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永远仰望》丛余

29、谅解

　　除了和诚凛那一场，上林一直在场下做板凳。而现在，争取全国大赛入场券的准决赛的第二局局末，拼杀到白热化的时刻，他上场了。
　　作为关键的二传手。
　　上林在踏入边线的那一刻，感到自己浑身都是僵硬的，面前一股股热浪袭来，心跳很快。
　　这样的我真的可以吗？真的不会掉链子吗？我要干什么来着？二传怎么传？
　　理智在疯狂地呼喊，告诉他要放松平常心，但问题是，做不到……

　　“上林桑。”八神拉住他的手，一把扯进球场，接着拥住他在耳边轻轻说，“枭谷不清楚你的底细，等一下跑位给我球打快攻。平时练习过这个配合，打诚凛的时候也成功过，所以一定能行的。”
　　“……嗯！”
　　热度褪去，好像现在的情况变得不是那么千钧一发。毕竟，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加油加油木兔加油！”
　　“上啊上啊木兔上啊！”
　　“一、球、入、魂！”
　　后援让木兔的状态绝佳，一击大力跳发直指后排空挡。藤原左跨一步，稳稳垫起。
　　[力量很大，万幸旋转不强。]藤原的目光与黑木交汇，流露出一丝挑衅之意。
　　“看球，注意后攻！”天目组织拦网。
　　这时后排上林突然插上，举起双手仰望越来越近的排球。
　　啊，他平时所有的训练，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背传，八神2号位快攻，贴边下分。
　　“嗷——”青神一边六人相拥。
　　“一、二——”
　　“Go！”

　　“刚刚发生了什么？二传去打快攻了！”
　　“那个被替上场的6号是二传？”
　　“好厉害……”相田喃喃。像这样充满了改变与意外的战术，篮球里面真的少见。

　　“哈啊——防不胜防！”天目懊恼地拍脸。
　　“没时间自责了。”黑木拍手让大家清醒，“保住我们接发进攻这一分。”
　　“但是……”枭谷六人看向对面。
　　八神站在端线后，正神色淡然地拍球。
　　对于青神来说，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上林功成身退。

　　八神照旧把排球挡在半张脸前，视线顺着球边缘的圆弧扩散至枭谷的半场。
　　找羽旗是没用的，木叶会顶上二传。相比之下，发给主攻的收益更高，但是他们一定会有保护。
　　所以——
　　抛起球，八神迈出步伐。

　　枭谷后排三人同时咽了口水，屏住呼吸。
　　右边，找木兔！
　　左边，找羽旗桑？
　　排球从1、6号位之间一弹而过，留下木叶、羽旗、木兔大眼瞪小眼。

　　“发球要怎么发才强呀？”国小三年级的八神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认真，举着网球拍问幸村。
　　这时候他才认识幸村不久，也才接触网球一段时间。
　　“发球是全身的运作。”明明幸村比他还小几个月，却能像教练一样耐心地手把手教他。
　　“首先是脚，带动力量向上身传送，然后是腰部转动，向上给手臂传输往前的力量……然后还有手腕和手指，调节方向和旋转。”
　　“气息平稳，节奏清晰。”
　　“最重要的是——相信自己。”
　　“‘我会发出超强超刁钻的球。’每一次都抱着果决的心态，认真地发出每一个球。”
　　“永远不要怀疑自己。不要犹豫。”
　　可能八神在发球这项技术上确实有天生的才能吧。

　　“喔！”太一欢欣鼓舞地和八神啪啪击掌。
　　“越是关键时刻发球越强。”福山感叹，“有时候我都怀疑八神是不是怪物。”
　　“有些人，在神经最紧绷的时候反而最稳定。”藤原说，“但把这全都归于天赋就不对了。或许是小时候家长就有意识地在锻炼吧？”
　　“哈？”
　　[24:22]八神发球。

　　“放松一点！你们这样身体紧绷是接不到快球的！”暗路教练忍不住在场边喊。
　　黑木无意识地咬紧牙，从近藤双臂阻挡的缝隙里观察八神的动作。
　　来了！
　　所有人呼吸一顿，木兔面对直来的球，压低姿势。
　　“是时候成为王牌了，木兔。”
　　明明比开局的那球速度还快，木兔却毫无躲避的念头。就在这个瞬间，他想到一个场景。
　　在稳稳一传后，大家像迎接英雄一样为他欢呼的场景。
　　“哎呦。”木兔坐在地上。
　　排球直接弹回青神的半场，在网的上方探头时，它又迎来一只大掌将它拍回枭谷的地面。
　　嘟——
　　“嗷！！”近藤举起双臂握拳，迎向他的队友们，场下板凳们也冲上来抱在一起。
　　“好探头！”
　　“干得漂亮！”

　　另一边，木兔正蔫巴着，被黑木猛一拍背。
　　“接得还不错。”
　　“送探头了！”
　　“胜负从来不是一两分的问题。”黑木看着木兔，笑了，“春高加油吧，王牌。”
　　“前辈……”
　　嘟嘟——
　　两队在端线后整齐排好的球员们行礼，“多谢指教！”
　　[25:20、25:22]
　　青神高校晋级都大赛决赛，获得IH全国大赛门票。
　　枭谷学园止步都大赛四强。

　　“我们也要准备了。”观赛的户美众人起身。
　　“很好！直面狂风吧，少年们！”教练领头带大家雄赳赳地离开球场。

　　“回去吧。”相田握紧手里沉甸甸的摄像机。
　　篮球场上的维系与串连，真期待。

　　“很好，现在找个地方放松…细谷，香蕉给他们分了。”
　　“垃圾记得拿上哈。”
　　“我外套呢？”
　　“这边！”唰，外套从板凳这头飞到那头，被太一接住。

　　“你们先去集合，我有点事。”黑木把球包递给羽旗，“包帮忙拿一下。”
　　“哦，你去吧没事。”

　　护膝还没来得及脱下，没拉拉链的外套因为奔跑前后翻飞。阳光从右侧的窗外投进，跺地的声响停止，黑木在走廊里张望。
　　“阿茁？”
　　黑木转身，妇人在盥洗室门口看他。黑木大步跑到她的面前。
　　“……”
　　“比赛我看了。”妇人低头，似乎也没什么话可说的。
　　黑木忽然抱住她，一米八几的身高下，一米六显得格外娇小。
　　“妈…我接下来…不打排球了。”
　　“认真学习，考一个好大学。”然后工作、赚钱让你享福。
　　“你……”母亲不愿意发声暴露自己的哭腔，默默抹擦眼角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任性了这么久，对不起。”
　　“不……”母亲轻轻推开黑木，抬头含泪注视着他。
　　“你今天的……表现很棒。”
　　“排球比赛很好看。”
　　黑木有一瞬间的怔神，随即，不知要笑还是想哭。一直想被至亲认同的热爱，现在终于——被肯定了。
　　谢谢。
　　……
　　谢谢！

　　东京都预选赛只有优胜和准优胜，同时也是全国准入的第一、第二代表。在下午决出优胜后，三十二支队伍将聚在场馆举行颁奖仪式，以及大赛MVP选定。
　　也就是说，输在决赛之前的总共28支队伍，单从结果上看都一样。
　　被淘汰者。

　　青神一群人坐在球馆一楼的角落。
　　“累死啦！”太一“吨吨吨”喝水，水壶被八神强行按下来。
　　“别一下子喝这么快呀。”
　　“啊——刚刚慢跑的时候，感觉两只腿都超级僵硬到不行！迈步跟机器人一样。”山本仰坐着伸直双腿，两手撑地，上林在给他放松。
　　“语句冗杂，山崎桑。‘超级’和‘到不行’。”森井纠正。
　　“你这是国语刷题后遗症吗？”
　　“哈哈哈。”福山大笑，“真的诶，学霸都有这毛病。”说完偷偷瞄藤原一眼。
　　藤原发觉了，但是没有转头，“姑且认为你语境中的‘毛病’是褒义。”
　　福山适时闭嘴，朝学弟们耸耸肩。
　　[看吧。]
　　本多打开自己的便当盒，看见啃鳗鱼饭团的濑原不时往这边瞟，把便当推了推，“要不要试试？”
　　“……可以吗？”
　　“嗯。”
　　“谢谢……”
　　“我也要！”立花也被若有若无的香味吸引了过来。

　　“都在呢？”被采访绊住的大原教练这才拿着记事板回来，“下午的决赛在一点半进行，我们一点热身。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你们吃完饭走动走动，稍微休息一下。这里就算集合地点了，离开一定要说清楚自己去哪，知道吗？”
　　“是——”大家拉长了腔调。
　　“水壶要麻烦细谷同学重新灌……我还要去和大赛方沟通，有什么问题找泽田教练。”
　　“是——”
　　坐在一旁吃饭的泽田点点头。
　　“嗯！都吃好喝好哈。”
　　大原离开。

　　立花小声说：“大原桑心情不错啊。”
　　“打进全国，老师也松了一口气吧？”近藤道。
　　八神犀利的视线一扫，“有谁觉得决赛属于可有可无的胜利，我不介意深入沟通一下。”
　　“……”这种时候当然不会有人答话，又不是傻。
　　藤原无声地笑笑，和福山咬耳朵，“挺霸气的。”
　　“小圭？”
　　“嗯。”
　　福山看一眼展开手帕铺在腿上，然后才拿起餐盒的八神，“其实我一开始觉得，以小圭的性格不会有那种对胜利特别的执著，事实却截然相反。”
　　“有种…不属于团体运动的自信感。”藤原沉默一会儿，移开目光，“不想了，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