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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Kiss 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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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典礼完毕后,各班回到教学楼。
陆隽刚把椅子放下,后门外走进潘成,拍拍夏至深的肩,低声道:“你妈妈来看你了,在保安室等你。”
坐着的夏至深难以置信抬起头,瞳孔紧扩,惊愕之余下意识求证:“我妈妈?”
“对,快去吧。”
下一刻他猛然站起身,唇角抑制不住弯起,浅褐眼瞳里的平静不再,难以言表的欣喜攀附上眉梢。
“谢谢老师!”说完他便转身一步跨出去,漆黑蓬松的头发在跑动时扬起弯曲的弧度。
陆隽头一次见夏至深露出如此溢于言表的喜悦,这两天周身低郁状态都霎时破冰一般,清春惊访。
他撑在后门窗户框上,视线追随,那人跑过蓝天白云镶嵌的廊道,一步步跑下台阶,直到穿着白色校服内衬的少年消失不见。
“你也想妈妈了?”看他扒上窗户框,潘成背着手打趣道。
“谁不想妈妈呀?”轻飘飘回一句,陆隽眼睫下覆,突然觉得莫名不对,目光看向潘成,询问道,“老师,他妈妈长什么样子啊?”
潘成仔细回想一下,回复他:“很漂亮,穿着大红裙,头发拉成卷。”
“嗯,夏至深跟她长得很像。”
陆隽眉心猛然一跳,又问道:“有多像?”
“就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其他的倒没什么。”见他特别关心的样子,潘成蹙眉,“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不好意思老师,我这人事比较多。”打了个哈哈,陆隽不着痕迹敛藏眼底的疑惑,规规矩矩坐下拿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潘成巡视班上一圈便走出后门离开,心不在焉背单词的陆隽一见班主任已经走了,缓慢按住书本,抬起一只手撑住下巴,思绪有点乱。
不经意间记忆混杂出一个女人的面貌,长卷发,身姿绰约,唇珠鲜妍。
他蓦然怔愣住,想起夏至深那天没有丝毫熟络之意的模样,不自主疑心一出。
如果夏至深不认识,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自称是他的母亲?
可是他们俩确实面容相似。
倏忽之间,陆隽眼皮一跳,没由来一阵惊惧,下一刻他便想到一个荒谬至极却能契合所有的可能性。
——
接近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陆隽旁边位置一直空着,没有回来人。
快戳成马蜂窝的草稿本表面被陆隽猛地放下一只黑笔,他大步走出后门,几乎是用跑去的教师办公室。
“老师,”陆隽一进来便直冲潘成的办公位置,一把按住办公桌旁边的挡板,“夏至深呢?”
“他请假回去了,说是家里有事。”潘成放下笔,疑惑道,“他没回教室拿东西吗?”
陆隽眉间紧皱,忽略掉他的问题:“回去了?回海城?”
潘成不明所以地点头。
陆隽心下一悸,不好的预感如同被打破的玻璃瓶中猛烈涌出的水,下一秒急忙转身跑出去。
“谢谢老师!”
见他一阵风跑进来,又一阵风跑出去,潘成摸摸头顶:“年轻就是好啊。”
出办公室的陆隽直直穿过另一边廊道,再下楼梯,跑到一处教学楼广场小花园里的隐蔽位置。
他躲在一丛花枝灌木边,拍去掉落在从口袋里拿出的手机上香得灌鼻息的粉白小花,他直接给周嘉蕴打去电话。
“哥,你先听我说,等下你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我从学校里捞出去!”在电话打通后,陆隽赶忙说出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电话那头的人静默一瞬,清和温泽的音色穿透听筒:“怎么,犯事了?”
“哥,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陆隽咬了口唇角,无奈道,“真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如果你不告诉我实情,恕大哥爱莫能助。”
周嘉蕴虽然性情温雅,但原则上的问题他一向概不退让。陆隽听这话,知道如果自己不告诉实情,这件事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轻声道:“我同学……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他出事了,我担心他。”
他并没有说出具体,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像是叹口气:“阿隽,自己一个人小心点儿。”
“记得发定位给我。”
陆隽听完他关心的叮嘱,鼻头一酸,忙不迭点头:“知道了,谢谢哥。”
挂电话后,抬手拍去肩上的花瓣,陆隽大步走回教学楼。
在周嘉蕴的一通电话下,陆隽成功拿到请假条,出学校后马不停蹄拦出租车。
在翻看去海城的航班时,他发现能赶过去的最近班次在下午六点半,而距离刚才的航班已经过去十分钟。
估计夏至深赶的便是这班,又不能给他打电话,陆隽懊恼地闭了闭眼。
“诶弟娃儿,是不是嘿着急嘛?”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瞥见他烦躁的模样,双手打过方向盘拐上另一侧公路,关心询问道,“要不要我来脚油哦?”
正想抬手捏眉心的动作顿住,陆隽掀眼往前一瞧,发现今天这条路上车流量并不密集,他安静了瞬,下意识拒绝:“不用了师傅,这样就可以。”
早去晚去都是赶那个时候的航班,再者,陆隽并不想魂赶他。
下午排队过安检前陆隽给夏至深发了一串消息全部石沉大海,连播几通电话都没人接,他叹口气关掉手机。
“先生,飞机准备起飞了,请您将手机关机或者开起飞行模式。”
在陆隽刷新消息时,一位空姐的声音响起,抬头朝她歉意一笑后,他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空姐礼貌回笑:“感谢您的配合。”
陆隽扭头看向舷窗外,心里始终静不下来,将手机反扣,他干脆闭眼靠进椅背,手指却在时不时敲打手机背壳。
差不多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结束,陆隽一出机场便急切给夏至深打电话,此时外面天幕呈现一种浓重的墨蓝色。
打不通电话,陆隽联系不上夏至深,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他将定位发给周嘉蕴,没一会儿便收到消息。
大哥:「一个人别乱跑,这么晚了也没必要着急去找你朋友,等明天早上起来后再联系他。」
大哥:「等下我跟及岩说帮忙给你订酒店。」
Lu:「谢谢哥,给你添麻烦了。」
大哥:「没事,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
Lu:「嗯嗯好。」
退出和周嘉蕴的聊天界面,陆隽又点进与夏至深的,全是一溜串他的话,那人硬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
他除担心外还莫名其妙被气笑了,绷紧下颚不停刷新界面。
十月份的海城夜晚有些冷,陆隽一心想着赶过来,只在外面套了件校服外套。
机场外面的路灯高大笔直,照得广场通明,从外围袭过的风让头顶的发飘起,好像能闻到淡淡海水的湿潮气息,陆隽下意识拉上外套拉链。
手里黑屏的手机亮起,消息弹出来。
陈特助:「小少爷,您的酒店套房已经订好了。」
随之而来是入住酒店的信息。
陈特助:「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您只需要入住就好。」
Lu:「麻烦你了。」
陈特助:「不麻烦,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Lu:「好,谢谢。」
陈特助:「不客气。」
指腹按关手机,陆隽将背包往肩上勾了勾,低头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阶梯上斜斜拉长他的影子,在走动时轮廓曲折开。
人生地不熟的,夏至深也不在,温凉的风与稀疏的星都很陌生。
不过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是他同桌从小长大的地方,陆隽又觉得熟悉,对这里的一切都有天然的好感。
夏至深温柔谦逊,有包容心,是在海边长大的孩子。
他沿着路边一直走,身旁公路时不时驰行过车辆,明亮高压钠灯让前方的路清晰可见。
海潮拍卷声隐隐约约传来,湿涩的风吹得不轻不重,路边绿植叶子窸窣微动。
手里的手机发出一声消息提示音,在风过的环境下突兀又刺耳。陆隽眼睫上掀,没什么欲望随意瞥一眼,看清楚时眼瞳一凝。
夏至深:「请假了,在海城。」
他滑开屏幕,停下给那边发消息。
Lu:「你现在在哪里?」
过了几秒钟,那边才缓缓发过来一个问号。
夏至深:「在海城。」
Lu:「海城哪里?」
那边没有再发消息,在陆隽继续打字时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
“夏至深。”
听筒里好像传来海浪声,陆隽头一转,将视线穿过空旷公路,穿过远处稀稀落落的灯火,落到那片看不清的海边。
“你来海城了。”清浅呼吸携过浪潮,那人轻声说了一句陈述语。
陆隽往马路对面走去,走到那边围栏处,抬手撑在上面,吸了下鼻子:“我来找你。”
“在哪儿?”
“在海边,有风。”那边人的声音混在风里莫名有些低哑,他的尾音似乎撩着笑,却没有高兴的意味,“有很大的风,吹得我头疼。”
遥遥望向那片远处的海,陆隽耳朵里有海浪声,有呼啸的风声,还有夏至深细微的呼吸声,全部揉在一起,都好像要把他的心揉得酸涩。
“夏至深,我想见你。”
——
陆隽一路都在跑,拦过出租车来到距离那片海最近的公路边,踩着炽白灯光跑下几段蜿蜒阶梯。
感受到松软的沙滩,离得近的海潮与风声,陆隽一直跑过,肩背上的背包在抖动,裹挟湿潮夜风,昏暗影子在奔跑,在拉扯。
跑过好大一段路程,陆隽终于看见远处坐在沙滩上的人,影影绰绰,他的眼睛有些干涩,看得模糊。
几米远的时候,他慢下来,喘着气走到那人跟前。
陆隽低头见在他身旁零零散散摆开好几种啤酒,有几罐都已经空了。
他依旧是一件校服内衬,清瘦脸廓骨骼在侧面时错落有致。
夏至深曲腿坐着,手腕搭在膝上,瘦削指骨捏住一罐啤酒,听见动静便缓慢转过头,抬眸看他。
“怎么你一来,风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