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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岁月神偷 ...

  •   “赶紧让位置!”
      比冯思语还要再矮上一点的李肆尽力举着液瓶不让它低过头顶。
      冯思语看见高诗岩,微笑着点了点头,高诗岩没什么表情,但出于礼貌,也回应了一下。
      “卧槽!”张叁暗自惊叹了一句。
      一众人赶紧腾出了另一个床位,张叁上前殷勤地接过液瓶挂在了铁架子上。
      赵潜孙礼又从其他房间找来了椅子,位置坐定,游戏开始。
      “厉害呀!”张叁冲李肆竖了个大拇指,小声问,“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高诗岩也在这儿!”
      张叁一听这话,满心的欢喜一下子变成了绞痛,还是痛不欲生的那种!
      “发本子啊!”李肆说。
      “你发吧!”张叁垂头丧气地说。
      “你怎么了?刚才看你不是挺高兴的么?”顾百川说。
      “他啊——是扎心了!”李肆笑着说。
      李肆摊开几个本子挑出唯一的女性角色递给了冯思语。
      “咱们这群人中有谁没玩过剧本杀么?”李肆问。
      “我没玩过!”冯思语说。
      “我就玩过一次,不太熟悉规则!”赵潜举手说。
      “那不怕!动脑子会推理就行!”李肆扣过剩下的六个本子洗了洗,“抽到什么算什么!不准换啊!”
      “对了,我还得说一下!”扎心的张叁插嘴道,“鉴于冯思语同学第一次玩,每个人的角色用自己的名字阐述。”
      “为什么啊?”李肆问。
      “照顾一下冯思语同学嘛,省着剧情太乱,线索太杂,还要记人物名字,太复杂!”张叁解释道。
      “吁——”众人起哄唏嘘。
      “主题岁月神偷!”李肆拍了拍手表示安静,“游戏开始!”
      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北平梨园名角顾百川技艺过人,一时名声鹊起,这一天,顾百川因为戏服上的瑕疵找到裁缝店老板孙礼理论。
      “呦!”孙礼迎到门槛处弯腰三尺恭恭敬敬地说,“是什么风把顾老板给吹来啦!”
      “你可千万别这么叫,这声老板我可担待不起!”顾百川把手里提拉的戏服甩到布板上没好气地说。
      “顾老板您消消气!”孙礼回头招呼着店里的伙计道,“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还不赶紧给顾老板看茶!”
      “我只喝烧好的白水!”顾百川一脸的不好说话。
      “懂懂懂!名家的嗓子就是身家性命!”孙礼点头哈腰地喊了句,“不上茶了!换白水!”
      “不用了!”顾百川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上了我也不喝!”
      一边的伙计听了为难地诺诺问了句:“那我上还是不上啊?”
      孙礼回头摆手瞪了活计一眼,又回过头来给顾百川赔笑。
      “看看这戏服吧!”顾百川脖子一仰,那傲娇劲就上来了。
      孙礼拿着放大镜从上往下由内到外瞅了得有三盏茶的功夫,眼睛都冒血丝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拿着戏服半弯腰走到顾百川面前说:“顾老板,我实在是眼拙,哪有什么差错,您尽管指出来,我们也好赶紧让店里的裁缝找补不是!”
      顾百川撂下偏腿的姿势,语气清轻淡但又不失傲劲地说:“左袖口三寸往上金花绣瓣最大的一瓣跳线了!”
      孙礼赶紧拾起放大镜找到相应的位置仔细瞧了瞧,“还真是跳线了!”
      “怎么办吧?”顾百川问。
      “这是我们的错!”孙礼连忙陪笑,“我们啊,把这瓣花给您拆了重绣!”
      “不行!”顾百川一口回绝。
      孙礼这下可算是犯难了,询问的语气问:“要不把整朵花给您拆了重绣?”
      “我要你把整只胳膊拆了重绣!”顾百川站起身用不可回绝的语气说道,“而且这钱也得你们店出!”
      “啊这……”孙礼满目愁容,“顾老板,您这可就难为人了!”
      “诶我告诉你,没让你整件返工重绣就算是便宜你了!”顾百川指着孙礼理直气壮地说,“看遍整个北平,我为啥偏偏找你家做戏服?我给你这么大的信任可你到头来却给我做出个残次品?”
      “这怎么能叫残次品呢?”孙礼急得把戏服拿到顾百川面前解释,“这都是店里最好的绣工绣出来的,就跳了一根线怎么就能说是残次品呢?”
      “唱戏讲的是什么?除了我这把嗓子,再有就是外在的这一身行头,你懂么!”顾百川争辩道。
      “顾老板……”孙礼愁苦满面地说,“店里做的都是小买卖,这么一件上等的布料,拆了重绣就得用新的布料,到时候就得赔上半个月的营生啊!”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拿着这残次品去给日本人唱戏?”顾百川问。
      只要是有关日本的一切事和物,在时下就像邪虫毒药洪水猛兽一样让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
      孙礼猛地就一脸煞白,惶恐地欲上前用手堵住顾百川的嘴,“顾老板!莫提!莫提啊!”
      “怎么了?难不成日本人有顺风耳!我说了什么,他们八百里之外就能听见?”顾百川依旧一脸的正气凛然。
      孙礼吓得腿都抖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都快要跪下来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顾老板莫提啊!”
      “这是哪位好汉敢门不闭户不关就大谈日本啊?”店外走进一位风华正盛却气运沉稳的男子。
      “呀!是高家三爷啊!”孙礼赶紧上前关上了店门,殷勤又惧怕地说,“三爷啊三爷!您就饶了小的吧!莫提!莫提啊!”
      高三爷没有理会孙礼的劝阻,笑着对顾百川说:“想必这就是当下名声大噪,现在专给日本人唱戏的顾百川顾老板吧?”
      顾百川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回答说:“正是!”
      “想不到顾老板竟是如此年盛,出乎意料!久仰久仰!”高三爷摘掉手套伸出手说,“在下高诗岩!”
      “高诗岩?”顾百川脑袋中思索着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北平最大的布商,大名鼎鼎的高家三爷高诗岩高老板啊!”孙礼在一边提醒道,“您这戏服用的就是三爷家的料子啊!”
      “奥~”顾百川被这么一提醒算是醒过了闷,睁大了眼睛问,“那你一定特有钱吧!”
      高诗岩一听这话一下子就笑了,顺应着说道:“确实是比平常家的钱稍微多那么一点点!”
      “那你算是来着了!”顾百川指着孙礼说,“他把我的戏服做砸了,这返工要用的料子你是不是应该免费供给我?”
      “我供?”高诗岩一脸疑惑。
      “那当然!”顾百川一脸泼皮无赖地盘腿在了椅子上,“你要不给出,我就让全北平的人都知道你家的料子有问题,让我穿着残次品给日本人唱戏。”
      “你这属于强盗啊?”高诗岩哭笑不得地说。
      “别插嘴!我还没说完呢!”顾百川瞪了高诗岩一眼,“反正因为给日本人唱戏,我在北平的名声已经臭了,别人表明上的恭敬都是虚的、假的,但如果你堂堂高家三爷和我有什么牵连和瓜葛,不管什么原因,传出去都不好听吧!”
      “顾老板,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孙礼脸红脖子粗地摆手,“三爷低价卖给我们料子,养活了北平多少像我这样铺子啊!三爷是大善人,顾老板您可不能这么做啊!”
      “所以说嘛!”顾百川从椅子上下来,拍了拍身上衣服的褶皱,“花钱挡灾!事情的利弊,想必三爷还是拎得清的!”
      孙礼还要上前说什么,被高诗岩一手拦住,“顾老板的料子,我高某人出了!”
      顾百川一听高诗岩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脸上好似荡漾出了一朵大大的芙蓉花,俏着戏子特有的身段伏到高诗岩耳侧道:“我顾百川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泼皮无赖,下个月初三来鹧鸪楼听戏,全当抵了料子的钱!”
      高诗岩看着顾百川走出裁缝店的身影,心头一笑,觉得这人好是有趣!
      “三爷,这种人少搭理,就看着自己有日本人给撑腰,整天吆五呵四的,不要脸!”孙礼说罢唾了口痰。
      这时顾百川竟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店门口一眼,孙礼赶紧像个耗子一样退回了店内,刚才抱怨的嚣张气势全然不见。
      顾百川看着高诗岩微微笑了一下,秋风猎猎,卷携着巷子里的落叶和灰尘,带来一丝干燥薄凉。
      高诗岩驻足在门口,挥手回应,顾百川颔首再一笑,拐过巷口,消失了身影。

      “这是谁这么缺德!”冯思语摩挲着打开鹧鸪楼的大门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儿。
      顾百川在院子里漱口,闻声赶来询问:“怎么了?”
      “班主你闻,门口都是尿骚味儿!”冯思语捂着鼻子说。
      “肯定是哪家的死孩子干的!”顾百川看着门口的好几片尿迹,“还不是一两个!”
      眼睛一瞥,顾百川又瞅见了大门上用石笔写的几个字:叛国贼!中国戏子日本腔!不要脸!
      顾百川已经习以为常,自打给日本人唱戏后,这种事情发生已经不是一两回了。
      “怎么了?”院子里压腿吊嗓子的一众师兄妹问。
      “都不知道小语眼睛不好怎么着?特别是那一个个大老爷们,不知道晨练之前先把大门敞开?”顾百川呵斥道。
      “她愿意干就让她干呗!”人群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牲口!”顾百川恼怒至极,“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院子里压腿的站直了,吊嗓子的也都不出声了。
      “没人说是不是!没人说今天谁都别吃饭!给我练,我不说停谁敢停,我打断他的腿!”
      顾百川看了一眼人群,怒目道:“去把门上的字给我擦了!”
      即使不用看,谁也都知道门上又写了什么。
      “这都第几回了!”
      “偏心眼子!”
      “要我说瞎子就不该来唱戏!”
      伴着众人的不满和嘟囔声,顾百川把冯思语扶进了房间。
      “班主,对不起,我又给你……”冯思语还没说完,就被顾百川给截了胡。
      “不怪你,一个个的成天不知道练功,就知道偷奸耍滑!”顾百川把冯思语耳边的碎头发捋了一下,“你也是争气,活儿比他们都好,就冲这一点,我也得替你哥照顾好你,不让你受窝囊气!”
      “班主,我替我哥谢谢你!”冯思语说。
      顾百川听了一笑,“你谢我干什么?谢我把他妹照顾得这么好?”
      冯思语不知道说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
      “要谢,就得谢你自己,是你把自己的功底练得这么扎实,我才有理由护着你!”顾百川说。
      “谢谢班主!”冯思语说。
      “下次这些活儿不用你去干,省着磕了碰了!听见没?”顾百川用命令的语气。
      “嗯!”冯思语只好点头答应。

      新月伊始。
      “哎快过来看!鹧鸪楼要开戏了!”
      “我呸!一窝子给日本人唱戏的戏子还好意思开戏!真不要脸!”
      “你说顾老板怎么就投靠了日本人呢!按理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这么动荡的时局能找到日本人这么大的靠山,甭说唱戏,就算跪下来当狗,他也乐意!”
      “哎!世风日下啊!”
      “你们说什么呢!不看就走,不要嚼我们鹧鸪楼的舌根!”冯思语冲门外叽叽咕咕的俩人喊道。
      “呸!让我嚼我还懒得嚼呢!”
      俩人一边骂着一边走出了尘土漫天的巷子。
      “小语!”顾百川掀开门帘喊道。
      “哎!”冯思语摸索着门框回头叫道,“班主!”
      “不是不让你干开大门这些个活儿么?”顾百川急匆匆地披上衣服走出了院子,“我扶你回屋!”
      “班主,现在是不是秋天了?”冯思语伸出指尖感受着空气中的干燥凛冽。
      “入秋都好一段时间了!”顾百川瞅见冯思语单薄的衣裳,”赶紧回屋,要不该着凉了!”
      “真想再看一眼北山的红枫叶啊!”冯思语说。
      “小语!”班主拽住冯思语的肩膀,“虽然你看不见了,但戏里有姹紫嫣红,冬夏春秋,更美的东西,是可以用心看到的!”
      冯思语听得满心激动,点头道:“我明白了,班主!”
      “哎?”顾百川看见门口立着的一块木牌子,“这是谁放这儿的?”
      “什么啊?”冯思语问。
      “鹧鸪楼初三下午三点开戏,票价半折!”顾百川念道,“这谁放的?”
      “应该是三师兄,他听说您要开戏,昨个儿晚上就念叨了半天!”冯思语说。
      顾百川气不打一处来,冲院里猛吼了一嗓子,“老三!”
      “哎哎哎!”老三一边披衣服一边跌跌撞撞地出了屋子朝大门口小跑过来,“班主!什么事儿?”
      “谁让你把这牌子立这儿的?”顾百川横眉呵戾。
      “我不是听说您要开戏么!不立招牌,能有人知道么?没人知道,怎么挣钱啊!”老三裹紧了衣服说。
      “我看你满脑子除了钱没别的!”顾百川连踹了老三三脚。
      “班主我说错什么了么?”老三一脸的不服气,“自打给日本人唱戏,咱们鹧鸪楼就全靠日本人给的那点儿钱过活,伙食明显亏了一大截!”
      顾百川听了这话又是连踹三脚,“不给日本人唱戏你活得了么?不给日本人唱戏,就算你有命挣也没命花!”
      老三双手揣进袖口,甩着脖颈子说:“死心眼子,和钱过不去!”
      “还有!”顾百川没好气地指着老三的脑瓜子,“你以为立个牌子就有人来听我的戏了么?我的名声在北平已经臭了!知不知道!臭了!”
      老三听见顾百川说出这话,一下子就不敢再顶嘴了,问:“那班主你开戏干啥?”
      “给人听!”顾百川说。
      “那刚才班主你不是说没人会来么?难不成唱给咱鹧鸪楼的自个儿人?”老三一脸疑惑。
      “自然是唱给会来的人!”顾百川挽上冯思语的胳膊笑着走回了屋子。

      新月初三。
      “请问,鹧鸪楼是哪条巷子?”高诗岩拦住一个卖糖葫芦的大伯。
      “不知道不知道!”大伯扛着靶子扒拉开挡道的高诗岩。
      “诶大伯!”高诗岩掏出钱夹抽出一张纸币,“糖葫芦我全都要了!”
      大伯一下子从爱答不理变成了满脸的阿谀奉承,“就在那边的胡同,这位大爷,我给您引路!”
      路果真是不远,拐过一棵老杨树,“鹧鸪楼”三个镶边大字虽然陈旧,但是依旧让人醒目。
      大伯敲了敲鹧鸪楼的大门,里面传来一声回应,“谁呀?”
      “有贵人上门!”大伯冲门缝喊道。
      门吱扭一声,还没等高诗岩说话,冯思语就问道:“是高家三爷吧?”
      高诗岩惊奇中带着疑惑,“你知道我?”
      “班主已经上好了妆,就等您了!”冯思语说。
      “大爷,这路我给你带到了,这糖葫芦……”大伯看着高诗岩说。
      “给她吧!”高诗岩看向冯思语。
      大伯把靶子递给冯思语,糖葫芦的冰糖碴扎了她额头一下,“是糖葫芦么?”
      高诗岩这才注意到冯思语没有聚焦的眼神,问道:“姑娘的眼睛……”
      “小时候发了场烧,整整小半个月,烧坏的!”冯思语说。
      “不好意思!”高诗岩想要接过冯思语手中的靶子,这时老三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小语,谁呀?”
      “高三爷!”冯思语答道。
      “呦!”老三搓着手眼馋地说,“哪来的糖葫芦呀?”
      “给院里的人分了吧!”高诗岩说。
      老三一听这话就乐了,赶紧接过冯思语手里攥着的靶子,“好嘞!”
      “靶子你得给我!”大伯冲跑回院里的老三喊。
      “知道了!”老三摆手回答。
      “高三爷,请吧!”冯思语躲身迎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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