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凛冬》千羽柔

1、诗集

　　快要入冬了。

　　齐国的冬日寒风凛凛，料峭着吹拂过来，刮得人脸颊生疼。

　　徐芷清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毛茸茸的领子贴上脸颊，渐渐生出几分暖意来。

　　“小姐，天冷，咱们早些回府吧。”

　　阿静这丫头生的瘦弱，同她站在一起倒显得徐芷清更加丰腴些，也难得徐芷清竟肯让阿静贴身伺候，不怕被自己的丫头将身材比下去。

　　阿静的身量小，撑着伞为徐芷清遮挡风雪已是透出了几分勉强，此刻被风吹的指尖麻木，连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

　　徐芷清微微摇摇头，她的嗓音柔柔的，呵出些白雾来，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

　　“再等等，我们走快些就是了，劳你再坚持一下。”

　　阿静小声嘟囔一句:“小姐说的是哪里话。”

　　徐芷清温和有礼，对所有人都是十分客气的，可阿静总觉得她家小姐过于客气了，客气的她不自在，她本就是小姐的丫鬟啊。

　　徐芷清走进了一家书局，被店家殷勤的招待，捧了一本书来。阿静不识几个字，只瞧着那书上写着什么“诗”，然后她便见到她家小姐眼底的欢喜。

　　“就是这本了，掌柜，有劳了。”

　　她家小姐一向是克制的，情绪起伏并不大，也只有她有几分眼力能看出些小姐的情绪变化，小姐从来不怎么爱笑……也不能说是不爱笑，只是那都是小姐的礼貌而已。而刚刚小姐眼底的那一抹欣喜是极难得的，那代表小姐非常开心。

　　“小姐，我们为什么不驾车来呢？”

　　徐芷清把诗集护在怀里，怕沾了风雪，心中也是有几分着恼:“原本想着路途不远，不想劳动那么多下人，便只委屈你陪我一同走走，哪知道风这般大，早知如此还真不如让府中下人驾车了，若这诗集有了毁损便不美了。”

　　回到府中，早有下人接过了徐芷清身上的衣物掸去雪水，又在案几上摆好热茶糕点，往她手心里塞了个汤婆子。

　　“这诗集帮我放在那边的书架上吧。”

　　徐芷清嘱咐着，目光也随了下人跟过去。

　　那边的书架上摆着不少的古籍孤本，都是她四处搜集来的。

　　徐芷清喜欢看书，却也没有那么喜欢。

　　这些书，是她为一个人准备的。

　　他很喜欢书，是个极风雅的公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徐芷清毕竟是个闺阁女子，与他委实无甚交集，说穿了不过一面之缘而已，可她还是陷进去了，无可自拔，无法言说。

　　她总觉得，他虽然看起来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翩翩公子，可实际上却藏着复杂的心事。像湖水一般澄澈，却又谁都看不透湖底的颜色。

　　“小姐，言公子今日和沈小姐一并出游了……”

　　下人偷觑着小姐的神色，有些不敢说话，怕伤了她家小姐的心。

　　纵然她家小姐少有情绪外露，可那隐秘又坦然的情愫还是让府中贴身伺候的人瞧出了端倪。

　　徐芷清缓缓的眨了眨眼，似乎要冲刷掉什么情绪，然后她笑了。和颜悦色，温婉的就像她面对每一个人时一样，面前的下人当然也是“每一个人”。

　　“知道了，劳你费心，下去休息吧。”

　　房中的下人一一告退，徐芷清隔着幽幽的烛光盯着那书架，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褪去了。

　　那些书都是她为言冰云准备的。

　　她原本准备送出这些书，看他笑一笑。

　　从她找到第一本书时就如此想了。

　　可是她没有勇气。

　　如今也是一样，

　　她从来没有勇气，所以……

　　她不准备让他知道她的准备。

　　永远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