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外》瓦塔西欧

6、陆

　　陆真眼见有个男人朝他这边冲了过来，这里是酒吧，有人喝醉了做出点醉鬼会有的举动来也是正常的。他侧了身子避让，却见那男人也跟着他转了过来，那男人猛地停在他面前，力道很重地双手捧住他的脸，接着那张长相不错的脸也凑了上来。
　　他的脸被左右打量一番后，眼前的人却突然放开了他，然后略带了点惊慌失措地矮下身子小心地观察起四周，边观察还边喃喃自语着：“完了完了完了。”
　　陆真被这一系列操作整得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打算跟一个醉鬼计较，只是看他醉成这样，未免出事，还是管一管比较好。他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男人，大声问道：“你怎么了，有朋友跟你一起来吗？”
　　男人拉住他的手，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周围，朝他嘘了一声，然后压低身子把他拉出了酒吧。
　　出了酒吧，陆真明显感觉呼吸都畅快了很多，酒吧里又吵又闷让他感觉一直憋着一股气。显然拉着他的男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明显是更晕了，连身子都开始摇晃起来，陆真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又问了一遍：“有朋友和你一起来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抓着他的手，急切道：“快！我们快离开这！”
　　陆真没有动作，他朋友在台上玩得正嗨，他没有为了一个陌生人抛下朋友的想法，把男人安全送上车他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么想着，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我让人来接你。”
　　男人已经急得跳脚，收紧了抓着陆真的胳膊的手，“快呀！我不能和陆真见面，让他发现我就惨了！”
　　陆真一愣，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他叹了口气，拦下一辆出租车，费劲地把男人推上去之后，自己也坐了上去，“麻烦去皇冠酒店。”
　　皇冠酒店离这不远，虽然是家平价酒店，但是服务和安全措施都比较到位，即使是像这样的醉鬼住进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给朋友发了条消息，陆真突然感觉左肩一重，男人的头正抵在他肩膀上，满脸通红，嘴里还模模糊糊地念念有词。
　　陆真轻笑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被醉鬼缠上，幸好这醉鬼酒品还算好，没有又疯又吐，体验感还行。
　　陆真打开房门，将男人放倒在床上，自己也跌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刚刚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陆真搜出男人的身份证，才知晓了男人的名字—季铭。前台小姐确认陆真名字的时候，季铭立刻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似的，睁开那双醉得无神的眼睛，伸手扯着他就要往外头走，明明醉得看着随时要倒下去了，此时浑身力气却极大。陆真与醉鬼拉扯着办完入住手续、拉扯着进了房间，与他身高体型相近的醉鬼这一番折腾，可把他累得不轻。
　　长出了一口气，陆真无奈道：“那个陆真怎么你了，这么害怕。”
　　似乎这一句又被床上的醉鬼听到了，这醉鬼直起身子，大喊道：“魏晋泽、陆真，渣攻贱受！毁我青春，害我性命！垃圾垃圾垃圾！”
　　真是薛定谔的醉酒。
　　陆真一愣，如无意外，季铭口中的陆真就是他了，他确实在出国前和魏晋泽在一起过，后来魏晋泽受不住家里的压力退缩了，他们也就分开了。
　　确实有朋友跟他说过，魏晋泽有了新男友，还在私底下暗示过，魏晋泽是因为无法忘记他，才交的那位新男友。能做出和人交往却把人当替身这种事，他没想过魏晋泽能这么离谱，更离谱的是，这位视他如洪水猛兽的替身现在就和他同处一个房间，还是他带进来的。
　　他当即就转身想离开，他和魏晋泽早已经分开了，并不想被纠缠进其他无谓的情感纠葛中去。
　　谁知季铭越骂越起劲，甚至开始发散思维编起了故事：“配角没人权啊！把人当替身耍就算了，凭什么我就要当个炮灰啊！什么陷害、威胁还有绑架，救命啊～那个魏晋泽哪里好哪里值得我豁出去做违法犯罪的事了？还有那个陆真，就是个大绿茶！表面话说得好听，处处把我往火坑里推，呸！”
　　陆真掌心抚着额角，用力揉了几下，无奈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季铭有意识，是从感受到额头一波一波的疼痛开始的，他抬手锤了几下脑袋，低低呜咽几声，感觉手臂也有些酸软无力。缓了好一会，神智才有些许清醒，他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正枕着双臂趴在床头边的桌子上，熟睡的脸正对着他。那张脸季铭记忆深刻。
　　陆真的脸。
　　······
　　季铭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瞳孔震动：陆真怎么会在这？！
　　他猛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全身缩成一团，震惊之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陆真会和他处在一个房间里？平时他听到一点陆真和魏晋泽的消息都躲得远远的，连看到相似的人都要绕着走，现在他居然和陆真同处一个房间！难道他真的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吗？！！
　　“醒了？感觉怎么样？”被子外传来关心的话语，在季铭听来却像是恶魔的低语和鬼差的锁链声。
　　季铭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被子外头静默了一会，随后陆真直接上手扯开了带给季铭安全感的被子。季铭慌忙伸手想抢回来，谁知陆真直接把被子一扔，扔到了房门口，自己成了拦路虎，挡在了季铭和被子之间。
　　季铭蔫了，情急之下灵光一闪，想通了：他知道事情的原委视陆真为洪水猛兽，但是陆真什么都不知道哇，对他而言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管他昨晚发生了什么，现在镇定下来离开就万事大吉了，超棒！
　　季铭偷偷快速的呼吸几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昨晚喝醉了，在酒吧很着急离开，我还以为你欠了什么债呢。”陆真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正常。
　　是真的欠了眼前这瘟神的债，季铭暗暗咬牙，怎么找谁不好，偏偏找上了瘟神本人！
　　陆真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轻笑了一声，“明明叫着要离我远远的，却偏偏找上了我，是不是，郝启？”
　　没等季铭反应过来，陆真又开口道：“昨天晚上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说了，只是有些事我需要等你清醒过来才能和你确认。”
　　季铭如遭雷劈，上下唇几次张合，却不知道该出口什么话语。他穿书之前，本名就叫郝启。
　　陆真说完后，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神色变换的脸，没有再说话。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季铭终于整理好了思绪。看来昨天晚上他醉酒真的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上辈子25年喝酒都是点到即止，根本没有喝醉过。穿书过来之后，压力太大，昨天在家想喝醉放纵发泄一下，结果谁知道自己居然跑去陆真回国party的酒吧，还找上了陆真本人，还把自己的底暴露了出去！
　　季铭低着头，双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对往后生活的迷茫和无望拉扯着他的心坠入黑暗，疼痛稍微让他找回了一些神智。
　　“你对之后有什么规划？”陆真终于又开了口。
　　季铭颓然摇了摇头，自从他一年前穿过来，和魏晋泽提了分手之后，就一直东躲西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精神就高度紧绷。偏偏因为之前原身常常闹脾气说分手，所以魏晋泽似乎没有把他的话当真，还常常过来找他，让他疲于应付的同时，又对自己的结局充满了迷茫和担忧。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源代码》看过吗？在你原先的世界里，确实有那么一本小说，这本小说也确实存在着平行世界，却也存在着与那个平行世界岔开无数个不同的其他平行世界。例如这个世界，你过来了，一切就和原来不一样了。”
　　“更何况，如果这只是一本小说，如果我只是一个npc，如果你是一个比我要更高维度的“人”，那现在这本小说里，主角应该更换成了你，所以你更不用担心会被剧本杀。”陆真眨了眨眼，“小说里都这么写。”
　　季铭看着陆真那张好看的脸，头一次觉得像是天使的脸庞，散发着圣光。
　　“我不知道，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一年了，虽然我一直害怕被迫按原故事线走，可是除了这件事，我没有任何的目标，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季铭红了眼眶，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有另外一个人和他分担的感觉，让他心中的害怕和委屈一涌而出，即使对方只是安慰他几句。
　　“因为你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你只把它当成一部小说，迟早是要离开的。”陆真手掌撑住下巴，“和你在原来的世界一样，在这里好好生活，怎么样？”
　　季铭咬着下唇思索起来。
　　“我想追你，你觉得怎么样？”
　　季铭听到了这句话，但现在大脑处理器处理缓慢，两分钟过后，他才震惊得身体往后一倒。
　　他迅速爬起来，跑到墙角，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陆真笑了起来：“你很可爱啊，而且脸和身材都很符合我的审美。”
　　“你！”季铭脑子要乱套了，这突然发生了什么？！“你原先不是直男吗？！”
　　陆真“嗯？”了一声，随后笑道：“看来对不上了，是我追的魏晋泽哦。”
　　季铭整个人都呆掉了，随后自暴自弃地大喊道：“你不是受吗？！！”
　　陆真放声大笑，“我是0.5啊，既可以为爱当受，也可以为爱当攻，你觉得呢？”
　　季铭觉得自己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了，脑袋一时处理不了，干脆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逃避现实。

　　往后的生活应该会很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