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姬流觞

19、第十九章

　　杭英照例把小桌搬到方厅，开始准备晚间的复习。却看到任苒也搬了一个小桌出来。
　　“你干嘛？别捣乱啊！”杭英戒备起来。
　　任苒叹气：“我也是很爱看书的！只是我们看的书不一样而已。”
　　这倒是实话：教科书和言情小说的区别。
　　杭英背了会儿英语，瞥见任苒在纸上画了好多线条：“你干嘛？机械制图？”

　　上学期学校突然抽风，搞了个拓宽学业的活动，要求理科生有文学素养，文科生增加理性思维。文学素养好说，学校大学语文都是现成的。可这理性思维就比较扯了，到了任苒他们班，居然被告知，开了一门增加理性思维的新课，叫做——
　　机械制图！
　　天知道老师怎么想的，会让连图纸都没见过的文科生去做机械制图！你们以为是画画么？当然不是！制图啊！理科生自己都烦的制图课！连图上的字都要求是仿宋体！宋体都不行！
　　手写的仿、宋、体！
　　天！任苒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穿着束缚紧身衣的思维方式！
　　反正消息传出来，机院的孩子们就跑过来问任苒：你们系是不是得罪谁了？
　　任苒自己都反思，是不是旷课旷的太出名，结果还是通过考试，让老师觉得文科生的课业负担太轻？
　　这个理由当时得到了程闾的深切赞同，任苒气的想踹他一脚。反正她是死也不会上的！大不了挂掉！
　　到了期末老师语重心长的表白自己，为大家挑选了最简单最容易考过的一个内容，还是开卷。
　　在欢呼和期盼里，老师搬来一台缝纫机，让一堆文科生对着缝纫机画图——不对，制图！
　　结果不言而喻。
　　第二学期就泯然无声了。
　　任苒连考试都没去，直接挂科。问起来笑嘻嘻的说真的不会，心里却是妈卖批：老子宁可去背法条，也不愿对着缝纫机画图——制图！

　　“没有，我在画那个书展的场地。”任苒回答，表情倒是很严肃。
　　这时候偶尔翻了亮眼的制图原则倒是记了起来，一笔一划长度尺寸，大小比例，做的很认真。
　　“怎么这么认真？上次见你这么认真的参与学生工作，还是校级辩论赛的时候。”杭英来了兴趣。
　　方厅里很安静，两人低声说这话，头顶是女生们洗干净正在晾晒的衣服。
　　“我觉得，程闾挺不容易的。”任苒说，“你说为什么有人就那么有干劲，做什么都能认真起来？”
　　“我觉得你才奇怪！怎么就有你这种人，一定要有兴趣才会去做。没有兴趣的时候，宁可饿死也不勉强自己。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任性还能混到现在的？”
　　任苒瞠目结舌，“我、我很任性么？我觉得我挺有自控能力的啊！”
　　杭英做了个“你让我去死”的表情，决定说点别的：“说吧，你这么认真的搞这次活动，是不是因为程闾？怎么，春心萌动，死灰复燃了？”
　　“肯定是因为程闾，却不是因为死灰复燃。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家伙的菜。”任苒说，“我今天开会，觉得他真的太——怎么说呢？我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和努力。而且他不杠精，别人再怎么挑衅，他都不急。能够很稳的把事情沿着有效的方向推进下去。就是那种不受个人情绪影响，就事论事的态度。我真的很佩服。我觉得自己应该帮助他。”
　　杭英仔细看了看任苒：“你——真的想开了？”
　　任苒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杭英：“不是男生和女生在一起就要谈恋爱的。还有工作、还有学习、还有兴趣，这个你比我更清楚，对不对？”
　　杭英嚅嗫：“我其实……唉，是的！不过能这样想的人，毕竟不多。反正你每次帮程闾的时候，总能找到各种理由。”

　　第二天，程闾找到任苒和蒋雪柳，让她们抓紧时间把每本书的简介弄出来。
　　蒋雪柳说用毛笔写根本不可能，又占地儿又没时间！任苒说打印吧。校门口打印社的和自己很熟，能拿到不错的折扣。程闾问她会不会排版，最好弄得好看醒目一些。任苒点头说我先弄出个样本，拿回来你们同意了，我再照做。
　　低头看看表，任苒先走了。
　　蒋雪柳看着任苒的背影有些发呆，“这家伙——吃错药了？”
　　程闾扬了扬手里的纸，“不止呢！”
　　“怎么了？”
　　“刚才她交给我一个简单地设计图，是书展摊位的规划设计。减少每个摊位前人流的厚度，同时在有限空间内增加摊位的实际容纳度。”
　　“她设计的？”
　　“对。画的图糟糕透了。”程闾笑着抱怨了一句，“一会儿我去找工设的人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改。”
　　那就是可以采纳？
　　蒋雪柳目送程闾离开，良久才拍了拍自己的脸：“见鬼了！”

　　为期两周的书展顺利的举行。
　　现场设置的回字形摊位略显拥挤，但是很有效的疏导了人群。走廊也被利用起来，挂着图文并茂的书籍简介。有些人没机会翻到实体书，直接按照简介登记买书。
　　这期间，书展的活动也陆续开始，各院系专场，主题活动，甚至展会最后三天，还搞了一个打折优惠的售卖活动。
　　效果非常好。
　　在清点之后，许先生特意向院里表达了以后继续合作的意向。并且在京伦饭店宴请了组织活动的老师和学生，表达谢意。
　　不过任苒没去。
　　她的胃病在这次书展快结束的时候犯了。
　　为了完成将近千本图书的简介制作，她熬了三个通宵。之后补了半天的觉，就投入到现场的布置工作。展会最后的打折活动是她的临时动议，和程闾一起找到许先生，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拿到了两折的特惠价格。
　　但是为了这三天，任苒和程闾还有其他的学生干部要把定价和账目再盘点一遍。挨骂自然是难免，任苒嘴上不说，心里别扭。着急上火，最后一天胃痛犯了。

　　她是中考的时候得了慢性胃炎，高考前犯过一次。没吃什么药，就是凭着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慢慢养好。
　　但那是在家里，爸妈专门热好了端到她跟前。
　　现在在学校，同学们都上课去了。任苒肚子疼的厉害，等不及大家给她带饭。于是摁着肚子，准备爬下去去食堂找食儿。
　　门被敲响，来人是程闾。
　　“我听颜漾说热馒头管用？这是食堂刚出锅的，趁热吃吧。”程闾把饭盒放到桌子上，找了个凳子坐下。
　　任苒赶紧抓了一口塞进嘴里，慢慢的嚼慢慢的咽下再继续吃。大概十分钟以后，才吃了四分之一，可是肚子已经明显没有那么疼了。
　　任苒长吁一口气：“谢谢啊！颜漾呢？她说帮我带饭，怎么是你？”
　　“咱们班第四节有课，等她们买上就都凉了。”
　　“你旷课了？”
　　“是请假。这不是书展要写个总结么，我去院办写总结了。顺便就给你带来。”
　　“你吃了么？”
　　“没有啊！”程闾左右看了看，准确的拿起任苒的餐具，抓起另一个馒头就着菜吃起来。
　　任苒这才发现，这是程闾的饭盒，自己用的是程闾的勺子。而且，她也不太明白，程闾怎么就能从一大堆差不多的白饭盒里找到自己那个，拿出勺子的？
　　还没想明白，脸就先热了。
　　大概又是自作多情了吧？

　　许先生很欣赏程闾，有意邀请他来自己的广告公司。但是程闾听说不能落户，还是拒绝了。任苒颇为遗憾，程闾顺便告诉她，许先生也问过任苒的意思。不过那天任苒没去，就没有多说。
　　任苒撇撇嘴：“我爸妈说给我找工作，这事儿不用我操心。”
　　“你要回老家么？”程闾忽然停住，问道。
　　“是啊！要不然呢？北上广深？我是独生子，我走了，我爹妈谁照顾。”任苒理所当然的讲。
　　“应该是谁照顾你吧！”程闾挪揄她。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但是在接下来的聊天里，大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直到吃完饭，任苒才问程闾：“你一定要去北京么？”
　　“也不一定。上海也不错。还没太想好。”程闾难得的露出茫然的神色。
　　“企业、机关、或者什么单位，你有想法么？”
　　“好像都行，又好像缺点什么。”程闾实话实说，“还有一年，可以再考虑一下。”
　　任苒点点头，两人分手道别。
　　任苒摸摸肚子，突然想起来好像快一个月没有借小说看了！但是胃那里好像有个无底洞呼呼的冒着冷风，万一走到半路又受风了，更难受！
　　爹妈不在的时候，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下午第二节有《导游概论》，大家中午吃完饭就不回来了。任苒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甚至翻出课本扫了两眼。
　　真是奇怪！明明都是汉字，为什么课本和小说就好像两种语言体系出来的呢？
　　正琢磨，门又被敲响。推门进来的是拎着暖瓶的程闾，外面还有一个男生说话：“那你就拎进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汤宇诚？”任苒扒着床边问程闾。这个时间才送来热水，好像晚了？
　　“他今天上午有个面试，回来晚了。又急着给杭英送午饭，所以打水慢了。我刚才上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他！”
　　“他面试啥？才大三么！”
　　“听他说的意思，好像是做兼职。计算机专业的，兼职的机会比较多。”程闾露出淡淡的羡慕，“对了，这个是给你的。我也不知道你看过没，书店老板说这六本你肯定没看过。还有四本，老板说你总是借着看，没有腻的。我就都给你带来了。十本，够么？”
　　“够了够了！”任苒跳下来，抱起十本书翻了翻，谄媚的装个尾巴就能摇了。
　　程闾好笑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啥，一伸手，把那头鸡窝似的头发揉的更乱了。

　　程闾也要赶着上课，放下书就走了。
　　任苒心满意足的抱着书看了一下午，消灭掉四本的时候，林念晓茹回来了。
　　“颜漾呢？”
　　“老朱请客。”
　　“又请客？”
　　“说是这次书展各班的班长辛苦，大家凑一起放松一下。”
　　任苒哼了一声，把自己看过的书递给林念，放到桌子上让大家挑，“颜漾最近老提老朱，你们有感觉么？”
　　卧谈会是恋情风向标。女生的卧谈会也是荤腥不忌，而且已经困了，白天可以忍着憋着的事情，到了卧谈会上都会不由自主的漏出来。
　　“昨晚上她还说老朱有能力呢！”晓茹补充，顺手递给任苒一包面包，“放你床头吧。万一我们不能及时给你带饭，你就垫补一些。”
　　“嚯！谢啦！我以为你不管我死活呢！”
　　“我怕你死了没人骂！怎么那么讨厌呢！扎紧口，小心别招了耗子！”
　　林念一边找书一边说：“颜漾说她喜欢老朱。”
　　啥？
　　斗嘴的两个人同时停下来。
　　林念诧异的抬头：“你们没听见么？就是昨晚。她说可惜老朱不喜欢她，如果老朱喜欢她，她说什么都要答应。”
　　“我好像睡着了。”任苒皱着眉头回忆。最近太累，睡得很快。
　　“我模模糊糊有个印象，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晓茹突然瞪任苒，“都怪你！带得咱们宿舍风水都不好了！一个个的都单相思！”
　　“这也怪我？”
　　任苒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