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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李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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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
李黠坐在门口,是为等他哥哥回来。
他们是嫡亲的兄弟二人,却从了不同的姓,面貌也不同,李黠是最活泼好动的一个孩子,可杨任音却早已经不能算是个孩子。
他的样子,就像当年他爹杨衍书一般,一色的妩媚妖冶,眼神却平静,似乎是在掩藏些什么的安稳。
杨任音与李黠有一个爹,一个父亲,没有母亲,自情花里生出来,杨任音承继杨衍书血脉较多,故此更像杨衍书一些,而李黠,似乎更像李焱一些,但又并不是那么像。
杨任音那时候已经记事,故而知道他父亲是什么样。
那是个年轻又英俊的……人类,是纯粹的人类,他受了很重的伤,终日都躺着,后来终究是治不好,然后死了。
李黠什么都不记得,他那时候还小,连杨衍书他都不记得,何况李焱?
不止如此,他长得也极缓慢,十几年过去了,他的身量才拔高那么一点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杨任音非常不耐烦,但是也无法,那是他的弟弟。
杨任音每日起得很早,出门也早,李黠还小,睡得早,醒得也晚,起来了便自己去端水梳洗过,自己跑去院子里拔一棵柔韧的绿草,胡乱把头发扎在一处,自己在园子里玩,有时候也在屋内玩他那些寻常的玩具,譬如九连环之类。
等到玩累了,他就出门,却只是把门虚掩着,坐在门口,托着下巴等他哥哥回来。
日落的时候,杨任音就回来了。
说起来寻常,有时候也会生出意外。
比如今日,李黠一如既往地把一本《三字经》垫在屁股底下,坐着等杨任音回来,此刻离日落杨任音回来尚早,却忽然觉得面前一暗。
一抬头,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站在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
她生得虽好看,却不及杨任音多矣,于是李黠看了几眼,觉得无趣,又低下了头。
那姑娘却不肯放过他,只听她道:“哎呀,这是小公子么?”
李黠道:“我是李黠,不是什么小公子。”
那姑娘的水袖掩了唇,咯咯发笑。
李黠又道:“你笑起来像母鸡。”
对方立时不笑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李黠自己却笑了起来。
那姑娘奇怪:“你又笑什么?”
李黠认认真真回答:“我笑你笑起来像母鸡。”似乎是得了多大笑话一样,李黠笑起来便停不住。
对方大怒,但对着李黠又发作不起来,半晌方咽下了气,笑问:“小公子的哥哥可在?”
李黠摇摇头,又问:“不在的。”
那姑娘笑起来。
“你来找我哥哥,为何他不在你又笑?”
那姑娘的袖子放下,露出一口青黑的獠牙。
“自然是因他不在,方可吃了你这小鸟——”
话音未落,她人已扑向李黠,动作快得如一只野兽。
“噗嚓——”
她与李黠近得几乎要贴在一处,她的手指已经掐住了李黠的咽喉,正暗笑着自己已经得手,可是忽听到这奇怪的声响,然后便觉得颈项上有什么东西往下流。
古怪的疼痛自液体满溢处延伸开。
她低下头。
李黠的手,就像寻常人类小孩的手那样,小小的一只手,如今已经穿过了她的颈项。
血就是从那流了出来。
她尖长的指甲不甘地自李黠的颈子上恶狠狠地滑了一道,血顿时也涌了出来,伤口不浅,可李黠似乎并不觉得疼痛,也不在意,居然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脖子,然后呆愣愣地看着满手血,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他的表情好像是吃到了什么美味佳肴,很是高兴。
然后他将插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抽了出去。
李黠高高兴兴地看着面前已经倒地的女人。
“你是什么?”他问。
对方已经只有最后一点气息。
李黠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次。
回答他的还是只有抽气声。
李黠用血淋淋的手挠头,忽而拊掌道:“你不说,我试试就知道。”
说完,他上前来。
对方还未料得他要做什么,忽然觉得腹上痛得要死,她视线往那里一瞧,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这小毛孩子,却有极大的力气,竟忽然从她腹部撕了一大块血肉,然后笑盈盈地尝起来。
痛楚与恐惧一起发作,她就要昏死过去。
李黠把那一块血肉吃完,咽下去,沉吟了半晌方道:“有股子怪味,你是黄鼠狼么?”
对方彻底昏死。
杨任音回来的时刻,仍旧是日落时分,手里提着城南醉仙居最有名的烧鹅与乳鸽,还有半壶花酿。
李黠也依然坐在那里等他。
扑鼻的血腥味,地上有一摊血水。
杨任音看着李黠。
李黠抹了抹嘴角,站起来,有些紧张。
果然……
杨任音将东西用一只手拿着,空出来的一只手狠狠地拎住他的耳朵将他往门内拖。
李黠叫疼。
杨任音道:“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全不记得——”
李黠反驳:“哥哥说的我都记得……”
杨任音更怒,李黠立刻噤声。
“我说过多少次,叫你吃肉记得吐骨头——”
在杨任音的咆哮声中,李黠缩头抖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