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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乌托邦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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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梦见自己行于雾中,远方有钟声传来,一声声的,孤寂的回荡,脚下是奔腾的河流,身旁是哲思的旅者。
鸟鸣声穿过云际,带着潮湿的水汽,遥遥落在她的耳边。
不知何时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下,落在她的眉睫间模糊了视线,也打散了河中摆尾的鱼。
她用指尖拭去那一滴露水,隔着氤氲的雾气,看到河的那边,是有尖顶的庄园,身着墨绿色礼裙的女人站在庄园前微笑着正说着什么,她被模糊了身形,朦朦朔朔的一道剪影,一点绿意缀在铅灰色的背景上,格外的鲜亮。
她所怀念的模样。
她知道,那是她的归处,而在她们之间,只横亘着一座桥。
桥下的白色河流更加湍急了。
女人向她招手,小臂处垂着丝绸,飘飘摇摇的晃在空中。
她在召她过去。
女人总是这样,她想,她在这时的表情一定是温柔又怜爱的,毫无防备。
她抬起脚步,却驻足在了此间,久久的,直到那座雾霭间的桥连同其后的古堡都变得飘渺而虚幻。
最终连那女人都消失不见。
这乍然的美景也于乍然之间消散。
她一直睁着眼,直到女人化为雾气消弭之后也不敢眨眼,期待又恐惧着。
可是不行啊,她早就走了,她也不能在此停留。
她不能停下。
雨势蓦的变大。
噼啪的雨点落到地上,砸在她光裸的脚背和脸颊上,顺着发丝落到肩上、背上,有些冷,似乎在责怪她的选择,不像雪来时的寂静和温柔。
她身旁的旅者叹息着蹲下身掬起水来,在水滴落下来的刹那间,那被无限放慢的一帧中,她听到了水滴碰撞地面的“滴答”声,也看清了旅者的脸。
是……她自己的面容。
她陡然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虚无,是一场骗局。
“克罗诺斯,事到如今你依旧想要来阻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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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慢两人进了门内,男人已经不知所踪,微暗的接待台后并没有埃米耶,只有桌上的黄玫瑰依旧静静盛放着,程慢走上前,将装书的纸袋放在柜台上,视线一转瞥到翻开的书页上,纸页上有人为捏出来的褶皱痕迹,上面的一行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Onecannotstepintothesameriver twice〕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贾尔斯显然也看到了,他撇撇嘴转过眼去,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这种充满哲学气息的话语他向来理解不来。
程慢视线一顿,她走向大门,低头捡起旁边书架上落下的书,放回原位,顺带扶正稍有些歪斜的小书架,然后说道:“走吧。”
贾尔斯随之跟上。
当他们两个来到停驻的车前时,贾尔斯顿住向四周望了望。
“怎么了贾尔斯?”
面对程慢的发问,贾尔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能是我紧张过头了,走吧,去莫斯塔。”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打乱两人的计划,没有见到埃米耶,对于程慢来说也没有多大影响,甚至说没有见到她反而是好事,毕竟她想确认的事情已经确认到了。
莫斯塔位于克罗诺斯的北部,矿区周边都有人在把守,那些人面相凶悍眼神警惕,腰间鼓起,十分不好惹的模样。
贾尔斯两人虽然做了伪装,但熟悉的人还是有可能认出来的,更何况这里的守卫都是戴维德的手下,是以两人并没有向前,只是在远处默然站着。
他们现在一处高地的林间,葱茏的树木遮掩了身形,站在这里向下望,能看到矿区入口。
进出的人不多,除了守卫外,也就见有一队人进入。
“那是文森特家的开采队,中间那个是个什么专家来着。”
贾尔斯顺着程慢的视线望去,然后如此说道。
“矿区周围的防守很是严密,如果贸然进去,恐怕不会成功。”
他在委婉地劝诫,虽然贾尔斯不知道程慢为何要进入矿区,但阻止她总没错,万一她在矿区动手脚——
贾尔斯抱臂站在一旁,视线向周边扫视着。
总归有他盯着。
大概等了二十分钟左右,期间贾尔斯已经热的不住擦汗了,他们才等来了要等的人。
“维拉,贾尔斯。”男人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头浅金色的发,冰蓝色的眼睛严肃又冷漠,站在他的身边,似乎连温度都低了不少。
贾尔斯惊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他的顶头上司。
波文。
面对贾尔斯的惊异,波文只是微微皱眉,他向程慢说道:“希望你能完美做到你所承诺的。”
“不过在此之前,也许我们该找个地方好好地谈一谈。”
对于意料之外的贾尔斯,他从头至尾也就初见时皱了下眉,便没有多余的反应了。
这样的态度让贾尔斯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憋闷。
波文带他们去的是一家餐厅,临近午时,人不少,但贾尔斯扫了一圈,点了点头。
这就是没有他认识的人的意思了。
选定的地方在餐厅里侧,一个能看到窗户的角落,这儿是北区,不如中心区繁华,来往的人也没多少规矩,是以,餐厅内称不上安静,细微的噪音遮住了他们的交谈声,加之又有绿植阻挡,不仔细留心的话根本发现不了这儿坐了三个人。
等点单完毕,三人才开始正式交谈。
波文神情严肃一如昨夜,“维拉小姐,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吧。”
昨夜——
达芙伦区b道413
程慢静静站在门前,她的呼吸轻而缓,背脊挺直,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随着夜风穿廊过,风衣摆浮动的瞬间,黑暗蠢蠢欲动,一道黑影蓦地向她袭来。
她没有选择开枪,而是第一时间抄起脚边的粗重木枝选择格挡。
在交手的瞬间,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程慢隐约看清了来者的脸。
即使只看过一次照片,程慢也认出了眼前人。
是悬尸案的第一名死者,阿尔杰。
意识到这个事实,程慢下意识一脚踢向了他的侧腹部,阿尔杰被踢了个倒仰向后栽倒而去。
他晃晃悠悠地,似是有些四肢不协调地爬起来,程慢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审视着他。
阿尔杰虽然此刻穿的衣服脏破了点,但是他的躯体都是完整的,包括卷宗照片上他胸口开裂的血洞也早已愈合,宽大的衣袍罩在他的身上,衣摆浮动间隐约露出袍底隐藏的黑色阴影。
像藏着什么东西。
他是阿尔杰吗,或者说,他是“人”吗?
正在程慢边警惕边思索时,异变陡生。
在阿尔杰站定的瞬间,他的身后乍然笼罩了遮天蔽日的阴影,在斑驳的树影间,分不清是藤蔓还是触手的东西向着程慢袭来。
什么玩意??
这掉san的鬼东西!
程慢迅速后撤,借着夜色作掩护寻找机会躲藏。
她的姿态虽有些狼狈,但还有余力,在程慢看来这东西也就丑了点,远没有她曾见到过的那些存在恐怖,但在摸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加之手边简陋的装备,还是先躲为妙。
程慢试探着,警惕地观察者阿尔杰的一举一动,她屏住呼吸,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只见原先还试探着向她这个方位走来的阿尔杰瞬间坚定了脚步,那些触手状物体再次收拢向她迅疾而来。
浓烈的气息吗?
还是其他什么更具体的东西……
程慢猛地歪头,躲过了袭来的攻击,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思索。
阿尔杰的本体行动不便,他似乎控制不好身为人类的躯体,不仅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甚至差点被横斜的树枝绊倒,他宽大的衣袍拖到地上,背部已经被触手撕裂,露出大片皮肤。
如蛛网一般的纹路密布他的背部,触手从中生长而出,在空气中柔软地舒展着,却在锁定猎物时一瞬变得锋锐而冷冽。在这寒凉的月色间织就一场荒诞又怪异的梦。
程慢观察到,他触手与身体的连接处,似乎就在后心。
心下一分神,猛地被袭来的触手击中右臂,风衣被罡风撕裂,腐蚀性极强的粘液随之附着而上。
黏滑的触感让有点洁癖的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右臂的灼痛感强烈,不过好在她手稳,枪支并未脱落。
现在,也该试试火力压制的效果如何了,拖延地够久了,得速战速决。
思及此,程慢压低重心,眼睛眯起,在月色被乌云揽起之际,整个世界蓦然晦暗起来。
就是现在——
就在她叩动扳机的前一瞬,却有人出制止了她。
“维拉,闹出大动静的话,处理起来可是会非常麻烦的。”
男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声源正是这栋别墅的二楼阳台。
伴随着“噗嗤”一声响,他带着冷笑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中,“你那东西对这种怪物可致不了命,恶心的东西还是趁早消失为妙。”
“你说是吧,维拉。”
借着月色,程慢看清了靠在二楼铁制围栏的波文,以及他手中提着的弩状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