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川上小姐》空山性

5、第五章

　　一睁开眼就对上太宰治那张英俊的脸，实际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川上撇开视线趴伏在地上急促喘息着，感到榻榻米的甜味渗到喉咙里。她伸出手一遍遍轻抚颈间一块凹陷的骨头，脑子里忽然想起有人说过这是她身上的直布罗陀海峡。

　　川上始终没有明白在这则比喻句里本体与喻体的联系是什么，她就是莫名记住了那个奇妙的譬喻。她此刻抚摸这由两片肩胛形成的小小海湾，太宰治妄图填平它们，却不小心自己溺毙了。

　　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脸，半边眼睛被裹覆在乳白色的绷带之下，川上在前任首领那漫长的“笼中鸟”生涯中，偶尔也会听到港口Mafia钻石的字眼，和他的顶头上司森鸥外一起，被语带不屑地吐出——他是知道的呀！敌在本能寺。

　　每当这个时候，川上便能感到自己的确是在被世界偏爱着，她趴在前任首领的怀里，耳廓贴近他的胸膛，就听见嫉妒从他的心口出发，暂居在轻视下。

　　嫉妒。身为港口Mafia帝王的首领大人，会嫉妒别人什么呢？

　　见男人偏过头来，川上随即中断对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的思考，静静与之对视。男人日渐苍老的躯体也曾横扫六合，可惜钢筋铁骨也敌不过时间的摧蚀，川上伸手摸了摸那两道横亘在对方眉心的两道竖线，就看见这危险距离之下对方浅铜色的眼眸瞬间收缩为两个尖锐的小点。

　　女人凑上前去，用柔软红润的唇瓣细细吻上对方眼角裂开了的纹路。

　　她吻得万般柔情，长睫下的眼波缱绻，双臂柔弱地伸展开来，几乎是以某种母性的包容搂着那颗头颅在宽慰着他。

　　宽慰他的鄙薄浅淡，宽慰他的弱小无知，宽慰他在面对衰老与死亡时的虚伪与胆怯。

　　这个首领，港口Mafia的帝王，此刻对森鸥外的评价不正是人性的高度体现吗？人类这种生物，不正是对着注定要失去的东西孜孜以求吗？生命这朵来自天堂的火花，原本就是他们想要达求的最高境界。

　　一吻郑重落下，鼻尖轻触鼻尖，长袍因主人的动作而滑落，露出大片白绸似的肌肤。

　　毫无疑问，川上爱他，她再没有任何时候能比此刻更加爱他，她将保持着对他日薄西山的铿锵的爱意直到死去。

　　前任首领对活下去的渴望，太宰治这样的非人是不会懂得。

　　这个少年，不知经历了什么而对生命充满了厌弃，事不关己，茕茕孑立，他简直是一团浓稠而无药可救的黑泥，透过绷带裹覆的罅隙，冷眼窥视世态沧桑的流离。人性的闪光点大约没有，奇怪的是，这颗聪明脑袋也没想过毁灭世界。

　　对太宰治而言，肮脏的到底是他自己，还是这个世界呢？

　　“太宰先生真的那么想杀死我吗？”

　　天边一层火烧云，于是连她的声音都裹挟上某种热烈的华彩。

　　面对这个问题，向来喜欢玩弄文字游戏的太宰治像哑了炮。川上半边脸铺就云霞的色泽，幽深寂色的眼眸缓缓开合，错落间眸底和着一层水光烟波流转。

　　她对着怔愣的少年，微微而笑，眼尾勾起的弧度是一只翩跹的蝴蝶：

　　“那就爱我吧，太宰先生。”

　　“……”

　　“您的爱意会完全杀死我。”

　　6.森鸥外

　　停留在那人身上的目光，似乎是太久了。

　　每当他被召唤到港口Mafia顶层给首领检查身体时，最后总是由这个女人把他送到门口，婉转的声音刻意压低，像是很关切地询问病情，跟个女主人似的。森鸥外可以很肯定地说，一切都是从看到她脸上的落寞神情开始的。

　　“所以，首领是在俄罗斯的一个雪夜发现您的吗？”

　　正是紫阳花盛开的时节，女人身上还带着室内线香的干燥味道，闻声下巴轻微地抬起。森鸥外收拢好医疗箱，目光顺着她宽大的衣袖向上移动，便触碰到一对含着浓郁哀愁与担忧的眼睛。

　　“啊，正是。”

　　雪夜中出现、来历不明的女人脾性倒更像春天，她看起来并不觉得这样的问话有什么问题，只是单纯地垂眸颔首，侧脸看起来跟大奥最终章里爱而不得的竹姬很是相像。

　　“请您这边走。”

　　——这样的话，跟女主人就更像了。

　　森鸥外推了推眼镜，在对方开门前抢先一步，“怎么能让夫人您动手呢？”交错间两人的手背有过一个短暂的、不自然的僵持，川上似乎有些疑惑，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她收回手，礼貌地笑了笑。

　　——没反驳啊。

　　男人面露微笑，大步走向电梯，缝隙的最后一幕是川上遥遥凝视过来的深思，她在想什么？森鸥外试图剖析过这一点，港口Mafia知道她存在的人笃定她是带来一切厄运的灾星，首领被美色所惑。

　　微妙的惋惜在眼镜片里闪动着，他想，港口Mafia的未来不能被这样的男人左右着。

　　森鸥外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的男人呢？

　　如果不是与谢野晶子的擅自出逃，或许他的“不死军团”计划也该行进到尾声了。

　　请君勿死这样宝物级别的能力，为什么会掌握在心地软弱的小鬼手里？

　　明显是造物主的恶意吧。

　　大厦将倾之时，阴沟里的老鼠总是最先知道。他们天生感知能力强大，最先嗅闻到微妙的气息，揪住老鼠尾巴并不费力，只是需要亲自踏上泥淖，好在森鸥外也不是什么洁癖的人物，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随身携带的手术刀给在座诸君统统送上归途。

　　背后是溶溶滟滟直逼天际的火光，男人步履从容，脸上沾着老鼠血液的森鸥外和白日里的医生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褪去儒雅成熟的伪装，他是横滨一只凶蛮可怖、意图谋控世界的兽，极端的控制欲是他表达爱意的手段，森鸥外时常想，再没有人会比他更爱横滨。

　　可是现在，横滨出现了一个不可控的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