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灯霁华》吃橘子嘛

2、第一卷秋既先戒以白露兮第一章花盖接云飞

　　第一卷秋既先戒以白露兮第一章花盖接云飞
　　赤日当空，满耳蝉声，静无人语。一个身着铁锈红遍地撒花长褙子的婆子神色匆匆快步往凝晖堂赶来，那婆子行了个双福：“请老夫人安。二姑太太回来了，正同太太谈二姑娘的亲事呢。怕是一会便要来给您请安了。”
　　沈老夫人一身石青色绣竹岁平安长衫，戴着银镶一指宽的抹额，端坐在紫檀木的高背大椅上，慢慢地抬眼：“二姑太太前些个日子才回来陪我过了端阳节，今个也不过隔了三五日，别是在婆家受了气？”
　　崔婆子陪着笑：“这..哪家姑娘出了门子不得受婆婆小姑子妯娌间的气呢？老夫人就是忒关心二姑太太了，生怕她受委屈。”
　　沈老夫人轻轻抿了一口茶，恨恨道：“昌平候家那个二儿子和他媳妇，就不是省事的。只盼着棠丫头的夫婿多维护她，也别叫她被欺负了。”又叹了口气，“刘妈妈，瞧瞧二姐儿在做什么，五丫头可是午睡还没醒？”
　　刘妈妈乐呵呵的说：“二姐儿在替她妹子扇扇子，两个小姐妹极好的呢。”
　　沈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去回了你们太太，叫她一会同二姑太太一道来我这。”
　　崔婆子应声去了。见刘妈妈领一个白净清秀的十四五岁的丫头走了出来，上着云雁细锦衣，下着一条缕金百花蝶穿花云缎裙。松松挽一个纂，别一个翠镶碧玺白玉扁方。罕言寡语，安分随时，眉清目秀，朱唇翠眉。沈老夫人抬眼瞧了瞧，“略素净了些，小女儿家家的，偏不爱那亮色的衣裳。”
　　沈辞滢走到老夫人身边，笑道：“祖母爱瞧孙女穿红戴绿，偏孙女就爱蓝色白色，也不出挑也不惹眼。”
　　老夫人怜惜地拉过她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委屈，你额娘死的不明不白的。可怜你小小年纪跟了我这个老婆子，你额娘的事你也别心里头怨怼太太。她那会也不知道你娘有了身子，只刚进门，预备着拿你娘立规矩，偏你娘那会胎像不稳，连着你弟弟一起一尸两命。夫人觉着对不住你，把你送到我这来，但每月份例衣裳首饰从不短你的，你也别记恨她。”
　　沈辞滢低头笑笑，“孙女从不敢记恨夫人，孙女出阁了以后，祖母可得好好的，五妹妹也是乖巧伶俐的。祖母可要放宽了心。”
　　沈辞溪揉着小眼睛从里间走出来，小嘴里念叨着“辞滢姐姐，辞滢姐姐呢？”
　　沈辞滢含笑搂过妹妹，揉了揉她的头发：“五丫头，真是的，怎的便一时一刻也离不得姐姐？”
　　老夫人怜爱地看着两个小孙女：“你二姑太太给你瞧的人家是黎阳长公主的次子，唤都憬的。”
　　沈辞滢红了脸“老夫人讲这个做什么，自古女儿出嫁都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人和夫人爹爹做主便是。”
　　沈辞溪抬头望望祖母又望望姐姐：“姐姐要嫁人了？辞溪要有二姐夫了？”
　　刘妈妈上前道：“五小姐，奴婢领您去院子里头顽罢。二姑太太和太太来了要和老夫人说体己话呢。”
　　辞溪还没反应便被刘妈妈领了出去，她揉着扫花的衣裳，“做什么不让我听啊。”扫花是辞溪自小的女使，闻言笑道：“姑娘大了便知道了。”辞溪眼珠一转，“那我去香茗居找四姐姐了。”说罢一溜烟跑开了，留下扫花愣在原地。
　　却见辞溪转了个弯溜到了凝晖堂的后院，摸了小门窜到了正堂的屏风架子后。只听二姑太太沈棠含泪道：“还是娘知道女儿，女儿也知道嫁了人哪有不受气的？偏女儿家里的老二老三媳妇一个个的仗着婆婆偏疼二房三房，要了管家权去。可是..她们三天两头宴请宾客，成天介的买胭脂水粉，到了分家的时候，我家还能分到几分田产铺子？偏相公又说都是自家妯娌想也不会太过分，她们毕竟自己也要分家产的，又与弟弟是一同长大的情分。我..我这是有苦无处说啊。”
　　老夫人搂着沈棠，泪眼婆娑“乖囡囡，咱们不与她们计较。二房三房无所出，你是长媳，又生了宏哥儿和实哥儿。你婆婆定会瞧见你的好的。”
　　沈棠擦了擦泪，破涕为笑“是，她们两个黑心眼的婆娘生不出孩子正急着呢。”
　　温氏笑道：“是呢，谁有咱们二姑太太厉害，进门五年生了两个哥儿，一个姐儿。真真是好福气。”
　　老夫人想想也道：“总归还是儿女重要，你为你夫婿生儿育女，再督促着他上进，得了他的心，还怕日后他离了你不成？什么劳什子，也抵不过儿女双全夫婿上进啊。”
　　沈棠用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泪，“是，对了娘，嫂嫂。这次给二侄女寻的夫婿就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不过十七八岁已经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了，亏他还是长公主家的小儿子，做事又妥帖，您女婿也觉着这后生人品不错呢。”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怎么人家也不嫌弃辞滢是庶出的？”
　　沈棠笑道：“女儿都问过了，人家说长公主希望小儿媳妇是个温婉敦厚的女子，最好识文断字又贤良淑雅。又知道沈家是满门清贵的书香世家，说这样的人家想是庶女也不会差的。又听闻沈二小姐自小由沈老夫人抚养，沈老夫人是谁？当年奉天景康候府唯一的嫡女啊。教养眼界想都不会差的，且您闺女我这般俊俏，想沈家女儿个个都赛王嫱西施般貌美呢。还有什么不愿意啊。”
　　老夫人这才放了心，温氏又问道：“那可相看过她家了”
　　沈棠打趣道：“哟，嫂嫂，您莫不是怕我把二侄女卖了吧？黎阳长公主说了，明日备了名帖亲自来拜访老夫人。”
　　温氏不好意思地退了退，是，当初辞滢的母亲的死还有她一半的责任呢，这么关心她做什么。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自讨没趣愈发讪讪的不言语了。沈老夫人见状便也让她回了。温氏回到自己阁中，一屁股坐在上好的紫檀香木高背大椅上，狠狠地捏着云纹墨色巾子，“真是少见啊，出嫁了的小姑子对自己侄女这么上心，我这当家主母问都不能问了哼？”
　　云霞替她打着扇子：“夫人何必与她计较？左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才是沈府的当家主母，让她操心二小姐的婚事，也省的您瞧见二小姐膈应啊。您只消随个嫁妆也省的劳心劳神。”
　　温氏咬着牙道：“我何尝不知不过是为着那女人的事，老夫人从不愿真正接受我这个儿媳，真真是恨死我了。”
　　云霞开解道：“无妨，老夫人自己不也说吗，只要儿女双全，夫婿上进，那起子劳什子都不必在乎。”
　　提起子女温氏眼神柔和了些：“是啊，只要询哥儿有出息，我便不怕她们”
　　辞溪在屏风后听着老夫人和沈棠轻声细语张家长李家短，眼睛转了转，太太啊，但凡你多留些时候也能听见二姑太太提议让询大哥哥娶通政使司通政使张潇张大人家的嫡女啊！
　　沈棠道：“那张家闺女今年及笄，询大侄儿今年将将十五，今年春闱又中了二甲头几名，又进了翰林院当编修，若母亲和大哥觉得可以，待明年春日里。”
　　沈老夫人打断了她：“你糊涂了啊，怎的？询哥儿也是没娘的孩子？他的婚事也要你指挥？你要气死太太啊？”
　　沈棠脸上的笑僵了僵，“女儿也只是说说。”
　　老夫人摆摆手，“别提了，询哥儿的婚事应该是太太娘家表哥的四女儿。你别操心了。没得又吃力不讨好，还让她记恨你，何苦呢？你自己盘好你的一亩三分田罢，小冤孽哎。回回来娘家哭你也不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