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俩人很快就回到了A市，一下飞机就打车赶向医院。
“爷爷！！刘叔！！怎么样了？”邱明晨边跑边喘气，眼睛红红的。
“还在抢救。”被唤作“刘叔”的人是跟着邱以德一起出警的同事。蔺知知很久之后都忘不了那天晚上邱明晨的无助。蔺知知捏着自己的玉，左看右看都没有看见邱叔，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摘下来，深呼吸睁开眼。蔺爷爷看见这一幕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蔺知知看见周围突然出现了很多“人”，基本上血肉模糊的都是出车祸或者跳楼的，蔺知知感觉自己都闻得到味道了，强按下自己心中的不适应，继续看。手术灯熄灭，蔺知知看见邱叔从门口走出来。蔺知知眼圈红红的，嘴型做了“邱叔”，邱以德慢慢走近邱明晨，将手在身上擦了擦，但很明显没什么用，虚幻地拍了拍邱明晨的肩膀。邱明晨突然抬头，“爸！”但什么也没有。医生走出来摇了摇头，蔺爷爷和刘叔扶着邱明晨坐下。邱以德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蔺知知走过去，直直盯着他。邱以德看见知知看着他，挥了挥手，发现蔺知知真的看得见他，低头笑了笑，一行泪流了下来。邱以德招了招手，示意蔺知知跟他来。蔺知知跟着邱以德来到楼梯口。
“邱叔。”蔺知知喊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知知乖。”邱以德又开玩笑说，“我作为一名现代公民居然还能见到这种，也算别样的体验。”
蔺知知只觉得难过，但仍然没有哭出来，“邱叔，你也要走么？”
“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别难过。”邱以德摸了摸她的头。蔺知知这一次没有感受到刺骨的寒意，而是一种领养的温暖包裹着她。
“你要去哪儿呢？”蔺知知抬着头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明明有着比鬼屋里的鬼更可怕的皮肤，听说是被炸伤的，但蔺知知知道邱叔很温柔地在对她笑。
“我也不知道，但有个东西或者说有个地方在吸引我，可能最后我就会去那里。”邱以德向左边远远看去。
“我爸爸也在吗？”蔺知知问道。
“会的，到时候跟他打个招呼问个好，可惜没给他带两瓶白酒，要不然咱俩还能干几杯。”邱以德笑着说道，“我走啦，知知。以后，你多看看你哥吧。我其实也只是放不下他了。如果他妈妈要接他回去，就让他回去吧，他妈妈就是你柳姨，现在公司也开得挺好的，跟着他妈挺好的……挺好的，挺好的。”邱以德连说着几个挺好的，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蔺知知不说话，她不喜欢柳姨，她小时候见过柳姨，那个女人脾气很差，而且二婚也有孩子了，那个小孩子还撕过邱明晨的书。
“知知，再见啦。”邱以德往左边走去，逐渐消失。
蔺知知穿过周围的鬼，坐到邱明晨旁边。
“小晨，先回去吧。你刘叔已经通知市局了。”蔺爷爷轻轻拍拍邱明晨的肩膀，“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先休息一下吧。”蔺爷爷原本沧桑的脸上更多了一层老态。
“爷爷，你们先走吧。”邱明晨暗声埋头，“我再一个人待一会儿。”
蔺知知还想再说什么，被蔺爷爷拉着走了。
“爷爷，我想陪哥一会儿。”蔺知知埋着头，不怎么情愿地走。
“没有用的，知知。这件事你不也知道吗？”蔺爷爷把老烟袋拿出来抽了一口，“你邱叔应该给你说什么了吧。”
“嗯。”
“你要跟小晨说什么是你自己的事，但是我只提醒一句，不要干涉太多，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蔺爷爷一手拿烟一手推着箱子，“把玉戴上吧。”
“好。”蔺知知掏出玉把她戴好，周围的鬼一瞬间就看不见了。
“知知，我知道你有时候会疑惑为什么你可以看见这些东西。”蔺爷爷想了想，继续说，“你爸爸其实是看不见这些的，我以为在我这里就终止了，一度高兴了很久。但没有想到，居然是我孙女……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穷凶恶极之人的鬼魂都不会被放在人世的，一般有东西去把他们吃了。流落的大多是可怜的人，给他们一个机会在人世间再走一走，算是告个别，最后都要回到一个栖息的地方。”
蔺知知只是茫然地点头，问：“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蔺知知很疑惑，不仅仅是有这个能力，还有就是，难道有这个能力就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这个要看你自己。以前我们祖辈是作为传话人出现的，比起鬼，我们更需要害怕的是人。我们祖籍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们祖先不断迁徙，既是逃避战争，又是躲避那些需要我们的人。”蔺爷爷抖了抖烟袋。
“需要我们？”蔺知知看着蔺爷爷混浊的眼睛在路灯下像一滩潭水。
“对，我们可以跟鬼交流，如果那些人抓了我们，让我们逼鬼作为探子去刺探军情的话，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蔺爷爷叹了气，“当初我们祖辈还比较厉害的一点就是可以控制鬼，可以操控它们的行为，有些帝王登基之初，国库无力，百事待兴，此时需要大量的钱建设国家。自三国始便有摸金之人，抓了我们，再让我们控制鬼去探听四方宝藏……”
蔺爷爷举了很多例子，祖辈下场无不以惨痛收尾。
“现在到你这里，也就只剩下看得见他们，能跟他们交流了。万事万物都有其出生与死亡，一切轨迹都是安排好的，我们兴许可以避开某一点，但最终无论绕到哪里去，最终都会回到最初的轨迹上。这与我们从小生存的环境有关，我们的轨迹就跟人一样，也是不断生长的，但大体是逃离不了的。”
蔺知知沉默不语。蔺爷爷松开箱子，揉了揉蔺知知的头发。
“爷爷，你现在还看得见吗？”
“看得见，但我已经不能和他们交流了，到最后慢慢会失去这个能力。”
“哦。”蔺知知小声回了一声。
回家之后，蔺奶奶急忙走出来，“小晨呢？”
“小晨说还想再在医院待一会儿。”蔺爷爷把箱子提进来。
“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医院会着凉的。”蔺奶奶一边接包一边碎碎念，“知知，你劝劝小晨，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蔺知知看了看爷爷，“好。”随即回了房间，给邱明晨打电话。
“喂，知知。”邱明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充满了疲惫。
“哥，你回来了吗？”蔺知知小心翼翼地开口，“爷爷奶奶很担心你。”
“嗯，回来了。你们先睡吧，我后面自己回去就好。晚安。”邱明晨慢慢地说。
“哥……”蔺知知还想说什么。
“知知。”邱明晨打断了她，却又用很温柔的声音说，“晚安。”
“晚安。”蔺知知怔然。
“知知，怎么样？”蔺奶奶倒了一杯水进来，“你哥咋说的？”
“他让我们先睡，奶奶，我把哥的箱子放他家去。”蔺知知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在一边，然后拿出抽屉里的隔壁家的钥匙。
“好，注意安全。我们这边不关门，灯开着的，你怕了就让你爷爷去吧。”蔺奶奶担心着。
“没事的，奶奶。邱叔很好的。”蔺知知说完就走了出去，把箱子放在了邱明晨的房间。正准备走，就看见了书桌上邱明晨和他爸的合照，喉头一哽。
当天晚上，蔺知知躺在床上就在想今天邱叔和蔺爷爷的话，她觉得可能今天才是她真正开始思考她的这个能力。蔺知知很难过，她不知道为什么英雄需要用血换来，她只知道她爸爸是这样牺牲的，现在邱叔也是这样走的。他们在别人看来可能只是一名警察，没有任何区别的警察，只是会因为保护人名群众而牺牲然后获得荣誉与人们的对这份职业的敬仰。但人们并不会知道每个人的姓名，人们连自己亲戚的姓名都记不住，又怎么会记得别人的。每一年的感动人物会让人们感动，但我们看学生们写的作文的时候，可能也只是记住了这件事，然后写个“胡某”或是“柳某”，更过分的可能就编个名字，再编个故事，来证明他的这篇文章是有血有肉的。最后有谁记得呢？家人们记得，无论过了多久，只有家人会一直记得，每一年的祭奠也只会有家人们风雨无阻地去扫墓挂清明。
蔺知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胡乱想的东西挺多的。想完这些之后，又想起邱叔的话，蔺知知不知道怎么跟邱明晨讲，决定等柳姨来了之后，看她的意思之后，再做决定。
想了一会儿又记起小时候自己爸爸的葬礼上，自己没有哭，有些亲戚在背后说她是个硬心肠。这一次邱叔离开，她也是觉得很难受，但也哭不出来。蔺知知觉得自己可能觉得他们并没有消失，只是不存在这个地方罢了。而且她想不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也挺好的，好多人都是不在了，人们的关注才多了起来。但又想到蔺爷爷蔺奶奶和邱明晨，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对。有关心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每天都会很舒服，其实是会不舍得这个地方的。想到邱明晨，又开始担心他回没回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