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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变形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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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伤愁别离恨!”顾百川看着面包车扬起的灰尘长吁一叹。
“怎么,还伤感了?”高诗岩说。
“稍微有那么一捏捏的小悲伤吧!”顾百川摩挲着手指。
“一捏捏是多少?”高诗岩问。
“不多不少,正好!”顾百川伸了伸懒腰大步朝前走去,“上学去了!”
还没等顾百川走上几步,跟组导演就拿着对讲机大步流星地朝顾百川走了过来。
“顾百川!”
顾百川回头眉头微皱。
“你的变形到此结束,请赶快收拾行李,会有车送你到高铁站。”跟组导演说。
本来一大清早顾百川的脑子就不怎么清醒,让跟组导演这么一说,更是疑上加疑,惑上加惑。
“结束?为什么?孙礼还没走呢我走什么?”顾百川说。
“你的母亲打来电话,需要你赶快回去,经过节目组协调,你的变形提前结束!”跟组导演说。
顾百川一听说是姚广枝,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一句话不说地转头继续朝前走。
“顾百川你去干什么?”跟组导演喊。
“上学!”顾百川压着嗓音回道。
“你的变形结束了,去收拾行李!”跟组导演追上前去又说了一遍。
顾百川停住脚步,拳头攥得嘎嘎作响,回头一字一句地说:“我走不走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变形时长不到,我是不会走的。”
“你母亲说你的弟弟已经等不及了,现在需要你回去!”跟组导演补了一句。
顾百川自打刚才跟组导演说变形结束就大估摸猜到了原因,经跟组导演这么一说,憋着的怒火一下子就跟喷开了天灵盖似的大吼一声。
“啊——”
顾百川随手抄起门口的一把木板凳甩到了墙边上,四分五裂的木板条子迸炸开来,氛围一时恐怖如斯。
“你——”顾百川指着跟组导演面目狰狞,“再跟我提,我他妈就弄死你!”
跟组导演见顾百川反应这么大,便悻悻地往后退了几步防止顾百川突然失控攻击自己。
顾百川走在前面,高诗岩走在后面,一路上,高诗岩没说话,没超过,没并排,只是故意放大自己的脚步声,让顾百川知道自己就跟在身后。
人生气和不生气,愤怒和不愤怒时走路的姿态是不一样的,高诗岩跟在身后,除了能看到顾百川整个人都是沉下去的,更能体会到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如斯气焰。
高诗岩跟着顾百川进了八中的大门,顾百川顿住脚步回头瞅了他一眼,谁都没说话,顾百川又继续朝教学楼走了去。
高诗岩摸了摸口兜,掏出一坨皱巴巴的一块钱,捋了捋,正好够买一锅煎饼。
顾百川走到教室做到位子上,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响动。
诶?不是跟着我一路么,刚才在校门口还跟着呢,自己都坐下五六七八秒了,他怎么还没进教室?
难不成是已经坐下了只不过没出声儿?
歪头瞟一眼,看不见。
再歪一点儿,还是看不到。
直接回过头去,没人!
有点落寞。
正当顾百川想要趴在桌子上一睡解千愁的时候,高诗岩提拉个塑料袋进了后教室门。
“怎么?等我呐?”高诗岩凑上前说。
“没!”顾百川甩过去一个字就趴在了桌子上。
“没等我你看什么呢?难不成脖子抽筋了!”高诗岩说。
“你他丫的脖子还抽筋了呢!”顾百川趴着说。
“给!”高诗岩拱了下顾百川的肩膀,“煎饼吃了!”
“为什么你买就这么快?”顾百川说。
“呦呦呦!还说没等着我,要没等着我,你怎么知道我买得快?”高诗岩说。
顾百川起身回头白了高诗岩一眼也懒得再狡辩,一手接过煎饼一手解开了袋子。
“这么快,不会是从道边捡的吧!”顾百川向高诗岩投出怀疑的眼神。
“怎么好捡你出去给我捡一个!”高诗岩指着外面说。
“也是!摸着还热和,应该不是别人扔了的!”顾百川说。
“快吃吧你!这么多事儿!”高诗岩说。
顾百川刚想下嘴,就又缩回了脖子,“这么殷勤,不会往里面加辣椒酱了吧!”
“你能不能不要以小人之心……呃……以小人之心……怀疑君子的好心!”高诗岩说。
“那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顾百川说。
“我知道,就是给你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高诗岩说。
“拉倒吧!”顾百川扒拉着煎饼的夹层,“我得看看你是不是加了什么猛料以报我上次的加辣椒酱之仇!”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个样?”高诗岩吧唧了下嘴,“你快找吧!最好慢慢地看,细细地找,加辣椒酱事小,万一我给放了老鼠药,那岂不是一命呜呼了!”
“哼!”顾百川轻哼了一声咬了一大口煎饼,“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我就是估摸着你没吃饭,还不准人文关怀一下了!”高诗岩说。
顾百川狐疑地看着高诗岩,一脸的不信任。
“你是不是特想跟我待着?”高诗岩问。
“什么意思?”顾百川说。
“就字面意思呗!”高诗岩说。
“跟你待着?拉倒吧!看见你就烦!”顾百川说。
“我不信!我觉得你在这就是舍不得我!”高诗岩说。
“别自恋了!”顾百川凑上前去,“让我捏捏你脸皮是不是比城墙还厚!”
“来!让你捏!”高诗岩把脸凑了过去。
顾百川掐起高诗岩的脸蛋,砸么着嘴道:“一点肉没有,掐着没手感!”
“那我掐掐你的,看看你的脸是不是手感十足!”高诗岩说罢就要上手。
顾百川一个躲闪,“掐一下十块,两下七五折!”
“那我得多掐记下,要不然你一会走了,我就没得掐了!”高诗岩说。
“谁跟你说我要走了?”顾百川说。
“你弟他快没命了,就算你不管,也会去见上一面的!”高诗岩说。
“那你这回算是猜错了,我不会回去,连见上一面我都不想!”顾百川说。
“真的?”高诗岩问。
顾百川想要脱口而出的肯定哽在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咽唾沫的声音。
“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迅速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上课铃声响起,高诗岩拉起顾百川的胳膊就往教室外跑。
“干嘛去?上课了!”顾百川咽下最后一口煎饼说。
“装什么假正经,就跟你真能听懂似的!”
高诗岩并没有把顾百川带到什么隐秘或者新鲜的地界儿,地点很简单,就是学校花园的一处长木椅。
“坐!”高诗岩拿嘴在上面吹了两下又用手抹了一通。
“我带纸了!”顾百川说。
“卧槽!你不早说!”高诗岩看着自己一双沾满灰尘的手掌。
“你也没问啊!”顾百川摊手道。
“……”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秋高气爽,飒不飒?”高诗岩双臂展开在长椅的靠背上。
“飒不飒我不知道,反正我看你挺傻的!”顾百川说。
“我傻?哪傻了,说出来听听,也让我认识一下自己的缺点!”高诗岩说。
“由里到外透着的一种傻,入木三分的傻!”顾百川说。
“我也感觉我挺傻的,傻到给一个傻子无数的暗示,那个傻子也无动于衷!”高诗岩说。
顾百川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但仔细琢磨后竟从嘴里秃噜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在玩暗杀游戏?”
高诗岩无奈抚额。
“先不说这个了!”高诗岩看向顾百川,“你是真不想回去?”
“嗯!”顾百川点头肯定。
“行!”高诗岩拍了下大腿,“那就不回去!”
“诶你刚不是还想让我回去么?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顾百川说。
“你说的不想回去啊!我又不能把你捆了绑了封包邮递回去!”高诗岩说。
顾百川有点摸不着头脑,一会让自己回去,一会又不让自己回去,这属于墙头草两边倒啊!
“反正也不是亲弟,没必要给他骨髓,要是最后你弟真没了,也没有什么理由赖到你头上,对吧?”高诗岩把问题抛给了顾百川。
顾百川反倒没有生气,竟然还有点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反正往后你也不走了,等到变形结束再住田家也不合适,往后你就来我家住,房租什么的给你优惠……”
高诗岩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顾百川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哪根神经突然抽了一下,反应道,“不对,你话口不对,你肯定又在诓我!”
“哈!”高诗岩轻声一笑,“听出来啦?还不算傻到没边儿!”
“别跟我绕圈子了,你话里话外的到底什么意思?”顾百川说。
高诗岩收回架在长椅靠背上的双臂,双目注视着顾百川问:“你有过遗憾么?”
顾百川看着高诗岩严肃且深邃的目光没有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不会吵着闹着去游乐场,这样我妈就不会死,我爸就不会残废,高曈庆就不会变成傻子,我的人生一定和别人一样,喜怒哀愁,家长里短,而不像现在,只有苦。”高诗岩说。
顾百川刚才质问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不再那么凌厉。
“姚广枝确实不是你亲妈,你爸也不是你亲爸,你弟更不是你亲弟,有过偏袒,有过诘责,甚至只是想把你当成个传宗接代,给自己养老的工具,更甚至在他们有了自己的亲儿子之后把你撂在了一边,但我不相信,他们对你没有一点好,你对他们没有半点哪怕丝毫的感情。”高诗岩说。
顾百川低头抠指甲默不作声。
“看着我!”高诗岩摆正了顾百川的身子,“我问你,你有在很冷静理智的情况下很明确地告诉过他们你弟的命你不会救么?”高诗岩问。
顾百川喉结滚动,呶了呶嘴没有发声,只是摇了摇头。
“这就很清楚了,你嘴上对姚广枝他们千刀万剐,厉词相对,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是拿不准的,你不确定,所以表面上一直都在极力否定,实则避开了重点,根本就没有真正地思考过这些问题。”高诗岩说。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去给我弟做骨髓移植?”顾百川说。
“那倒不是!”高诗岩摇头道,“就算你拒绝,也要回去站在他们面前亲自说出自己的选择,不发脾气,像个大人一样。”
“那你的意思是我救与不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让我直面问题,不回避,认真思考,理性告知?”
“差不多吧!”高诗岩摸了摸顾百川该理的头发,“还有点觉悟!”
“滚一边拉子去!”顾百川打开高诗岩的手,“跟摸狗头似的!”
高诗岩哈哈一笑,“你不就是条狗么,还是条二哈,傻不愣登的!”
顾百川白眼相送。
“你要认认真真的,仔仔细细地考虑一番,不管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不要在以后想起来的时候悔肠子!”高诗岩说。
“那我听你的,今天就回去!”顾百川说。
“这就对了嘛!”高诗岩又上手抵住顾百川的头揉了揉,“家有二哈初成长!”
“槽……”
“想不到最后来的会走在我前头!”孙礼叹气道。
“这话说出来怎么就跟给我送殡似的!”顾百川说。
“我没那意思啊!没那意思!”孙礼连摆手。
“不说了,联系方式都有了,以后手机联系!”顾百川说。
顾百川拖着行李箱出了堂屋,田妈又是泪眼汪汪。
“我就说吧,田妈指定走一个哭一回!”孙礼说。
“田妈不哭了,不哭了!”田妈抹泪道。
“是怕您眼睛肿了!”顾百川轻轻拍了拍田妈的肩膀。
“以后要好好的啊,听话,好好上学,别打架,考好大学!”田妈说。
“诶呀!”顾百川长吁了一口气,“田妈你这又给我整难受了!”
“不说了!”田妈松开了紧握着顾百川的双手,“你有急事儿,快走吧,田妈不耽误你了!”
顾百川拥抱告别乃至进车的过程都是磨磨蹭蹭的,还不时地朝着巷子口那边瞟,直到最后进了车还把大半拉身子探出窗外好像还等着什么。
“走了!”司机一声喊。
正当顾百川要缩回身子关上车窗的时候,余光中终于出现了要等的人,眸子突然“扑灵”一亮。
“师傅等等!”顾百川说。
高诗岩不跑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慢悠悠晃晃荡荡地朝这边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来送自己的。
等不及了,顾百川开了车门就主动奔了过去。
“我走了!”顾百川说。
“走呗!”高诗岩双手插兜无所谓道。
“你就没有什么话?”顾百川问。
“什么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高诗岩笑着说。
“我都走了,你就不能来点柔情似水的?非得给我这逗乐!”顾百川说。
“顾百川走了,再晚要误点了!”跟组导演冲这边喊道。
“真的走了!”顾百川小碎步往刚才来的方向倒步走去。
高诗岩没有说话,就跟着他一直走到了田家的门口。
“这都什么排面啊!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配不配您老送上一程!”孙礼弯腰朝高诗岩鞠躬。
“送!一定送!”高诗岩笑着说。
顾百川撞上车门,头探出窗子,车子的汽轮开始发动,高诗岩凑到车窗前随着车子的移动碎步小跑。
“我给了一个傻子无数的暗示,那个傻子都无动于衷,你知道那个傻子是谁么?”高诗岩边小跑边冲顾百川说。
顾百川不知道为什么高诗岩会又问自己这个问题,一脸懵且傻地看着他。
“那个人是你!”
我?为什么是我?给为什么暗示了?什么时候给的?给的是什么暗示?给暗示的目的是什么?
当顾百川想要一股脑地把问题抛出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去了老远,身子探出车窗往回看,高诗岩站在原地,距离越来越远,身子越来越小。
车子开出巷子,高诗岩以为自己会面色平静波澜不兴地把他送走,不成想自己的心情不仅波动地跟菜窖灌了水一样,更甚于想追上去把顾百川截下来扛回家永远留在这里。
在车子开出巷子的后一刻,高诗岩就奔出了巷子口拦住了一辆出租。
“师傅,追上去!”高诗岩指着节目组的的面包车。
高诗岩歪着身子透过挡风玻璃盯着节目组的车,生怕一错眼就能跟丢了似的。
“小伙子,红灯了,还不赶紧下车追上去?”司机问。
“不下,跟着就好!”高诗岩说。
司机一脸纳闷地问:“你是在跟车还是跟人?”
“跟人!”高诗岩说。
“什么关系啊?”司机问。
“我俩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高诗岩冷语道。
司机没生气反倒呵呵一乐,“不说我也猜得到,肯定是小女朋友要去车站机场什么的不忍心当面分别吧!”
高诗岩听完笑出了声,“他可不小!”
顾百川下车,高诗岩下车,顾百川进站,高诗岩进站。
顾百川拖拉着行李箱找到个空座位坐了下来,候车厅不大,高诗岩趁顾百川低头的功夫赶赶紧找了个犄角旮旯不容易被发现的位置坐了下来。
高诗岩起初低头装作扒拉手机的样子,觉得自己装候车的装得渐入佳才微微抬起头朝顾百川的方向瞄过去。
顾百川还是没有抬头,仔细定睛一眼,这傻子竟然他妈的胳膊支着大腿,双手托腮睡着了,心真大!
高诗岩是背着顾百川坐的,看着顾百川也没有要睁开眼的意思,就弯着腰小碎步换了个正对着顾百川容易观察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就不想想我刚才最后和他说的话么?心有点拔凉拔凉的!
就算不想这些,他不怕睡过头误了车?
算了算了!傻子就是傻子,二哈属性!
高诗岩这么想着,嘴角不禁上扬竟然笑了出来,看着顾百川,再看一眼,多看一眼,可能这一眼就是最后一眼了。
远远地看着顾百川,短短的头发,有点长该理了,像个毛躁的猕猴桃。
隔那么远,看向人群,还是会第一眼就看向他,人潮中拔尖的人,目光会被不自觉地被吸过去。
性格毛毛躁躁,傻了吧唧,除了长得入了自己的眼,还有什么好的呢?
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呢?
说不清道不明,越想就越想不明白,就是感觉他好,就是合了自己的喜好,就是怎么看都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