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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潜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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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潜水
“怎么了?”钟不驯的严肃让我也压不住自己紧张的情绪,焦急地,我问道。
钟不驯眉头紧皱,似乎在组织语言,就这样憋了许久,她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我,低声说道:“萧飒是个喜欢玩弄女生,经常乱搞,还因此得了那方面病的渣男。”说完,她咬着下嘴唇,死死盯着我。
我先是愣了一秒,下一秒,我便收不住地捧腹大笑起来。“哎哎,你别说,你骗人的技术还不错,表情都那么严肃的,可以可以,再接再厉,不过下次别拿这种事开玩笑了啊,听着都别扭。”说着,我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可不知怎么的,钟不驯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仍然严肃地盯着我,直到我被盯得浑身发毛,笑不出来为止。
“笑够了吗?”不知道怎么了,钟不驯的表情有些令人畏惧,那是愤怒,焦急,温蔼,悲哀的混合。“这是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导演亲口告诉我的,她还告诉我萧飒对我有意思,表演的时候那么积极就是想。。。想。。。”说着,钟不驯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彻底笑不出来了,呆呆地,怔在原地。
“我。。。我和她说了,萧飒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可是。。。来不及了,已经传开了。”钟不驯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头低了下去,手绞在一起。如果是平时,一个穿着礼服的可爱女孩这样站在我面前,我一定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吧,可我现在,已经没了这个精力。我的嘴角抽搐着,迈着大步走上前去,拳头攥得紧紧地,正在推门的一刹那,身后,微弱的轻语顺着风飘来:“没用的。。。你去了只会越描越黑,你没看见萧飒的样子吗?如果你把事情闹大了,你想过他该怎么办吗?难道你要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声宣布自己不是那样的?”她停了停,接着,声音又低了下去,“你现在进去争论,就像吧萧飒扒光游街示众一样,你还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吗。。。”
是啊,我怎么会不明白呢。。。他从小就害羞,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我记得小时候出去吃饭的时候,他连和服务员说话都不敢。让他和别人争论自己不是那样的人,自己得没得那种病,还不如让他找面墙撞上去。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突然,脑海里突然出现刚醒来时盖在我身上的那床薄被,上面的花纹像是活了过来,从被子上跳下来,冲到我面前一把蒙住我的眼。大脑里像是钻进了一只蚯蚓,肆意地在其中打着洞。我攥紧双拳,低垂着头颅。
这时,身后的衣角被人轻轻地拽住,“对不起。。。别去了,好吗。。。”那声音轻的如同一滴雨点坠入池塘,颤抖的像琴弦划破指尖。我缓缓把手伸到背后,触及到了那只冰凉而光滑的手,轻轻碰了碰,她便无力地松开。我努力整理着脸上的表情,眼角抽搐着,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你也快回去吧,没事的,我会想办法的。”说罢,我转过头,小跑着走开。直到拐角处,才慢了下来。我走进离我最近的一间教学楼,找到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一屁股陷在座位上,靠在椅背上,头向后仰着,凝视着天花板。
怎么办。。。怎么办。。。
大学以来的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弱小,无力。
就这样发着呆,进行着无谓的思考,窗外的天空逐渐褪去了色彩,斜阳阑珊,我想站起来,却发现脖子已经僵住了。“痛。。。”揉着酸痛无力的脖颈,我漫步走向宿舍。
推开门,萧飒正躺在床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我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床边。他面向墙壁,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我说不出话,倒是他,先开了口。“你都知道了吗。。。”
“嗯。”
“布谷。。”
“嗯?”
“我和潘组长说了,我想明天请个假。”
“他同意了吗?”
“嗯。”
“好,没事,那就不去了。”
沉默。
我走到墙边,替他关上灯。这时,一声微弱的让我以为是错觉的呜咽声,刺入了我的耳膜,可不是错觉,断断续续的轻声抽泣,刺痛着我的神经。我知道,此时的一切安慰,只会让痛苦的根钻得更深。我拿起洗脚盆,推开门,向外面走去。去打上一盆水,坐在走廊里,把脚泡上。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和钟不驯的聊天界面,里面只有几条互相通知工作任务的消息,我打了几句,突然想到了白天那句哀求似的“对不起”,于是又把打好的句子一字字地删掉。那个孩子…也已经很累了吧。果然,只能靠自己呢。
翻阅着手机,打开学在文光的论坛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议论。“是真的吗?”“怎么选了那种人当演员啊?”“看样子真的看不出来啊,太可怕了。”“年纪轻轻就得了那种病,真够可以的。”“文光大学也有这样的人?服了服了。”“现在的学弟可真是了不得了呢。”……
关掉手机,低头盯着盆,眼神随着水中漂浮着的的灰尘一起游荡。尽管努力地思考着,却像是荡秋千,始终破不出那个圆,原地打转般做着无用功。待到回过神来,水,已经凉透了。
第二天,清晨。
收拾完毕,萧飒还没有起床,轻轻推上门,我揉搓着额头来缓解头部的头痛。昨晚脑袋一直被那些事情缠绕,翻来覆去直到深夜才睡着。虽然想好了很多方案,但是,应该从哪里入手呢。。。缓缓走下楼梯,蒙蒙薄雾遮挡着我的视线。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贯穿身体偷走了人的体温,我打着哆嗦环保双臂。见鬼,明明才是秋天,怎么如此阴冷。正当我想着,身后,一只手轻轻搭上了我的肩膀。。。
下午,操场。
我一圈圈的跑着,脑袋也在高速旋转。不知道已经是第几圈,腿已经接近麻木,肌肉的酸痛疲劳感加上整整一天没有进食的饥饿感,像是两只大手要把我按倒在地,唾液中混入了粘稠的血丝,铁腥刺激着味觉。每次沉重的呼吸都像是接近报废的机器的哀鸣,可我的大脑却无比兴奋。终于,手机响了,五点,到了。
我拖着双腿,走到操场旁边的看台上,瘫坐在座位上。尽管累的恨不得现在就找张床躺下,但我明白,现在,才是最好的状态。疲劳的充满血丝的双眼,干涸而皲裂的嘴唇,饥饿无力的苍白面容混合着长时间运动带来的潮红,没错了。现在。。。
看台入口处,两个身影拾阶而上,是钟不驯和潘逸杰。我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来了吗。。。”我的颤抖着,配合着嘶哑的嗓音,像是被惊慌与恐惧额住了喉咙。
“有事吗。。。看到你发的信息,就赶过来了。”钟不驯的声在干冷的秋风中因寒意而瑟瑟发抖。雾气甚至比早上还重了几分,身后的潘逸杰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我是来请求你帮助的。。。”像是乞求,不,就是乞求,我的眼神在钟不驯和潘逸杰身上来回跳动,不知所措。
“是萧飒的事吗。。。”
“嗯。”
“抱歉。。。我可能,帮不上忙。。。”
“为什么?”我愣住了,“我们。。。我们不是一个社团的朋友吗?”
“可是。。。可我不想再掺和进去了。。。你明白吗?之前和萧飒的关系,那种亲近的接触感,让我不适,甚至害怕。。。”
“你要放弃萧飒,任由他这样痛苦?”
“对不起。。。”头深深低着,长发散落,是风中凌乱的羽翼。“可是,这对于我来说是个契机。。。也许是逃避,但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声音颤抖着,却很肯定,“还是想重新开始,哪怕能重新开始的只有我自己。”
“为什么。。。?”我的眼神开始空洞,目光涣散,是流连于天空与地面之间的落叶,不知该归于何处。
这时,潘逸杰走上来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
“小钟同学,你没有必要为此道歉,谁都有选择的权利,况且这件事本身就不怪你,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了。而布谷同学,我能理解你痛苦的心情,但是我们总不能去强迫别人做什么吧,毕竟——”
还未等他说完,我像失了神一样向前倾倒,又稳住身体,“不行。。。不行——不行!”说罢猛地抬起头,盯着潘逸杰:“学长,你会帮我的吧,毕竟萧飒也是执行部的一员,而且还参加了节目的演出,你会帮我的吧。。。对吧?对吧!”
“抱歉啊,布谷同学,我恐怕也——”
“还有你!萧飒明明还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忍心?怎么能!?”守着,我充血的眼睛瞪着钟不驯,伸出手死死扯住她的衣服袖子,向拽着一只洋娃娃一般。钟不驯护住自己的手腕,被我拉得失去了平衡。还没等她用上劲,身旁的潘逸杰拽住我的衣领,将我提了起来。脚尖成了我唯一与地面接触的部位,脖子被束紧的衣领狠狠勒住,几乎喘不过气来。“干什么!”潘逸杰冲我怒吼着,眼镜片后的目光刺破了雾气,像叉子叉进蛋糕刺穿我半空中悬着的无力的身体,我屏着呼吸,却因为之前运动过度,憋一会就忍不住呼呼喘着。就这样瞪了我一会,他一把将我掼在地上。“真没想到,商步谷,你是这种人。”又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只不过,是大象明白蝼蚁的弱小与卑微后端出来的一份不屑于蔑视的平静。我低下了头,没有回话。
“小钟同学,没伤到你吧。”声音温和而倍显关切。
“嗯。。。我没事。”
“今天的事就忘了吧,希望不会给你留下不好的回忆。。。回去吧,嗯?”
“好。。。”风更大了,声音也在风中颤抖得更加凌乱。
远去的,是脚步声。我缓缓撑住地面,准备爬起来,可胳膊却像不听使唤了一般,软绵绵的。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胳膊一软,我趴倒在地上,由于前后两排都是看台座位,除非有人来这一排,否则是看不到我的。疲劳感像涨潮的海水涌了上来,大脑被吸进了旋涡,被扔进了碎纸机。恍惚中,黏湿的水滴打在脸上,意识存留的最后一刻,伴随着天边照亮万物的闪光,千万点雨滴自天上来,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团水洼,拥抱着趴在地上的人。
水面慢慢上升,每次呼吸都打出一朵水花…
会被淹死吗…
朦胧中,一双柔软温暖而又潮湿的手划过脸颊,紧接着,整个人颠颠簸簸的,像是坐上了开往天边的帆船,在银河里,星辰间,磕磕绊绊,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