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久》清雨Aphasic

6、特殊礼物

　　“啧啧啧。”
　　程濛勾着许慎之的肩膀，半挂在他身上。
　　“哎——，左一，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宁什么。”
　　宁玥。夏亦宁和陆睿迟站在一旁，脑海里跳出这个名字。
　　夏亦宁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个人，又看了看不远处在和女生说话的舒遇。宁玥是他们的小学同学，坐在舒遇的右手边，中间隔着过道。她是舒遇为数不多交流比较频繁的女生，初中宁玥和他们同校不同班。
　　小学的时候，舒遇玩的很野，装病不想上课，上课铃响不进教室，还在操场上爬升旗杆。被老师喊家长到学校来，他爸爸却说，孩子调皮是天性，只要不受伤都没关系的，回过头当着夏亦宁的面对舒遇说：“以后遇到这种小事就跟老师说不用跟爸爸打报告，不过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不能乱来，听见没有？”舒爸爸摸了摸儿子的头，又说：“但如果有人欺负你们，一定要告诉我，哪怕是老师也不行。”
　　舒遇整个小学都在玩，成绩一直倒数，夏亦宁一直全科满分。父母把他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周末都排满了补习班，舒遇缠着他出去玩他也没办法，不去上小课会被老师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回家免不了一顿打骂。
　　初中依然是按学区分的学校，舒遇父母拖了点关系让儿子进了好班，于是他和夏亦宁又做了三年同桌。
　　直到初二的时候，舒遇性子突然转变，不再整天想着玩了，开始特别努力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稳定在年级前十。宁玥经常来问他们两个学习上的问题，夏亦宁心想，舒遇大概是为了能和宁玥有更多话题，努力学习好给人家讲题目吧。
　　一直到中考前，他意识到自己对舒遇不一样的情感的时候，再想起舒遇初二的转变，心里免不了一阵酸涩。
　　舒遇同宁玥告了别，走回他们中间。
　　“走吧，饿死了，吃饭去。”
　　“诶，老大，什么情况啊。”程濛转着调调问舒遇。
　　“少阴阳怪气的，就是老同学，随便聊了几句。”
　　“哦——”
　　“你找打！”舒遇作势要揍程濛，程濛拔腿就跑，舒遇追过去跟他闹成一团。

　　五个人坐在食堂一边吃饭一边说起暑假里和今天发生的趣事。
　　“我爸妈带我去欧洲玩了一圈，小时候去过一次，年纪太小记不得了。”程濛开始夸夸其谈。
　　舒遇用筷子尾敲了敲程濛的餐盘，“行了啊你，都吹了几次了。”几个少年家境算中等偏上的，但程濛家里条件最好，父母也有更多时间喜欢带着他满世界旅游。
　　“哦，对了，主席，我给你带礼物了，在凡多姆广场附近买的，我可喜欢这个了。”
　　陆睿迟“啪”的打了一下程濛的手，说：“你去那地方不买点迪奥、香奶奶什么的，就给01带个这？”他把程濛拿出来的小摆件翻来覆去，然后指着一处很隐蔽的地方：“看，Made in China！”
　　五个人不约而同放声大笑，舒遇笑到左手捂住肚子，脑袋搁在夏亦宁左肩后面，右手环着他的背搭在他右肩上。这姿势很平常，但夏亦宁的内心突然燥热起来，很自然的抬手，轻轻把舒遇的手推了下去。

　　“说起礼物，今天我有收到一个……”夏亦宁话说了一半，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讲。
　　程濛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奇问：“什么礼物？是不是有女孩子送你，我看那个叶霜辞好像在你们班，之前可是N中校花啊，好看吗？”
　　“收起你的恋爱脑，再骚我们就去告诉你对象。”许慎之瞪了程濛一眼，给了他一次鸡笼警告。程濛的小女朋友考了N市另一所重点高中，因为家靠学校比较近，两个人只有周末才能见面出去玩。
　　程濛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左一爸爸饶命，我错了我不对我该死我有罪。”
　　“叶霜辞好像是我前桌那个女生，是挺好看的，性格也不错。”夏亦宁再脑海里飞快的回想新同学的容貌，“不过我说的礼物是我同桌给我的，有点不好意思说……”
　　“那你放学拿来给我们看看。”
　　“……行吧。”

　　新学期的课本夏亦宁早就顺过一遍了，上课的时候老师在上面讲，他一边听一边自己挑着习题做。自己自习的效率比上课高的多，虽然算不上什么天才，只要掌握了学习方法，学习对他来说一直很轻松。
　　“你都不听课的吗？”沈绎抬了抬他的眼镜，眯着眼看着老孙头讲数学。
　　夏亦宁用手挡住自己在做的习题册，小声回他：“我不爱听课啊，所以成绩差，这次还是擦边进的这个班。”
　　“！！”沈绎瞪大了眼睛，虽然就算瞪大双眼，眼睛还是跟没睁开似的。“我也是！我这么拼命要上强化班就是因为，听我表哥说，我们这届班级会分在两个楼，强化班大概率会在东边，这边离食堂和小卖部更近。”
　　“啊？”夏亦宁黑线，还有什么比他这个新同桌更奇葩的么。
　　……
　　离下课还有5分钟，下午有个大课间，长达半个小时，刚开学，还不用跑操，这段时间就给学生自由活动放松用。沈绎从书包里摸出几块钱零钱，塞进校服裤子口袋，人已经微微侧过身坐在凳子上了，面朝教室后门方向。
　　“最后排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集合的含义是什么啊。”
　　最后一排的男生互相看了看，夏亦宁上课的时候不怎么看黑板，都是用耳朵听老师提到的重点，碰到自己没有理解透彻的知识点才会带上眼镜看两眼。此时，最后排唯一的眼镜仔只有沈绎。
　　“……”沈绎的心早就飘到小卖部去了，刚刚老孙头讲了什么他压根没听进去，站了一分多钟都答不出来。
　　“先坐下吧，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放学来我办公室跟我说说呢。”
　　孙志芳是年级主任，大课间要去开会，没时间，沈绎一脸绝望，低着头，欲哭无泪。

　　记完黑板上临时课代表们抄上的家庭作业，夏亦宁整理好书包，站起身，拍了拍沈绎的肩膀以示安慰，和周围同学说了声再见，走出了教室。
　　兄弟几个已经在楼下等他了，程濛还在楼上没下来，夏亦宁走到他们中间一起等。
　　身后传来女生打招呼的声音，“夏亦宁，你还没走呀！”
　　回头一看，叶霜辞和她同桌刚下楼。
　　“嗯，在等同学。”夏亦宁朝叶霜辞笑了笑。
　　是挺好看的，舒遇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生。
　　与叶霜辞告别后，终于看见程濛急匆匆跑下楼。
　　“这英语老师事可真多。”
　　“谁让我们程主任英语这么好，课代表舍你其谁啊。”陆睿迟嘲讽的明明白白。
　　“欸，10，你今天说的你同桌送你的礼物到底是啥啊，我都好奇了整个下午了。”
　　夏亦宁打开书包，扔给舒遇一块蓝白色的布。仔细看是蓝白条纹的，舒遇愣了三秒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全棉，平角的，脸颊瞬间一红。
　　“这什么啊快给我看看。”程濛顶着他凌乱的卷毛往前凑。
　　舒遇把东西往程濛脸上一扔，说：“这么感兴趣，送你了。”
　　程濛赶紧接住，还没反应过来，舒遇已经拉着夏亦宁的手腕跑远了。
　　“我靠，变态啊——！”萌萌鬼哭狼嚎似的叫声被甩在身后渐渐小了，夏亦宁忍不住笑了笑。
　　舒遇拉着他手腕的右手，突然松开往前滑，改为握住了他的手。
　　夏亦宁想松开把手往回缩，谁知舒遇握的更紧了。

　　一路无话。

　　快到公交站台的时候，两人放慢了脚步，舒遇这时才缓缓松开手。
　　等车的功夫，舒遇问起：“小时候经常手拉手，刚刚你干嘛想挣开，都是男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都这么大了还说小时候？就是因为都是男孩子才尴尬好么，夏亦宁心说。
　　“对了，你那个同桌什么情况？”舒遇终于问起礼物的事。
　　“许焱跟我说，沈绎他每交一个新朋友就会送条蓝白条纹的内裤，所以他外号叫胖次。”
　　“哈哈哈哈哈这人是不是有毒。”舒遇一手叉腰，右手又揽过夏亦宁的肩膀。
　　“对了，你们班那个叶霜辞是挺好看的，怎么样，开学刚认识就这么熟了，人家是不是对你……”舒遇难得也想八卦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别瞎说，车来了。”夏亦宁直接打掉舒遇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校门外的公交车站学生很多，等他俩排队上了车，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夏亦宁站在靠后门的位置手扶着竖立的栏杆，舒遇走到他侧面抓着吊环。
　　在省中这站，公交车已经上满了人。后门几站一直有些老爷爷老奶奶上车，都是为了买菜便宜坐车来新区的，他们时间多，坐车也不要钱，但是总得有人给他们让座，原本上了一天课已经蔫了的高中生们，都扶着栏杆歪歪扭扭的站着。
　　身后有人站起让座，夏亦宁的后背被挤了一下，原本抓着的栏杆因为有两个女孩子站近了，他只能再往旁边退开，这时，公交车突然急刹车，他重心不稳往侧面一倒。
　　腰被舒遇捞了一下，顺势被带到他面前。舒遇抓住夏亦宁的手臂，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舒遇把夏亦宁护在一个座椅后的空间，夏亦宁背靠着车窗，眼前一抬头就是舒遇离得极进的脸，他咽了咽，侧过脸。
　　“没事，你靠着我就好。”

　　夏亦宁突然想清楚了，先前的逃避无非是因为自己过不去心里的坎，不敢面对舒遇罢了，把感情藏起来，继续他们的友谊并不难，自己只需安心享受少年时代和舒遇在一起的时光，等他以后恋爱结婚了，再悄然退场。
　　“舒遇，谢谢你。”夏亦宁声如蚊呐，嘈杂的车厢里，只有自己能听见刚刚说的话。他闭上眼，校门口的疾跑让两人出了些薄汗，但他只闻到舒遇身上新校服的气味。

　　角落里，没有人看到两个少年互相依偎着，世界忽然静了下来，周遭仿若无人之境，只剩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