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九那些事》青扬

2、第 2 章

　　光头林神色激昂地开起了小讲堂，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周泱却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这是她见过的最能瞎扯的老师，话题从他昨天见到的优秀校友，今天路上遇到的追尾事故到校门口新开的拉面店物超所值，根本刹不住车，到最后她只能看见嘴巴的闭闭合合，什么声音都进不了耳朵。

　　又等了十几分钟，台上的人终于停止个人表演，关注到下面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听众，他从不知道哪个商场顺来的大红色购物袋里宝贝似的掏出几本便利贴，贼兮兮地传下去，很自得地说，“我一定是第一个这么做的班主任。”

　　听清他的用意后，周泱无奈地转着笔，虽然不用上台自我介绍避免了她总替别人尴尬的毛病，但是谁能告诉她写姓名条这种又小学鸡又老土的行为为什么会出现在神圣的高中课堂？

　　正要落笔，后面从一开始就“唰唰唰”写个不停的声音十分引人注意，周泱忍无可忍转过去，一张长五厘米，宽五厘米的便签纸被她身后这位天才硬生生挤进了一篇小论文，箭头，着重号，波浪线，荧光笔，应有尽有，简直就是大杂烩，乱七八糟的样子把她看得眼睛直抽抽。

　　男生合上笔盖，捏起粉色的便利贴，满意地左看右看，想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一样，大发慈悲恩赐般递给她，“真是便宜你了，作为第一个拜读我才华横溢个人简介的读者，你就在心里偷着乐吧。”

　　周泱心想我上辈子一定是毁灭了银河系，才摊上了你这么个玩意，她一言难尽地扫过去，不说字写得和蚂蚁爬一样，还都黏在一块，实在是挑战人的耐性，“冒昧问一下，我可以拿显微镜放大看吗？”

　　男生灵活的眉毛挑高，语气危险，“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哼，这还差不多。”

　　你个傲娇鬼，周泱偷偷翻着白眼，“齐晟？好耳熟啊，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齐晟故作忧愁地叹口气，“太优秀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啊，说说吧，民间都流传我什么英雄事迹，也好让我对自己的知名度有个清晰的认知。”

　　“……”周泱犹豫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那个走廊上偷偷跟在段长后面模仿他老人家走路被当场抓了个现行又写了1000字检讨的齐晟？”女生无奈地看着从她开口就蹲下去瞎摸假装在地上捡擦子的人，“看来真是。”

　　把姓名条在桌角贴好，瞟到周围窃窃私语你来我往的同桌们，她才突然想起身边坐着一个不管外界如何喧嚣繁杂始终雷打不动坚持睡觉的人。

　　周泱正准备一指禅将困厄的少年从重重迷雾中解救出来，临到头又觉得不能随便触碰班级珍稀男同胞的body，于是左挑右挑拿了一根笔头略微有起伏的，对着他的肩膀戳了下去，男生果然被上面的兔子刺醒，周泱暗叹自己真是个人才，一边不动声色把笔塞进笔袋里去。

　　她清咳两声，把便利贴推到男生桌上，后者懒洋洋地掏出笔，打着哈欠一手撑着下巴，看了一眼她的，大刀阔斧地在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大名，“这样？”

　　真应该叫后面那个自恋狂看看人家大气磅礴，飞龙舞凤，苍劲有力的字体，周泱还没来得及给新同桌吹吹彩虹屁，拉进彼此关系，对方搁在手上的脑袋就不堪重负，一点一点，又趴下去了。

　　周泱黑人问号脸看着他圆润的后脑勺，她发自内心地想问，你梦里的周先生和我都是本家，他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魅力让你三番五次抛弃身边的妙龄花季少女前去幽会，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后门突然打开，一个满头是汗的男孩子把头伸进来，“老林，该你们领书了。”

　　10分钟后，站在队伍中间看着前方龟速移动的人山人海，周泱百无聊赖生无可恋地拽着路边的野草玩，说好的浓缩的都是精华呢，那为什么她这一身糟粕的人要大太阳的在图书馆门口和一群大男人一起等待搬书，想到这里，她幽幽的视线飘在前面的齐晟身上。

　　男生似有所感转过头，自以为帅气地用掌心滑过头发，“不用谢，我知道你刚才低着头是不好意思说要下来帮忙，哥就是这么善解人意蕙质兰心。”

　　周泱:……我就知道你冲我眨眼准没好事。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告诫自己以和为贵，君子动口不动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顾及着同学情谊，才勉强抑制住给某人一拳爆头，抽干他脑袋里水的强大意志。

　　周泱数好书，叠高抱在胸前，像穿着古代娘娘的花盆底一样小心翼翼地走着，正专注脚下的路，感觉重量骤然减轻了许多，一个胖胖憨憨的男孩子朝她笑笑，“我还可以再拿，嘿嘿。”

　　周泱受宠若惊，比起看不懂眼色把她叫下来还沾沾自喜的某人，这位是多么善良可爱的天使啊，“谢谢谢谢。”

　　男生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就坐在你隔壁，我叫陆绎，他们都叫我小胖，叫久了我本名都快忘了。哦后面那个高高瘦瘦的是我同桌，我两初中同学，他叫陈科。”小胖凑过来，挤眉弄眼表情十分生动，“他对女生特别容易害羞，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小胖讲完期待的眼神投向她，周泱后知后觉，“啊，我叫周泱，江水泱泱的泱，最后面那个是我同桌，他叫谢子卿，他后脑勺挺圆的……呃”

　　小胖“噗——”地一下笑出来，“你有点搞笑哦。”

　　两个莫名其妙交换同桌名字的人，都不是慢热的性子，你一句我一句，奇妙地冲淡了残留的尴尬，一路相谈甚欢。

　　后面三个慢悠悠走着的人神情放松似在逛街，齐晟揶揄道，“陆绎这二傻子什么时候学会英雄救美了？”

　　陈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重量，“对我们来说确实是轻了一点，你怎么把人家女同学叫下来？”

　　齐晟一脸骄傲，“这你就不懂了吧，女生说不要不要的时候你就得反着理解，当时老林说五个人下去搬，她明显神情躲闪，这不就是在说快叫我下去吗。”

　　陈科被他惊人的逻辑雷的外焦里嫩，半天说不出句话来。

　　从下楼起就目无焦距的谢子卿终于清醒过来，“他缺心眼的事实已经没法掩盖了，”男生懒懒打了个哈欠，“连我要成为流川枫樱木花道这种鬼话都写得出来，自己打球什么样心里没点AC数。”

　　齐晟激动地跳起来，“你们可以否定我的梦想，但不能否定我做梦的权利！”他冲到两人前面倒退着走路一边理论，“我在进步好吗？今天一小步明天一大步……哎呦我去！”

　　“嘭——”地一下，某人的屁股和大树来了个亲密接触，疼的哇哇叫，原地表演了一个引火烧身，后面两个没良心的笑得前俯后仰，齐晟书掉了一地，颤抖的手指指着两人，“你们两个太过分了，我我……我要告诉陆绎你们欺负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齐晟冷漠地看着笑得三下巴都出来的陆绎，后者握住他的肩膀把他转过去，“来来，让爸爸看看你的绝世翘臀瘪了没有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齐晟恼羞成怒拍开他的手，潇洒哥附身，“我画个圈圈诅咒你们！”然后凄凄惨惨地回座位自闭去了，刚一碰到凳子就疼得“嘶嘶”叫，一脸抑郁地站起来，满脸黑线地走出去，陆绎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声又猖狂了起来，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魔性的声音。

　　光头林走进来，看到全班唯一一个站着，紧贴墙壁的人，不解地问，“齐晟，你面壁思过呢？”

　　男生一本正经，面色庄重，“林老师，当代人因为久坐引发的颈椎疾病、腰背痛等一系列病症引起了我的深思，身为当代有作为的青年，我倡导以站代坐，长此以往发病率将会大幅降低，年轻一代的生命健康也能得到保证；再者，看见您如此辛苦地授课，我的心像被开水浇灌着一样炙热，您为我们无私付出，我愿以行动回报，与您同站立，共进退！”

　　这小嘴叭叭的一套一套，让空气难得的静谧了几秒，在陆绎的率先反应和带领下，全班掌声雷动，光头林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齐晟啊，你有这份心老师十分感动，但是——”

　　后黑板前站着的人，胸前的红领巾仿佛在飘扬，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老师，我意已决，请您成全。”

　　光头林赞赏地点点头，他不知道的是，外表正义凛然，表情肃穆庄严的人，内心却不同于看起来的平静安宁，简直是一潭浑水，还咕噜咕噜冒着泡，为什么还没结束啊，腿好酸啊，屁股疼啊，我怎么这么惨啊呜呜呜……

　　竞选完最后一个班委，顺便绞尽脑汁地交了每个人心中最适合的班级标语，大家收拾书包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周泱本来已经走到门边，想了想又倒回去，她拍了拍正在整理书包的齐晟，语带同情，面部哀伤，“陆绎都和我说了，你不需要感到自卑，我能理解你心里的痛，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好好听医生的话祝你早日康复，奥利给！”

　　齐晟皱着眉头把刚从厕所回来的小胖抓过去，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姿态，“你和周泱说什么诋毁我的话了？为什么她一脸我明天就要byebye的惋惜？”

　　3秒后，整栋楼响彻着撕心裂肺的喊叫，“痔疮？你才长痔疮！我屁股健康着呢！朕的一世英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