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钓来的大鲨鱼》小漫妮

2、第二章

　　“他这是伤应该是锋利的刀剑刺出来的，怕是想一击毙命，下手很重，伤口又长又深。
　　之后又被抛尸河中，伤口一直在水里泡着，已经发炎感染了。”
　　陆大夫接过苏阮打来的热水，拿起帕子给人清洗完伤口，上了些外伤药后，适才对站在旁边，一脸担忧的苏阮说道。
　　“而且他在河里泡的时间太长了，伤口感染引起高烧，这到底能不能醒…”实在不好说啊。
　　话没全出口，不过苏阮懂了，焉焉地拿上陆大夫给的药，往厨房走去，点火起炉，按着医嘱，慢慢地熬起了药。
　　差不多一炷香后，沙罐炉盖被热气顶得来回晃动，一股熟悉的苦涩药味瞬间溢满整间屋子。
　　苏阮拿抹布垫着，握住沙罐罐柄处，将药汁倒进事先准备好的瓷碗里。
　　倒完后，又打了些清水放进沙灌，凑了几根柴火，回到木凳上坐下，蒲扇不时扇动几下，缓缓熬着。
　　草药的第一遍药汁不能喝，需要倒掉重新掺入清水慢熬…
　　苏阮对这些药理常识了然于胸，决计不可能出现错误，因为有些事，重复多了就成了习惯，无需强求。
　　其实他以前也是个完全不懂的，要是外公没有突然病倒，缠绵病榻长达数月，苏阮想，他永远也不会懂这些。
　　可懂了药理又如何，每日亲自熬药，日夜在床榻前照料陪伴，最终呢？
　　人还是敌不过岁月消磨，逃不出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外公还是去了，逝于大表哥柳铭超的怀中，了无生机的黑青面庞依旧是记忆中那副慈祥的模样。
　　可却再也不会对着他笑了，笑起来会微微咧开的嘴角处，苏阮方才舀喂进他口中的黑棕色药汁缓缓流出…
　　去年十月，那个陶菊漫遍整个余安县的季节，外公去了，苏阮再也见不到那个自他有记忆以来，便一直陪伴他，照顾他的老人了。
　　衣袖里的糖果，举高高的抱抱，点烛赶功课时的陪伴与每日一碗的鲜美鱼汤…苏阮都记得。
　　可那个十月，苏阮却不敢再去回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思念，忍不住委屈，忍不住偷偷哭泣。
　　可在他努力不去想时，他发现他的身体已经记住了，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这个本能在告诉他，他去年很努力、很小心地给一个老人熬药，盼他病愈，盼他再对着自己暖暖地笑，盼他再给他做一次糖醋鱼…
　　所以，再来一次，苏阮莫名又怕了，萍水相逢罢了，可他还是怕。
　　怕正躺在自己床上的八尺大块头也如同去年的外公，安静地逝去，连他姓甚名谁都无法得知。
　　俞想愈慌乱，苏阮在砂罐下凑了几根柴火，确保不会即刻烧尽后，脚下失去了外人眼中的从容稳静样，步子飞快地往东屋而去。
　　还好，这条“大鱼”是个身强力壮的，应该能醒的吧？
　　苏阮伸出食指在男人鼻下探了探，后又摸了摸男人因疼痛而紧皱一片的额头，确认男人的高烧虽未退，可也没有加剧后，苏阮偷偷舒了口气。
　　将被男人扒拉到一旁的薄被拉过，轻轻搭到男人腰际，之后抬脚，轻步出了屋子。
　　继续熬药，熬好后倒出，端进屋里给男人喂药…
　　一番忙碌下来，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苏阮这才闲了下来。
　　也正是此时，儒衣下传来的“咕咕”叫声提醒他，肚子在唱空城计了，他该去“做”晚饭了。
　　苏阮走进厨房，打开灶上的蒸笼察看了一番后，偷偷吐了口气，放下心来。
　　姜嫂子给他留了菜，一个清炒茄子、一碟腌菜，一盘豆腐条炒腊肉…
　　同中午的午食一样，一个没多，也没少，对此，小先生苏阮满意极了，完全忘记了这是中午的“剩菜”。
　　苏阮想到自己屋里还有个病人，忙将蒸笼下层的白米饭盛到大铁锅里。
　　又根据那仅有的模糊印象，往里面加了一点点盐，一丢丢小罐子里的油，还有一些清水，在灶下添了些柴火，开始熬粥。
　　而属于他的冷菜，则继续留在蒸笼里，直接将蒸笼放到锅上，一边熬粥一边热菜。
　　“做”饭做得很随意，也很简单，或者说这根本不叫做饭。
　　因为…小先生还真不会做饭！
　　他从小生活在舅舅家，舅舅柳廉明是县丞，这几年还愈加得到县太爷的宠信，家里下人不算多，可下厨的活也决计轮不到他头上。
　　而且他还是个读书人，外公在世时又对他多加看顾，虽然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儿，却没人敢欺负了他去。
　　不欺负不算，还因为他长得老少皆宜，面相极惹人疼；少时家中又遭逢变故，身世凄惨，惹人怜…
　　总之，小先生在生活上被养得很娇，又娇气，又娇弱。
　　也正因此，他不会做饭是情有可原的，小先生也从不为此感到焦虑。
　　不会就不会吧，反正书塾的午饭是“外包”的，姜婶子会过来做的。
　　大不了多添补点钱，让她帮忙多做一点，晚上热了吃便好了…
　　小先生很想得开，可是他的胃不是很能释怀，这不，刚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桌，举筷没吃几口,小先生便吃不下了。
　　可为了下次睿晨、睿夕过来看望他时，不再说他瘦了，还非要闹着让他一同回去，苏阮只得努力地又吃了几口。
　　最后一口豆腐下去，熟悉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喉间，拿起桌子一侧事先倒好的凉开水，猛地灌了下去。
　　好一会，刚刚微微发白的脸色适才缓了过来，整个人再次明艳动人过来。
　　画龙点睛的泪痣，白得莹莹发光的皮肤，柔顺漆黑的秀发，鼻梁高挺，唇角幼嫩。
　　精致得让人心悸，也“娇气”得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