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上》夏日鹿

6、第六章

　　傅寒回国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医院，病房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身上插满管子，旁边是一个心脏监控器。

　　傅寒每次进这个房间都会感觉心情很沉重，他在病床旁边坐下，说道：“楠楠，哥哥来看你了。”

　　病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是没听到。

　　傅寒看着她，帮她捋了捋头发拿出手机，开始翻之前拍的学校的照片：“哥哥前几天去了佛罗伦萨，这是柏丽慕达时装学院，是不是你曾经想去留学的那个学校？”

　　翻着翻着，突然翻到拍季念的那张照片，傅寒的手停下，看着这张照片出神，声线柔和着说道：“对了，你知道么，哥哥前几天做梦梦到你了，梦里你说希望哥哥找个女朋友，希望遇到个可以互相照顾一辈子的姐姐，而就在那天晚上，哥哥真的遇到一个姐姐，看到她的第一眼，哥哥就觉得，你跟我说得那个人应该就是她，她学的就是你最喜欢的服装设计，你一定也会喜欢的吧，如果你现在醒着，一定会很高兴吧。”

　　虽然没有回应，但傅寒还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楠楠你知道吗，哥哥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子有这种给感觉，可能就是……喜欢的感觉，害怕和她分开的感觉。可是她在佛罗伦萨读书，哥哥也离不开这里离不开你，可能和姐姐注定……不可能吧。”

　　傅寒收起手机握住女孩子的手：“可是哥哥似乎……很想她啊。”

　　和女孩子说完一番话之后，傅寒似乎心情放松了一些，他在门口准备走的时候，回过头看着女孩子说：“你放心，哥哥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变成这个样子的。”

　　傅寒从病房出去，简单和医生交谈了两句。
　　自傅楠被撞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的时间了。

　　这一年多来她没有任何反应，变成了植物人，虽然也有植物人复苏的案例，但是那是极少数的，而且如果在两年内没有恢复意识的话，之后的概率更小。

　　当初医生给的建议也是先坚持两年。
　　而如今离这个两年的期限越来越近了。

　　傅寒心里的期待也越来越低。
　　渐渐他心里的希望都被磨灭了。

　　从医院出去之后，他接到了经纪人虞静的电话，说是有一部之前谈的网剧确定他做男二号。

　　这部剧光看剧本就烂得不行，本来傅寒不想接，但整个戏周期不长，给的钱不少。
　　倒也决定接了下来。

　　入行快两年，他一直在接一些不温不火的工作。
　　其实以傅寒的资本演大男主都行，但他不会娱乐圈的一套规则，面对制片人导演都又冷又不屑，从来不会讨好，背后又没有资本扶持，所以好几次有好机会也被截胡了。

　　索性也佛系了，有什么活接什么活，糊就糊了。
　　反正他最开始进入娱乐圈也只是为了能来快钱而已。

　　没几天就进了那部烂剧的剧组，虽然剧本烂，但剧组的演员也都是一些很糊的小明星，倒是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际交往。

　　傅寒的戏份拍了半个月就杀青了，杀青之后他找了自己圈子里面唯一的朋友梁正出来喝酒。

　　梁正和他差不多同期进入的公司，一开始也是比较糊的演员，不过去年运气好，接了个热IP的男主角，现在这部戏杀青待播了，搞不好能一站成名。

　　梁正比傅寒大个两三岁，由于两人风格不同，梁正长得比较正适合演古装戏，傅寒适合演现代偶像剧，所以也没有什么资源上的冲突。

　　酒吧里，两个人坐在吧台旁，暖黄色的光从吧台透出来，调酒师夹了块冰球放到玻璃杯中，倒上威士忌递到两人面前。

　　梁正拍了拍傅寒的肩膀：“最近怎么样？”

　　傅寒喝了口酒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妹……还是老样子么？”

　　傅寒点头：“快两年了，那时候医生说的也是先观察两年，那时候觉得还很遥远，没想到一眨眼，两年都快到了。”

　　“哎……那你怎么打算？”梁正试探道。

　　傅寒眯了眯眼看着他，眼中带着犀利：“你觉得呢？”

　　“如果是我吧……”梁正认真地想了想，“我应该会坚持下去的，毕竟要亲手终结，那也太难了，你知道那个舒马赫么？据说也是变成植物人昏迷了五年才醒过来的，我觉得还是要有希望吧。”

　　“谢谢。”傅寒紧紧地捏着杯子，发自内心的感谢。

　　他其实特别害怕听到那些劝他放弃的话。
　　每次医生对他说“要不就算了吧”的时候，他的内心都备受煎熬。

　　其实他只需要一个鼓励，一个赞同。

　　傅寒很久没有放肆地好好喝酒了，他一杯接着一杯，感觉只想用酒精麻痹自己。

　　“不是我说，为什么不让肇事者付医药费？”梁正问。

　　傅寒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里面带着仇恨：“那时候正在停车场出口处，开车的人从车库出来直接加速没有看到我妹妹，撞了上去，后来我去问他们大楼要过监控，发现全部被销毁了，一定是被买通了，那天路上正好没什么人，也没有目击证人，所以没有证据，他自然不会承认。”

　　“那……你知道是谁撞的？”

　　傅寒点头：“我记得车牌号，后来在那里我又看到那辆车，找到了他，不过和我想的一样，他矢口否认。”

　　“太人渣了吧！”梁正砸了砸桌子，“如果是我，我一定杀他全家。”

　　傅寒似乎赞同般地点头：“不过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可能把车卖了吧，不过我总有一天会找到他让他付出代价的。”

　　“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梁正担心地看着他说：“除了这件事以外，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心事啊？感觉你整个人看上去很down啊。”

　　“是有点……”傅寒突然想起了季念，叹了口气问，“如果在异国他乡遇到个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梁正认识傅寒一年多以来从来没听过他谈论任何跟女人啊感情啊有关的事情，还以为这家伙对这方面完全没兴趣，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他主动谈起感情来，倒是新鲜。

　　梁正好奇起来：“什么情况？我记得你半个月前去了意大利拍广告？”

　　傅寒点点头：“是，那时候遇到个特别人，不过想着以后应该不会见面了，应该很快会忘掉，没想到，还挺难忘的……”

　　梁正看着傅寒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这棵高岭铁树居然开花了？

　　“那……留联系方式没？”梁正问。

　　“加了微信，不过，从来没说过话，”傅寒一点点旋转着面前的玻璃杯，淡淡道，“不知道能说什么。”

　　“哎，也是啊，就一面之缘，能指望有什么共同话题？我以前也谈过一个异地恋的女朋友，一开始还有兴趣聊聊天，后面每天也就问吃了没，醒了没，睡了没，没劲得要死，”梁正摆摆手，“看不着摸不着的恋爱谈着有什么意思，异地恋最没意思了。”

　　傅寒又一口气把酒喝完，拿起一边的外套说：“回家了，下次再见吧。”

　　“好啊，等我的剧上线了请你吃饭。”

　　傅寒朝他眨了眨眼：“祝热播！”

　　打了个车回家后，傅寒躺在沙发上，仰头喘着气。

　　他今天酒喝了不少，皮肤一路从脖子红到耳朵根。

　　他每一口气都深深吸入再深深吐出，带着沉重的节奏。

　　他的头有一点晕，但是意识还很清醒，拿出手机，往下划了很久才找到季念的头像。

　　犹豫了片刻点进去，发送了一个语音邀请。

　　正是晚饭时间段，季念在家缝制一些衣服上的细节，突然看到一个语音邀请，她粗粗略了眼放在一边的手机，看到是傅寒的头像愣了一下。

　　把针小心地收好，季念伸手接起了语音电话。

　　电话那头除了隐约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季念看了看时间，算了算现在是北京时间的凌晨，下意识问道：“喝酒了？”

　　电话对面一声好听的轻笑：“你怎么知道？”

　　“猜的。”季念说。

　　又是一个短暂的沉默之后，季念问：“什么事？”

　　“没事，”傅寒的声音很低，带着很明显的沙哑，“想你了。”

　　季念微怔，握着手机的手一抖，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眼睛快速地眨了眨，故作镇定到：“那怎么不视频？”

　　“看得到摸不到，不是更难受么？”傅寒似乎在反问。

　　“那光听我说话亲不到，就爽了？”季念的尾音上扬。

　　对面的人明显被呛了一下，随后下意识摸了摸嘴唇爽朗一笑：“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更不爽了，你可真会安慰人。”

　　季念扯了扯嘴角，一边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一边梳头，随口问道：“过得好么？”

　　“不好。”对方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回答。

　　季念手上的动作停住，声音也柔下来，像是在哄：“怎么了？”

　　傅寒整个人更是往沙发里陷进去，露出了疲态，他捏了捏眉心说：“我想把你抱在怀里慢慢说。”

　　季念脸一阵红：“这种骚话就不要说了吧。”

　　傅寒捏着眉心的手突然停住，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突然非常凝重认真地说：“毕业后回国好不好？”
　　带着一丝丝的哀求和期待。

　　“为什么？”季念觉得有些可笑，“为了你么？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