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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初见 ...

  •   “娇娇,你疼不疼,疼不疼啊……”
      阿姐的哭声仍响在耳边。

      穿着正红色喜服的少女被剑刺穿,如坠落的蝴蝶一样倒在地上。
      殷红的血随着心脏的爆裂而汩汩流出,杏眸疼出了生理泪水,在橘红的光线下像是缀满了星碎。

      姜锡娇脸上一点点失去鲜活的颜色,却是如年画上的童神一般,眼神平静温好。

      疼的,她想。
      阿姐,我好疼……

      *

      城南有一条浣衣河,近日下了几场雨,河岸湿滑容易将人淹了下去,是以人并不多。

      一群混混模样的人,左右也不过十几岁,此时正围着河岸。

      “这傻子,被水呛得脸色发紫也不知道喊人!”
      打头的混混手中正将一个猪笼往下摁,脸上因凌虐而现出快意的笑。

      水中正浸着一个猪笼,里头关着个少女。
      她面色痴傻,皮肤因为溺水已经涨成紫色,然而她只是本能地扑腾着,手脚却在逼仄的猪笼里施展不开,喉咙里只能发出点破碎而凄厉的呜咽。

      “大哥……”一个胖子搓搓手,“别把人玩死了,小弟我还想……”
      他眸光猥琐,看着少女稚气却初显姿色的脸,就如见到了枝头初熟的桃子,想要咬一口。

      许是磋磨过许多人,当笼子里的少女快要呛水晕厥的时候,领头的混混便会提起笼子,让她得以喘息,而后再摁下去。
      这便是牢里对待重犯的水刑,如此反复,犯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李迟殷的妞恐怕还是雏儿,你玩了她若是留下痕迹,保不准他还要找我们麻烦!”领头的混混斥道。
      胖子连忙称“是”,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个傻子被折磨。

      人间的恶意来得莫名其妙,兴许只是一群恶劣的人一时兴起,便要将不小心出门来的傻子拐来浸猪笼,宣泄下生活的不如意。

      姜锡娇就是那个倒霉的人。
      她原本是医药世家的四小姐,正试着喜服,憧憬出嫁时的光景。不料三姐夫突然说着话本上才有的“杀妻证道”,长剑直刺过来,她扑上去替三姐姐挡了剑。

      下一瞬就出现在这里,成了猪笼里生不如死的少女。

      她像是深海里不会游泳的鱼,安静地看着水面上的光圈,下沉,下沉,永远见不到底。

      “不好!李迟殷来了!”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混混头子迅速将猪笼撤去,近乎粗暴地将她推进水中,造成失足落水的样子。

      马蹄声却是更快地传来,马啸声刺破苍穹。

      那时天空初霁,周身似乎蓦地亮了几分。
      姜锡娇看见了马上的那个少年,骑着高头盗骊,高束的马尾随风恣意地扬起。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观音,透过他谪仙般的皮囊见到了他最干净的骨。

      “打了,报官。”李迟殷的语气很淡,眸光却如开了锋的刀,冷得纯粹。

      得了令,他身后训练有素的五个精壮少年翻身下马,带着军营里的肃杀气息,将混混团团围住。

      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姜锡娇终于脱离水面,却是再也支持不住,阖上了眸子。

      那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大而圆的杏眼带着点稚气,干净,纯粹。
      李迟殷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眼神,极亮极亮,也有一瞬心惊。

      姜锡娇的脑子里突然多出了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喜烛爆了三下,发出脆响,跨.坐在马上的白衣少年穿着与她相配的红色婚服,将两杯合卺酒一饮而尽,下颌线流畅凌厉,似笑非笑地与她说:
      “新婚欢喜,姜锡娇。”

      姜锡娇的意识尚且清醒,只是没有气力再动了。
      比如她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她的鼻子,握住她的颏部,脑袋微微抬起。

      姜锡娇眉心微动,只觉得唇上有什么东西贴着,绵软,湿热,给她渡气。
      并没有缱绻的情意,甚至贴上来时很是孟浪,令她有些痛,好在只一瞬便移开了。

      李迟殷扶着她的脖颈,深呼吸了一口,又俯身下去。

      这一次的触感更加强烈,潮湿而急促的气息交缠在一起,鼻息间是陌生的冷香。
      姜锡娇下意识地咬住他的唇瓣,听见了一声低低的闷哼。

      紧闭的唇中将呛进去的水尽数咳了出来,腹腔生疼生疼的。

      而后如梦初醒般,她看见那个着一身白的陌生少年近在咫尺,殷红的唇上还有她刚才留下的牙印。

      “饶命!饶命啊!!”
      原本嚣张的混混们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粗暴的解决方式,一个个涕泗横流地求着饶。
      拳打脚踢的声音却不绝于耳,他们被团团围住,拳拳到肉,很快便见了血。

      姜锡娇回想起死亡的感觉,浑身发抖,揩拭了一下脸上的水渍。
      她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一刻她穿着喜服被刺死在姜家,再睁眼时又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出现在河里。

      因着溺水,喉咙像是被割了一刀,她发不出声音。
      漆黑的眼睛只能迷茫错愕地盯着救了她的少年看。

      他眉眼间的少年气很重,生得很是高大,此时那双妖冶的桃花眼正低垂着瞧她,整个人的姿态懒懒散散的,带着点倦。

      李迟殷的唇上有一个小小的牙印,此时微微渗着血,显得殷红的唇瓣更是招摇。

      他面上的神色说不算好,也并没有开口与姜锡娇交流的打算。
      有力的手伸出来,支着她的腰身径直抱上马,而后少年也利落地翻身上马。

      马在京城里奔得飞快,许是狂傲,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姜锡娇有些受不住这些颠簸,可是张口也说不出话,只能吃一肚子风。

      她便只能静静地看着那双股掌分明的手。
      救她的这位公子,有一双好看的手,干净白皙的皮肤下透着淡青色的血管,有力地抓握着缰绳。

      就是这双手,方才扶着她的脖颈,手掌像是有一层薄薄的茧,那奇异的触感像是赖在后脖颈上不肯走,如今依旧很是分明的。

      随着呼啸在耳边的风,姜锡娇发现他们许是很引人瞩目,街边的人居然摆出了一副“迎接”的架势。
      沿街的人像是要将他们包裹,眼睛里斜斜地透着嫌恶的光,还明晃晃地指指点点。

      “李迟殷破罐子破摔了么?带着个傻子来街上逛。”
      “没想到他竟是这般不知廉耻的人,唇上的印子也不知是跟谁苟合来的……”
      “废物与傻子简直是天作之合!”

      尖锐的话语伴着嘲讽的语气,刺破了风与马蹄隔出的屏障,一点点渗入她的耳朵里。
      李迟殷,好像是身后的恩人的名字,他是这些人口中的废物。

      而众人所说的傻子……是她?

      京城好像大变了样子,已经物是人非,民风也变得很是恶劣。
      姜锡娇看着身上与李迟殷相似的粗布衣料,再加上脑海中跳过去的新婚夜的剪影,她蓦地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该不会当初三姐夫那一剑,没把她给捅死,倒是捅傻了。
      如今不知过了多少年,姜家也没落了,将她嫁给了李迟殷……

      姜锡娇僵硬地转过头去,心中那个猜测几乎要跳出来了,仰头愣愣地看着他。

      清瘦的男人神情懒散,眉眼敛起,昳丽眼尾泛着淡淡的困倦。
      他周身带着与世隔绝的疏离感,仿佛身旁引起的悸动与激愤都与他无关。

      姜锡娇颤抖着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急促的马蹄声渐渐慢了下来,周遭充斥着恶意的谩骂声更疯狂地灌进了她的耳朵。
      黑葡萄一样的眸子亮到了极致,甚至带着点说不清的难过的情绪,她一点也不像个傻子。

      四目相对,李迟殷松了松脊背,疏离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荒唐。
      但他依旧按着姜锡娇的指示,轻轻俯下身去,耳朵贴近她努力想发出声的嘴唇。

      在喧哗的集市中,李迟殷第一次听见姜锡娇说话。
      原本温好的声音因方才遭遇过的苦难而变得破碎嘶哑,很是艰难。

      “夫君?”
      “……”

      “在。”许久,他轻应了一声,未清过的嗓子也是哑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姜锡娇深呼吸了一口气,飞快地别过眼。
      身周的那些话果然是在骂她,姜家到底是没落成什么样子了,才会让她这般受欺辱?

      姜锡娇越想越心慌,滚烫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李迟殷的手背上,在干燥的皮肤上有些烧。

      “不好意思……”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无措地将脏污了他手背的眼泪匆匆擦拭掉。

      李迟殷第一次觉得街上毫无缘由的谩骂有些吵。
      一点点烦躁的感觉漫上心头,他顶了顶腮,伸手将姜锡娇的脑袋摁到了怀里。

      姜锡娇被他捂着耳朵,耳畔只能听见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身上天然带着细细的冷香,手也是冷的,却让她纷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黑马依旧在城中奔驰,沿街看热闹的人许是觉得自讨没趣,许是也瞧见了那传说中的傻子、传说中李迟殷被迫娶了的那个“耻辱”眼睛里冒出来的眼泪,一点点散开了。

      直至城南,马在李府前停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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