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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夜莺别墅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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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慢最终也没拿玛丽安怎么样,她知道塔利亚带她来这里是为什么,虽则打着来看玛丽安的旗号,实际上是为了试探,而玛丽安作为敌对阵营的一员,落得被囚的下场也只是能力不济,最起码接下来的事情她不会再搅混水了。
几人依次爬上了地面,这是个相当消耗体力的活动,等程慢走出塔利亚家的大门,太阳已然西斜,碎金铺满了整个天空,衬着冲天的树冠显得格外壮阔而美丽。
塔利亚没有跟着他们回到别墅,回程只有她与罗曼两人。
两人走在石板路上,一时间只剩下晚风簌簌而过的响动,罗曼率先发问:“你猜那里有什么?”
他的视线并未转向程慢,而是追随者那棵遮天蔽日的不知名花树。
程慢并未出声应答,她也同望向巨树的方向,右手伸出,三指蜷缩,比出一个□□手势,遥遥朝着巨树点了一下。
“Boom!”
罗曼替她补上了音效。
程慢失笑,“罗曼先生还真是个多变有趣的人。”
“是吗?”罗曼眨了眨眼睛,“那可真是荣幸。”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夕阳一点点下沉。
第三个夜晚要来了。
就在程慢似有所感的时候,那股从心底升腾起的厌世感消弭平复,胃酸翻腾抗议,不知是影响增强,还是她只早上吃了些东西的原因,饥饿瞬间占据高地,程慢心下有了定数。
轮到[饥饿]了。
入秋后,白日越来越短,等两人回到别墅时,遥远的天边已经挂起了星幕。
壁炉中的火依旧燃着,阿诺德坐在壁炉旁,身侧是沉沉睡去的亚当斯。
“阿诺德先生,这边。”
程慢打了声招呼,坐到了桌前,他们两个从塔利亚家带回了晚餐,薄馅饼,馅料里有蘑菇香草,很奇怪的搭配,罗曼咬了一口便皱起了眉。
程慢视线转向他,他勉强咽下去了那一口,活像是吞了毒,见程慢盯着他,罗曼慢吞吞地开口,“难吃。”
顿了顿,他又补了四个字,“特别难吃。”
程慢咬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嚼烂咽下去,她的胃现在一抽一抽地抗议,她必须摄取足够多的能量。
阿诺德将亚当斯放到软垫上,走到这边,显得有些尴尬,“剩下的面包果酱,刚才我给了兄长。”
意思是现在家中断粮。
阿诺德也知道这事自己办的不怎么地道,瞥见程慢推给他的馅饼,他更加不好意思,外出奔波的同伴还记得带吃的回来给他,他自己倒一点没剩下地把存粮全投喂给了亚当斯。
罗曼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只得艰难地吞咽起味道令人一言难尽的塔利亚独家秘制馅饼。
程慢倒不在意这种事情,在她眼里,能吃就行,美味对她来说从来不是必需品,何况,有些食物难吃,未必不是好事。
程慢有些出神,等回过神来,长桌上对面的两个人的表情有些奇异的相似,都……很痛苦。
罗曼的情绪好像越来越丰富了。
“温多琳小姐。”阿诺德开口。
“怎么了?阿诺德先生。”
程慢的视线从罗曼转到了阿诺德身上,罗曼垂着头还在奋力与那个馅饼作斗争。
皮又厚又硬,馅料软软绵绵毫无味道,从舌尖传达过来的信息让罗曼止不住地恶心,连那膨胀拉伸开疆拓土的饥饿感都压了下去。
这种感觉诡异地难受。
阿诺德意外地腼腆起来,“温多琳小姐,你昨晚都看到了吧?”
程慢泰然回答:“阿诺德先生不必担心亚当斯,他会没事的,阿诺德先生昨晚做的很好。”
太过绵密了,这种口感,罗曼依旧没有抬头。
阿诺德放下了馅饼,用纸巾擦了擦手,十分真诚,“非常感谢您的以身犯险。”
程慢摇摇头,“不必,举手之劳。”
他说,太过寡淡,太过绵厚的口感,实则品尝起来一点滋味都没有,罗曼有些恨恨地放下叉子,银器与瓷盘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阻断了两人继续交流的意愿。
他撂下盘子,声线有些冷,只留下一句话,“我吃饱了,先回屋休息了。”
迎上程慢若有所思的视线,他仿佛一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心虚,虽然只有短短须臾,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罗曼有些怔然,昨晚被程慢发现时似乎也有这种名为心虚的情绪闪过脑海占据大脑。
而程慢,似乎永远坦然,就算她背离承诺——
不,她并没有背离对他的承诺,她只是巧妙地避过了所有许下承诺的机会。
罗曼以前都非常欣赏这种巧妙,现在却有些难言的憋闷感袭上心头,他不懂自己情绪起伏为何如此之大,就像是幻象中自由的夜莺啄食血肉的那一瞬间,它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他说不清。
夜幕降临,几人各回各屋,就算有了亚当斯和瓦伦的前车之鉴,他们依旧选择独处,阿诺德不放心,想将亚当斯带到自己的房中去,接收到阿诺德问询的眼神,程慢摊手表示随意,阿诺德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把亚当斯独自一人放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他是个聪明人。
群星升空,月亮归位,透过米色的窗帘缝隙能窥见竖月,冷而明亮。
程慢准时从床上起身,接近午夜,连空气都是沉寂的,只有座钟嘀嗒作响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在人的心上。
还不到时间,程慢套上一件外套,坐在沙发上,她没开灯,就着昏暗的月光端详着这个房间里的壁画。
如果说下面五幅画对应着塔利亚讲的每一幕,那么上面三幅画也必然隐藏着什么信息,可惜程慢天生没有什么浪漫因子和艺术细胞,上面的三幅画对她来说太过费解,不……不如说是抽象。
只见白色的天使手握象征权柄的巨剑,黑色的锁链穿过祂的胸膛缠紧腹部,祂踩在泥浆中,冷白的足变得污秽,双眼轻合,神情悲戚,无数双手攀扯祂的衣角,有人为祂带上王冠,有人扯祂入泥沼,最瞩目的是一双手从身后轻轻抚摸着祂纯白的翅膀。
程慢没看出个什么意思,第一感觉就是:啊,这泥真黑,衣服真白,血也挺红。
第二幅画以程慢贫乏的艺术知识来看应该属于印象派,它被挂在主卧里,濒死的蛇昂着头接下了冬日里的第一片雪花,雪花在阳光下显得清透而脆弱,天地亮白一片,雾气像是永远散不去。
第三幅油画是紧挨另一侧楼梯的房间里的,遥遥与程慢房间相对,那幅画更是抽象,一只小船在海上漂流,桅杆上绑着一只空棺材,脸色青白的“人”在旁边僵硬地伸展手臂滑动船桨,身着水手服的人跳入深海沉毙。
这都什么??
正当程慢如此想时,座钟的指针也指向了午夜,这时段,连树影都透着一股阴森可怖,程慢停了两分钟,这房子隔音还行,虽然听不到楼下的动静,但也方便了程慢行动。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冷不防瞥见旁边有一闪而逝的阴影,她顿时警觉起来。
罗曼仰面躺在床上,离开了程慢的视线范围,他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那股如影随形的紧张感和焦虑感一扫而空,他想起程慢曾对他说过的话,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显出几分茫然与呆滞。
她在警告他,不如说……是在恐吓。
想吞噬吗?
那种不受感觉的焦虑感确实很让人厌恶,特别是在地底被影响的那一瞬间,在她拍开自己手掌的一瞬间,在她与阿诺德交谈甚欢的那一瞬间,那种厌恶感几度达到了顶峰,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不是想要吞噬的欲望,而是想要得到的欲望,像是荒草野蛮生长最终连原。
昨天下午他向程慢提出请求时,她既不答应又不反对,罗曼本以为她是默认,哪想到他午夜刚踏出屋子就见到程慢拉住阿诺德向着阴影处躲去,爱丽丝在不远处机械地走着,亚当斯跪在石像前,神色虔诚,在他周围是环绕起的五盏烛火,火舌在黑暗中张牙舞爪,亚当斯举起一盏,将它递给了爱丽丝,爱丽丝用它点燃了提灯,随后就出了门。
罗曼能听见两人窃窃低声说了什么,随后程慢就回了房间,不久罗曼便透过自己房间的玻璃瞧到了程慢一跃而下的身影,她毫不犹豫地循着爱丽丝离开的方向追去。
她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程慢似乎总是这般,她看出自己的接近之意,便任由接近,不触及到她的底线,她不会追究,罗曼似乎也没见到过她为什么气怒,总是平平淡淡的,像是那块蘑菇馅饼!
想到那块馅饼,他脸都绿了,胃酸一阵翻涌,他晚上根本没咬几口,现在胃里空空,饥饿总是影响着人的情绪,像是一条条噬血的虫,一点点蚕食神经,罗曼愤愤地从床上坐起,瞥一眼座钟,零点刚过,刚刚好,他今晚要守株待兔!
只是还没等他大展拳脚,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低呼,罗曼面色一沉,连忙推开门。
今晚爱丽丝玛丽安虽然都不在,但难保不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