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看见了 ...
-
正值春季，山上比别处更加寒冷。童磨任由着教徒给他穿上羽织，然后低下头，好让她们为他戴上一串念珠。
有鸟鸣传来，童磨看向窗外，见一只山雀立在在嫩枝上啼鸣，颇有点诗意。
“极乐教”从前由童磨的父母打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到现在被父亲称为“进贡”的款项每月仍然照常送来。但据身边充当侍女的教徒所说，山底下已是连年大旱，又逢青黄不接的春夏，现在不知是什么光景了。
“童磨大人，在想什么呢？”其中一位侍女在为他整理衣服下摆时这样问到。
童磨在记忆里找了个名字：“小奈真可怜啊。”
侍女感动道：“童磨大人真是善良啊，小奈她已经过上幸福的生活了。托您的福，在富人家找到了活做，不久前还托人带了些干菜上来，前不久还说要亲自来感谢您赐福……”
他笑着点头应和。
绕过屏风，坐到软垫上，这一天又要开始了。童磨身后那名侍女还在争分夺秒喋喋不休的说着那不知是谁的小奈的幸福新生活，他一点兴致也没有，又敷衍了几句，快了几步走向前去。
他想，接下来，自己又要露出微笑，适时地流下几滴眼泪。
适时，他提醒自己。
然而走过了屏风，却是一条河。
转过头去，也不见那个教徒。一切熟悉的景象，顷刻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难道真的有“神”存在吗？一直被称作“神之子”的童磨短暂地思索了一下，就看见河里一个人正顺流而下，那人看上去很开心，神色安详且满足。
原来，这是地狱啊。
童磨以前常听他的母亲说“三途川”一类的词，据说是人类转世投胎要跨过的河流。他以前还一直不相信有神、地狱之类的存在，把这它们成世人麻痹自己而编造的故事。现在看来，竟是自己错了。
“我在那一瞬间，死了。”
童磨在看见那个顺流而下、满面从容不迫的男子后，很快得到并且接受了这个答案。
此时此刻，应当表现出悲伤还是释然？虽然进行了长久的模仿学习，但这样特殊的情况，他却从来没有看过有谁经历，一时间有些拿捏不稳该露出什么表情。
他露出了笑容。
既然此处为三途川，那么自己也应该像那个人一样，跳入河流中，前往来世吧。
周围传来刺耳的鸣叫，不似从前见过的任何一种鸟类。童磨想，不过自己这辈子都没出过教，累计下来也只见过四五种鸟类，绝算不上博学，因此，这大约是前往转世时的仙鸟在啼鸣吧。
时不时又有耀眼的白光伴随着奇怪的声响，不似他所知悉的任何一种乐器。童磨猜测，这也许是善人化佛的圣光与仙乐吧。
四周种种自己为人时绝对无法想象的情景，他遗憾地想：如果有时间，还真想仔细看一看。
无论这转世路上的情景如何神异，自己已经死了，不必再多留意这些事物了。
童磨向前一步，任河水淹没口鼻。
让一切结束吧。
……
“我的本子上没写我要天天到河里捞人。”男子的声音。
童磨想到，从前教里大多是女子，前来求助的也鲜有男性。
他猜测，大约女人更加坚强。她们对于生命，有着比男人都强烈的渴望。哪怕是他这么一根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也要假装看不见任何异常，当成信仰，然后就可以充满希望地活下来。
“如果要转世的话，希望能成为一个女人。”由此，他闭着眼睛许下愿望。
如果转世成为女人的话，就可以毫不迷茫地活下去了吧。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国木田抓过一个苹果削起皮来，“不会是像太宰那家伙一样吃错了蘑菇吧。”他后半句话说得非常小声。
童磨睁开眼。雪一样洁白的墙壁，灿烂的白光。自己是升上了天国吗？回想起自己的过去，某种方面上来说，也算做了不少善事吧。
“你这家伙，倒是给我好好听人家说话啊！”国木田看此人仍然左顾右盼，完全是忽视了自己的模样，头冒青筋。
他正受社长嘱咐，对不靠谱到了极点的新人太宰治进行考核，今天太宰照常跳了河（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不禁感到有点悲哀），他也照常去捞，哪知一捞捞了俩，旁边的热心路人还帮忙叫了救护车。
难不成这货就是太宰一天喊着“殉情殉情”的殉情对象？
想到他说的“如果要转世的话希望能成为一个女人”国木田不禁流下一滴冷汗，缓和下声音，说到：“这位……先生，你认识太宰治吗？”
童磨看向说话的人。这个男人戴了时髦的西洋眼镜，一身西装。他总算是脱出了那个“我已经死了”的猜想，试探着说：“并不认识。”
“这样说来，你们二位只是恰巧一起……自杀？”国木田稍加思考，然后换了个更加委婉并且太宰治总挂在口边的词：“就是‘入水’。”
这个词应该能更好的和这种自杀者交流吧，国木田想到。
“嗯，嗯？我没有自杀哦。”对方看起来有点清醒了，语气也随之一变，莫名有点老人和孙儿们说话的那种慈蔼感，这个联想让国木田下意识打了个寒碜。“只是误会而已。”
童磨已经明白眼前的状况了。他本来就不算愚笨，只是因为情感缺失，思考方向与常人略有不同，此时也算清楚了。
自己大概是来到了一个其他世界吧，或者是，时间？他缓慢地思考着。
“总之，就是你并不认识此人吧？”为了以防万一太宰治用假名什么的，国木田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太宰治入社拍的证件照来给童磨看。
就看见此人因为这张照片睁大了眼睛：“哎呀。”这不是那个让自己误以为此处是地狱的人吗？
国木田倒抽了一口气，脑中这场双人跳河事件更加扑朔迷离，种种离谱的想法最终变成了一句压抑着音量的怒吼：“太——宰——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看见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