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utiful Kisses》时以

70、For You

　　“陆隽往后面站一点儿！”

　　戴顶遮阳帽的潘班主任火急火燎查看每个人姿势与位置，手臂挥出弧度：“记住马步半蹲往后仰哈！”

　　陆隽听话默默往后挪一步，闭眼睛仰头感受炙热太阳气息，实在忍不住抱怨出声：“到底是为什么每年运动会都以集体拔河开场？”

　　“鹤中传统没办法。”站在另一侧朱文杰紧握的手掌松动再握紧，清晰感受皮肤表面接触的绳索粗糙度，面上表情跃跃欲试，“好激动，和二班第一场。”

　　“每年都输，有什么好激动的？”后面薛皓冷不丁泼瓢凉水，浇灭某人气焰。

　　朱文杰没成想指示标记中间线这边也有敌人，气得破口大骂：“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人存在，我们才年年输！”

　　“我每周举铁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刻，请你不要磨灭我真挚的情感！”

　　“你放屁。”薛皓反驳。

　　“你放屁！”

　　“你放屁。”

　　“谁放屁？”正从前面绕完圈回来的潘班主任大老远便听见吵嘴声音，严肃脸走到他们面前。

　　突然出现的班主任吓得两只小学鸡立马噤声。

　　潘成以一种非常威胁的眼神来回扫视后面一堆人，一本正经。

　　“要是谁比赛的时候放屁让后面人泄力的话，那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救命，”几乎脸部每块肌肉都在抗争，薛皓一字一顿艰难道，“老师，朱校长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放屁。”

　　“你放屁！”

　　薛皓一副果不其然模样指控气急败坏的人：“你看，他现在就在放屁。”

　　“你们两个真的是……”实在找不到形容词表达自己想法，潘成最后送给他们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离开。

　　“你要是敢踩我脚，我就敢锁你喉，到时候咱俩大不了鱼死网破一起当罪人。”看透朱文杰不善表情，薛皓果断先发制人。

　　真是抓弱点一个比一个抓得准，朱文杰有气撒不出，只得恶狠狠扭头去盯对面敌人。

　　对面刚歪出头打望的汪爽突然被他转过的表情吓到，如临大敌缩回去，对身后人惶恐道：“泽哥，你是不是欠朱校长钱了？”

　　“啊？”正焦虑接下来比赛途中掌心会不会出汗导致手滑的盛泽满脸懵，不明所以歪头去看。

　　猝不及防与怒目圆睁的朱文杰对视，盛泽怔住，本来觉得荒唐的问话此时却不确定起来：“没有吧？”

　　“我操！”汪爽才想明白过来，“这个狗竟然想吓唬我们班前面的女生，好让她们使不上力气！”

　　盛泽恍然大悟点头附和：“好恶毒的招式。”

　　“岂可修！”

　　自称二班守护神的汪爽怎能够容忍这种无耻之徒行径，立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招式龇牙咧嘴回敬。

　　锋芒毕露的两人目光相对时，无声战场星火燎原之下暗流涌动。

　　两边队伍前面女生：“……”

　　不管受众群体是哪些人，反正受害群体是她们。

　　偌大操场被分成许多长方形区域块，方便每场开幕式拔河比赛顺利举行。节奏欢快音乐时而暂停，播报每处区域应到班级，声音鼎沸间人来人往。

　　“你们两个要不干脆找个空旷没人的地方咬一架？”陆隽实在看不下去，诚恳提建议。

　　朱文杰没回头，只是语气急切且正儿八经回复道：“这事关一班尊严，不要干扰老子！”

　　立志当好同学的陆隽闭嘴，扭头去看后面夏至深，只见他刚还为不被晒而低垂的头似乎察觉到前面人动作，慢慢抬起来。

　　“热不热？”陆隽瞧他情绪不高，小声问了句。

　　夏至深没强撑，诚实点头，随后直接低首将脑袋抵住他后背，整个人腰身往下弯。

　　被他动作弄得怔愣两秒，随即陆隽心里小小炸开几束烟花，面上却没表现出半分，假装矜持看向其他地方。

　　这一转恰好注意到他们末尾两个人，陆隽提问：“啥感觉啊现在？”

　　季星衍和叶云舟表情都很淡，如实回答。

　　“好热。”

　　“想死。”

　　“又苦又累，还要交学费。”叶云舟只感觉身体好似要被晒化，抬头时塌落睫毛好像虚化成重影，他对陆隽说，“你去把太阳射下来。”

　　“你对着天许愿，不要对着我。”陆隽无语撇嘴。

　　抬起头的夏至深倒是注意到叶云舟模样：“云舟，你不会中暑了吧？”

　　“没有，”听出他的关心，叶云舟打个哈欠回道，“不喜欢晒太阳而已。”

　　“再不晒太阳要长霉了。”薛皓接茬。

　　“没了多好。”叶云舟听周遭嘈乱人声与音响声混杂，露些许不耐烦，“怎么还不开始？”

　　说时迟那时快，裁判一声哨响，正式进入预备状态。

　　“同学们，为了咱们一班荣誉，成败在此一举！”

　　“虽然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是如果连输三年确实不是滋味哈！”

　　潘成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落，头顶帽子被他一把摘下。

　　面对前两年的耻辱与班主任紧握的拳头，大家伙憋住口气严阵以待。

　　裁判嘴里半叼哨子，手掌拉住标志处，两边队伍各自暗自提前使力，全被他左拉右拽回来。

　　哨响。

　　“一二拉！”

　　“往后倒！”

　　“使力！”

　　瞬间力量与声量各自较量汹涌澎湃，主力军的前进与后退，助威者的叫喊与动作。

　　潘成和二班班主任在使尽浑身解数鼓舞之外眼神对视堪称剑拔弩张，再不甘落后化为声援力量。各班未参与同学用自己声音为班级队伍加油助威。

　　“二班加油！”

　　“一班使力！”

　　好不容易成功拉退一步，朱文杰感受到对方强硬力道，脸涨得通红，清楚知道是对面末尾始终在往下坐的重量级人物。

　　“死！胖！子！”后面薛皓在努力方面相比之下毫不逊色，狠狠泄愤咬牙切齿暗骂。

　　陆隽在来来往往拉扯中明显感到手掌间皮肤与绳索摩擦时的刺痛感，但仍然咬紧牙关拼尽全力。

　　每个人牙帮咬得僵硬，脖颈间暴起青筋脉络。

　　“一鼓作气！”在一边狂做拉扯动作的潘成挥舞帽子，声嘶力竭模样恨不得马上站到后面替他们拉。

　　“不要放弃！”

　　战况愈演愈烈，气力在时间流逝中逐渐削弱，伴随队伍里撕心裂肺吼声与脚底在草坪间不甘滑动。

　　经过数分钟蛮力拉锯战，一班最终不敌二班，遗憾落败，止步初赛。

　　标志线过界瞬间哨响，两边人纷纷倒地，七零八散毫无形象。

　　“好累。”朱文杰用滚烫手掌盖在眼眶上方，湿热汗水与皮肤相触，带上阵阵刺疼，随即被湿润消散。

　　身旁薛皓伸手拍他大腿，气声还在喘：“没事吧？”

　　“没事啊，”心情没多大起伏，朱文杰头有些昏，“不就是一场比赛嘛。”

　　不就是一场输了三年的比赛，有什么大不了。

　　“操，你小子可别给老子装e啊。”霎时鲤鱼打挺起身，薛皓一把拍住他肩膀。

　　“你放屁。”

　　“好好好，我放屁我放屁。”握住胳膊想把他拉起来，薛皓迁就道，“快起来，下场比赛还要指望咱朱校长哈。”

　　“垚子！过来拉猪，死重！”

　　还处在瘫状态的林垚得令，不情不愿爬起去捞人：“你是巨婴吗？还要两个人拉！”

　　“滚啊！”

　　心理素质强悍，满血复活的朱文杰借力起身，直接按住林垚的头使劲揉。

　　“大家这次很棒，比去年多坚持了五秒。”潘成站在倒成一片的同学边侧，笑抬起手臂蹭掉额头汗珠，“虽败犹荣！”

　　林垚几个人肩揽肩，高声应和：“虽败犹荣！”

　　“为了这个班，兄弟姊妹们都累死了。”在旁边瘫坐的陆隽吐槽，随后话锋一转又气势满满，“四乘一百米接力赛拉爆二班！”

　　“拉爆二班！”冲过来的朱文杰狠狠拍他肩膀。

　　“这太阳怎么有两个？”后面叶云舟轻飘飘插句话。

　　“？？？”

　　周围人大惊失色，猛然转身看他。

　　“救护车救护车！云哥要噶了！”

　　“都晒糊涂了啊我操！”

　　“来个曜崽把他吻醒！”

　　“我国服第一，我来！”

　　“离我远点儿，”叶云舟抬眼看他们，一脸冷漠，“下头男。”

　　因为出师不利而半死不活的情绪被他们调动起，大家伙三三两两站起身，嬉皮笑脸调整心态，摩拳擦掌开始迎接下场比赛。

　　第二场团体赛是男子四乘一百米接力赛，高三组这边一班在第一批次，代表出战有朱文杰第四棒，陆隽第三棒，薛皓第二棒，张旭阳第一棒。

　　班上大部分人站在操场中心内缘，夏至深头戴陆隽的遮阳帽，往他所在方向走过去。

　　陆隽刚上跑道正无所事事原地纵跳几次，突然视野里出现熟悉身影，立即停下站直并双手抬起，对他比个大大的心。

　　表情灿烂又幼稚。

　　夏至深眼睛笑得弯弯，伸出手做抓住动作，攥紧后向他表示自己已经收到。

　　陆隽放下手，心满意足点头。

　　“有时候真挺无助的，还不能报警。”

　　林垚手捏矿泉水瓶子，一副看透红尘模样慢悠悠走来。

　　看他一眼，夏至深笑着没搭腔。

　　“幸好校队的不参加校内比赛，好像他们这段时间有其他联赛要参加。”林垚老气横秋叹口气后挨个看自家班上人，直到第四棒位置时眼皮一挑，极度不确信给旁边人指，“跟朱校同一棒的是十班的陈风矜吧？”

　　夏至深顺他手指方向看去，一班在最内侧跑道，而十班则是临近队伍，站在朱文杰斜前方「014」号码布的高个男生只是偶尔松松肩颈。

　　四乘一百米接力赛十班连续两年蝉联冠军，以至于一班两次都铩羽而归，不敌十班屈居第二。

　　再次迎来挑战王者之时，兴奋与压迫并驾齐驱。

　　夏至深与林垚相识一眼，担忧不言而喻。

　　毕竟，隔老远他们都能看见朱文杰还乐呵呵和人家打招呼叙旧。

　　“这次我们一定得第一名。”朱文杰面带微笑放狠话。

　　陈风矜按在后颈的手放下，听见他话后很认真点头：“这次我们还是第一。”

　　两句不轻不重狠话对撞，不单代表赛场上的竞技精神，更加体现为班级荣耀的决心。

　　各就各位指令发出，时刻准备蹬上起跑器抵足板的张旭阳手掌撑地，炙烤感从跑道表面密密麻麻蛰上皮肤，深呼吸时视线盯住地面，聚精会神静待下一步指令。

　　预备，发令枪响。

　　犹如离弦利箭，各跑道选手全部零失误利落出发，张旭阳起跑反应在第一批次中可谓最好，狠狠咬紧右侧步子，步伐不乱之外速度极快。

　　第二棒薛皓弓腰早已急不可待，看准时机率先起跑，张旭阳冲刺跟上，接棒成功天衣无缝。

　　千钧一发之际，十班第二棒竟然出现严重接棒失误，但在雷霆反应之下，迅速捡起棒奋起直追。

　　仅仅几秒之差，十班便落于最后，但渐渐缩短与每一位选手距离。

　　朱文杰注意到旁边队伍状况，下意识去看前面人，结果只能得到一个背影。

　　不知道是不知情还是不在乎，亦或是完全不担心。

　　他的背影状态丝毫没有被比赛情绪所影响，依旧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态度。

　　可，更是最为强大、令人讨厌的威胁所在。

　　朱文杰只是极其短暂关注瞬息，回归集中注意力之时还是忍不住暗自吐槽。

　　屁话少，还最难打。

　　广播员播报声中摄像机连接操场大屏对焦实时播放，越来越多人关注这场速度与激情的田径较量。

　　夏至深开始移动步伐，眼神盯住陆隽逐渐起跑的身影，在场外跟随。

　　又是一次完美背身接棒，陆隽接过重任，开始发挥压弯技术优势，轻松甩开第二名。

　　看见如此超常发挥的他们，夏至深原本担忧的心绪似乎在消减，但一次冷静警惕回视，他才知道这场比赛的成功并非轻易囊中之物。

　　只见十班第三棒已经超越原先第二名，以一骑当千威迫强势缩进与陆隽差距。

　　朱文杰与陆隽成功完成最后一棒接头。

　　作为实力最强领军灵魂第四棒选手，朱文杰身上承受数倍压力与动力。

　　一马当先，所向披靡。

　　人群突然爆发此起彼伏惊呼声，留在原地叉腰歇气的陆隽蹙眉望去，一口气差点直接背过去。

　　恐怖的终结王者紧随其后，犹如一匹于崇山峻岭生生不息的野马，裹挟骇人雾霭踏蹄而来。

　　“！”

　　此时隐隐作祟的强烈直觉警告身后危险，动物最原始趋利避害本能指挥他爆发潜力，因祸得福以平时根本不可能达到的速度急速往前冲刺。

　　两人追逐战引得人潮激动高呼，手臂压住观众席看台围栏边的叶云舟不以为意打个哈欠。

　　在他看来，最前面那人更像是在逃命。

　　在朱文杰亡命天涯完结最后时刻，身旁滚烫风向气流漩涡似乎发生变化，最终眨眼间消失殆尽。

　　他撑住膝盖大喘气，耳边嗡嗡作响，紧接蜂拥而来体热将他包围，天旋地转间闪耀太阳光芒与湛蓝色天空占据视野。

　　“啊啊啊！第一！第一！”

　　“朱校长威武！”

　　“你真他大爷帅到外太空去了！”

　　“猪猪教万岁！”

　　“猪门永存！”

　　猪猪功臣被班上同学亢奋抬起，费劲吧啦往天上扔两次便气泄而告终。

　　“第一啊？”被七手八脚放下落地的朱文杰还有些许不可置信，愣头愣脑问。

　　刚去裁判那边看完成绩的林垚挤进来使劲摇他，五官表情失控出逃嚎道：“和十班并列第一！”

　　“虽然只是第一批次的，但是你们也太叼了吧，那可是十班！”

　　“最后直接暴走，老子就说你小子平时藏着掖着没认真！”

　　“点儿都不耿直！”

　　被摇得脑子一团浆糊，但朱文杰双眼失神间只得到一个信息。

　　他们第一。

　　“我操……”扭头去看播报大屏，第一组成绩正在上面滚动，的确并列第一，这瞬间朱文杰并没有幻想中那么激动过头，只是憨憨笑骂声。

　　然而真正到达成功的时候，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如释重负。

　　张旭阳几人过来后同样被大家伙热情款待外加摸摸头，姗姗来迟的班主任一个劲竖大拇指表扬。

　　“第二棒怪我，没接稳。”不远处看一班其乐融融的沈祈缓慢吐出口气，实在心里不得劲。

　　负责第一棒的男生听见这句话第一个不同意，跳出来大声道：“是我没把握好交棒时间和姿势，要怪就怪我。”

　　第三棒选手没搭腔只默默看眼旁边人，随后明智选择继续若无其事安静喝水。

　　“不是得了第一名吗？”

　　相互揽责的两人闻言愣住，同时不太明白去看说话的人。

　　仰头灌一大口水，陈风矜其实难以理解他们行为，如果只是需要第一名名号，大可不必如此埋怨。如果为争取班级荣誉的话，压根没必要去计较因为失误而导致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

　　说白了，只不过是为得到压倒别人一头后一时半刻的骄傲与得意而已。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如果班级需要第一名，他作为集体中一份子理所应当有义务去尽他所能。

　　其他的，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