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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前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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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呼啸,怪声连天。
不染抱住自己,看了一眼地上自己被随意丢弃的肉身,而后又紧张看向四周。
这个鬼地方!
这是她被丢到乱葬岗的第三日。
杂草丛生的荒芜土地还有众多歪歪斜斜已毁去大半的不知名坟茔无一不在刺激着不染的神识,不染捏紧了拳头,目光随意一扫,触目所及又是杂草堆里那些孤零零的散碎白骨。
此刻,她恨透了南拓临。
这个男人可真有他的,竟然敢把她丢弃于这种地方,若是再有机会遇见他,她一定一定不要放过他!
不染心里恨恨喊着南拓临的名字。
这时,一声嚎叫响了起来。
她顿时心中一紧,不安的守在自己肉身旁。
现在正是日落时分,这三日来,她对此地也算是有了大致了解。
每当日落后,野兽出洞,乱葬岗里便会聚集一些饥饿的兽群,他们挖出坟茔,啃噬其中尸身,就连那些骨头也会吞入其腹。
前几日不染都躲过去了,然而这次她却心中狂跳!
不远处,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狼正向她肉身走来。
黑暗中,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不染。
不染忙拦在自己肉身前,大喊道,“走开!”
然而野狼眼中哪里看得到她这只魂魄,目光里只有可口的食物,它看着不染的肉身,涎水从口角流出,而后兴奋的嚎叫一声。
不染要急哭了。
黑狼向她径直奔来,速度越来越快,而后一口向她肉身脖颈咬下!
不染惊呼一声。
然而黑狼刚张开大口,猛地,就被一个黑影撞了过去。
却是另外一只野狼过来争夺食物。
两头野狼打得不可开交。
不染心里着急,这样下去她迟早要被吃掉!
她蓦地看向自己的肉身,张开双臂急速奔过去,然而魂魄却与肉身融合不了丝毫。
不染不甘心,再次撞向自己肉身。
魂魄依然被重重弹开。
然而眼下她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坐以待毙只会尸骨无存。
她一次次奔向肉身,猛地手腕处隐隐发痛。
一丝浓密的黑气从指间溢出。
不染怔楞,诸为……
忽然,巨大的吸力袭来,她猛地被往前拉去直至融进肉身之中。
体内血脉霎时苏醒,蓦地,排山倒海一般涌向四肢百骸!
温热的感觉袭向全身,不染倏地睁开了双眼。
后来的那匹野狼取得了胜利,它咬断了同类的脖子,张着血淋淋的大口走向不染。
不染侧过眸去,掌心白光闪过,野狼瞬间倒地哀嚎不止。
不染站起身来。
脑子里响起诸为所说的话——
“你中毒时日颇久,若想毒素全部排除还需三日,三日之后你便能脱离‘活死人’之态。”
如今,刚好第三日。
她闭上双眸,神识扫遍全身,周身灵气如初。
这次没有眩晕,没有那道呼喊声,她自己复活了。
这便是诸为口中的“脱离‘活死人’之态”么?
不染看向四野,野草摇摆,群兽四散。
夜风吹拂在她的脸上,发丝轻扫脸颊带来微微酥痒,身上的衣衫随风飒飒作响,露出她沾染泥污的鞋,然而这一刻,她心内却无比舒畅。
她这算是彻底复活了?!
不染双目眺望,看向东方,她眯了眯双眼,当务之急,须得赶快回到东洛皇城。
她不再耽搁,向前方奔去。
夜幕渐落,黎明而至。
一夜赶路,不染此刻所在之地乃是一处山脚。
她修为不低,脚程也快,算算时辰,只再需一日便可到达东洛。
她倚在石壁上,心口处忽然传来微微涩痛,目光一瞬间散焕。
不染定了定神,涩痛感消失。
她深吸了口气,看向前方。
前面是一处湖泊。
湖水清亮,波光粼粼。
不染看了看自己衣衫,被丢弃在乱葬岗三日,风吹日晒,她一身模样不可谓不落魄。
其实只需一个清净术便能洁净如初,然而此刻的她爱惜灵力,多消耗一分灵力,她赶往东洛的速度便慢上一时。
然而真要这副模样回去,她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思虑一番,不染走向了湖泊。
那就至少洗个脸罢。
湖水流淌,水纹荡漾,她也没细看,蹲下身便捧起了水往脸上揉搓,白净的流水从她指缝间流下时已然成了乌灰浊水。
不染唏嘘一声,想她堂堂公主如今竟落到这般田地。
想到此,她又将南拓临名字念上了一遍,狠狠哼了一声。
脑子里闪现出这些时日的遭遇,不染叹息一声,低下头来。
这一低头,湖中倒影恰好印入她的眼帘。
白净无暇的脸,绯红水润的唇,水中女子睁着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神色大惊。
不染倏地站起身来。
她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嘴角抑制不住扬起笑意。
本来早已做好顶着这张漆黑如碳的脸回去面对姑姑的数落,可现在她东洛不染竟恢复了容貌!
不染心情大好,更是迫不及待归返东洛。
“呜呜呜,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一阵哭声却在此时传来。
不染心中一跳,看了过去。
前方有一个大汉,正拉着一个铁笼行走在山脚下。
笼子里有个人影,披散着头发看不清脸颊,只是一直抱着膝盖抽泣。
那大汉似乎不耐烦了,抽出鞭子便往笼子里的人抽打了过去。
“啪!”一声。
笼子里的人惨叫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大汉咒骂,“他娘的,哭哭哭,你都哭了一路了,你要是再哭,老子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笼子里的人顿时像是受了惊,更是缩成一团,生生忍住了哭声,只是肩膀耸动的厉害。
她抬起头,看向了大汉,发丝被风吹开,露出一双神色惊恐的眼睛。
不染看着那双眼睛,心中一惊,不觉脚步向前一步,又紧紧仔细看去。
那笼子里的人抽噎着又带了丝小心翼翼,“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家的,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回家的,求求你了,你放了我罢。”
“放了你?”大汉冷笑,“放了你,老子还怎么卖钱啊?”
“我的修为尽数被你吸去,长得也不好看,如今只不过是废人一个,这么多天都没人买我,不会有人要我的,你放了我罢。”
“你虽没了修为,可到底也还算是个活人啊”,大汉说着哈哈大笑,“听说过夜罗刹没,那人可是一等一的杀手,他啊,最喜欢把活人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折腾死,保证让人临死前痛不欲生,而他便是用这股活人濒死之际的怨念提升修为,你不是说你有要事么,如果至死回不了家那怨念岂不是更甚,把你送给夜罗刹讨他欢心,夜罗刹一高兴或许会允诺老子不少钱财,哈哈,放了你,做梦去罢。”
大汉看着笼子里那人惊惧的模样更是开怀。
笼子里的人又哭了起来。
“还敢哭?!”大汉大怒,扬起鞭子,又要狠狠抽过去。
便在这时,扬起的鞭子忽然被人握在了手里,大汉一抽,鞭子却纹丝不动,他转过身去,便看见了一绝艳的女子站在他身后。
大汉呆住。
不染怒目看着他,手心倏地翻转,流光现出,刹那间山地摇晃,山风呼啸!
强烈的流光带着汹涌的怒意如闪电般向大汉直直击去!
大汉反应过来,慌忙去挡,然而流光却丝毫无阻,径直将大汉击倒后退数十米!
不染目光看向铁笼,慢慢走了过去,而后脚步越来越快。
待她走到铁笼旁,笼子里的人抬起脸来,那一双眼眸已是溢满了泪水,铁笼里的人蓦地大哭一声,喊道“公主!”
不染眼眶微红,极快将打开铁门,将那人发丝轻抚到耳后,一张圆圆的脏兮兮的脸露了出来。
“旦旦。”
不染喊着眼前女子的名字,拉住她的手,心痛道,“不是让你回东洛么,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旦旦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擦眼泪,“公主,你是可怜旦旦,所以才回魂过来帮旦旦的么,公主啊,旦旦好想你啊。”
哭声越来越大,不染却有些哭笑不得,她捏了捏旦旦的圆脸,“你仔细看看,我是人是鬼?”
旦旦闻言,哭声顿歇,睁着大眼凑近了不染,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不染叹息一声,在旦旦额头一敲,“是鬼你还能看到我么,小傻子。”
旦旦怔住,蓦地又大哭起来,“我的公主啊,你活了?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这丫头的性子不染太了解了,不制止的话她能一直哭下去,她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地么,倒是你,你是怎么被那人抓住的?”
旦旦悲从中来,又有要哭的架势,刚撇下嘴,不染一个眼神,旦旦顿时生生将下撇的嘴调成了上扬的弧度。
不染无奈,“快说,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旦旦这才道,“公主,当日您被那西齐公主暗算,偏偏又遇到符咒发作,当时您都快不行了,拼着最后一口气嘱托奴婢将您就地安葬,奴婢为您建好坟茔后便欲赶回东洛向长公主殿下禀告此事,可还没走多远呢,就碰见这个人”,说着旦旦看了眼还在哀嚎不止的大汉一眼,“他抢了奴婢身上所有的钱财,奴婢打不过他,还被他吸走了修为,他还绑了奴婢打算去卖钱,好在奴婢长得不好看,也没人愿意买,现在他又打算把奴婢卖给夜罗刹呢,幸好公主您来救奴婢了。”
不染闻言,轻轻拍了拍旦旦的肩,感慨道,“没想到我们两人都一样,你也算吃了不少苦,我也好不了多少”,说着,不染一叹,“看到我身上这身衣物没?”
旦旦点点头。
不染道,“如何?”
旦旦如实道,“衣衫褴褛,很有风格,很像奴婢之前在街上看见要饭的大婶那身打扮。”说着,歪了歪头,“公主要饭多久了?”
这也太实诚了,不染一噎,她咳了一声道,“本公主刚从乱葬岗三日游回来。”
旦旦猛地吸了口气。
此情此情,看着披头散发的旦旦,再看了眼自己这一身破烂,不染忍不住唏嘘。
当初她一心向往皇城大殿之外的世界,可姑姑十七年来从不允许她离开大殿一步,被困十七年,她只想出去。
为打消她的念头,姑姑给她下了符咒,且告诉她,只要符咒不解,她只要踏出大殿一步便会毁容而死。
不染岂会被吓住,当晚便趁姑姑外出之际吩咐旦旦去偷符咒的解药。
可姑姑这样的高手施的符咒,旦旦又怎会认出哪一种是真正的解药,因而旦旦只能将所有解药搬回了公主大殿。
不染心一横,一口气将所有咒术解药全部吞下,而后她试着踏出大殿一步,没有毁容没有死掉。
她以为已经解开了姑姑的符咒,便带着旦旦连夜离开东洛皇宫,后来一路辗转,她们到了北亥皇城,就在那里一处山崖下她们遇上了受了重伤的西齐梨。
她与旦旦皆是初出皇宫,彼时哪里懂得人心难测。
在救下西齐梨后,不想西齐梨竟看上了她一身修为,假意说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那时西齐梨亮明了她的身份,极力劝说她与旦旦去西齐皇城做客,好在不染离开东洛本意便是好奇外间世界,她的观赏天下之景观览世间百态的梦想还刚实行,又怎么会中途打断,因而便拒绝了西齐梨。
见此,西齐梨为表诚意便又强行以自身一半元灵为引炼制出一颗灵珠,极力要将此灵珠送给她做谢礼,谁知这灵珠竟被西齐梨做了手脚,实乃为吸食灵力的邪珠。
可西齐梨到底小瞧了她,她东洛不染的修为又怎会被轻易吸纳,她当即摧毁灵珠,西齐梨随之也遭到反噬而亡。
而恰时她忽然周身剧痛,面目全非,整张脸黑灰成碳。
那时不染以为自己符咒发作,自觉大限将至,她实在丢不下脸以这副尊荣回到东洛,更不想看到姑姑失望的脸,干脆吩咐旦旦将自己草草葬之便可。
后来么,她在那破坟里待了半日,就遇见了南拓临那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