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品［无限］》识薇

106、番外四:关于再见

　　“慢慢，不要怕，妈妈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你才是，不要怕。

　　她想伸手拍拍她，手臂却失了力垂了下来。

　　不要哭了。

　　—

　　程慢夜间忽然惊醒，她没开灯，独自在黑暗中静坐良久。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关于她的梦了，那些日子仿佛蒙上雾，安静地尘封着。

　　那些无忧的，被爱意包裹的日子属于一个叫慢慢的女孩，而不是…零号。

　　当年程琼将失去意识的她藏在废弃工厂周围，独自一人离去，她看着那个女人走远，再也没能回来。

　　最后还是万尚“善心大发”地说：你妈妈精神压力太大，跳楼了。

　　程慢那时候早已回到了白沙的正规研究所，而不是被藏匿在某个废弃工厂，她的反应很是冷淡，像是在听某个陌生人的事。

　　万尚见状却是笑了，他以一种打量完美工艺品的眼神打量着女孩，然后吩咐加大药量。

　　那时她在想什么呢，她想熬过去，想亲手了解眼前那个得意的男人。

　　可是…太沉重了。

　　那一条人命，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不应该来。

　　也许是安眠药物注射多了，也许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实验，也许是万尚做了什么手脚，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情感也逐渐淡薄起来，她开始想不起来过去的事。

　　这让她焦虑又难堪。

　　她不能忘记，不能那么轻易地就忘记。

　　在某次实验间隙，程慢用手术刀扎向了自己的胸膛，在处理好伤口后，万尚暴怒地关了她三天。

　　那是程慢第一次瞧见他那么生气，却很是快意。

　　长达半个月的拉锯战，那段时间的程慢意志顽强的可怕，她试过包括但不限于自杀、放出蚌中之珠，毁坏实验器材和研究数据，谋杀工作人员。

　　虽然都没有成功，但万尚却被折腾的不轻，他当时的地位尚未稳固，所以还需顾念实验室的其他派系，于是他问程慢，你想要什么。

　　我认命了，我会配合你们，但我不想要继续睡下去了。

　　很弱势的语气。

　　万尚摸摸她的头发，答应了。

　　她忍着恶心，没躲开。

　　“纸鸢计划”也是她偶然听说的。

　　万尚并没有避着她的意思，只是没有人会想同一个试验品聊这些。

　　可恨的缘分，那个福利院正是程慢以前待过的。

　　其实也不奇怪，这就是万家的慈善机构。

　　某次收容回程途中，因为别家的意外伏击，损失惨重，万尚走不开身，程慢被转交给福利院暂时保管，她当时的身份还是机密，是以万尚派来的人只是说：重要人物，小心看管。

　　福利院便以为是哪家的病弱小姐，态度很是客气。

　　这正给了程慢极大的自由度，在福利院每年惯例的“安全保障”流程上，救回了一个孩子。

　　“你编号多少？”

　　“三十九。”

　　趁着换班间隙偷溜出来的程慢便勾上了他的名字。

　　“这个，定位器，随身拿着不能离手，一会儿就站到那边，工作人员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房间外有人在兵荒马乱地找人，半数以上的工作人员都出动了，房间内两人对视着。

　　男孩子歪了下头，然后说：“好。”

　　很侥幸，那个孩子很聪明，他成了唯一一个安装了坏掉的□□的人。

　　程慢猛地站起身，一把拉开窗户，清早的冷风便吹了进来，她也清醒了许多，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程琼说的话。

　　也是在这样一个清晨，她问程琼：“妈妈想让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女人摸摸小女儿的头发，“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因为老师让写作文。”

　　“老师说的是你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都一样。”

　　程琼便无奈地笑，“这话我可不信，未来要你自己决定的，比如妈妈，虽然家里人都反对，但我还是选择了艺术。”

　　“但我啊，希望慢慢成为一个普通人，爱护自己，善良却不迂腐，能学会包容，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程慢小声，“妈妈要求真多，不过好吧，我会做到的。”

　　程琼便拍她的头，“讨债鬼。”

　　—

　　白沙的事宜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

　　经过这一事，白沙研究所元气大伤，又面临其他组织关于人道问题的诘问，在万尚身亡蚌中之珠随之消亡的当下，研究所只能低头认错。

　　白沙正式更名为“白沙收容所”，销毁关于“孤星计划”“纸鸢计划”的全部资料，由堡垒，暴风眼，影台别渡共同监督执行，又因“无力看管”，众多收容物被转移。

　　总之，这场风波已经和程慢没有半点关系了。

　　她叩叩门，正在处理资料的许山陵抬起眼来，语气很是幽怨，“怎么，程大小姐，不去谈恋爱，来找社畜的乐子？”

　　他最近加班加的怨念十足，忙着划分势力，忙着尔虞我诈，是以一看到面前人这副懒散样子就来气。

　　“这么大火气？”

　　“你也别站起来了，我来是想和你告个别。”

　　许山陵一时愣住了，“告别？你要去哪？”

　　“总归不是当单身社畜。”

　　许山陵那点不舍便全被吹走了，他挥挥手，“走走走，赶紧走，再留两天我就要征召你们两个加班了。”

　　“我来是想问问李家的情况？”

　　“他们家？李新重伤，又因为你拿出来的证据证明参与谋杀，程家也追着打，都乱套了。”

　　“这样啊。”

　　“你要是在意，我就盯着点。”

　　“不用了。”

　　程慢离开堡垒，带着成时一同去了某个地方，灰暗色的天显得低而压抑，他们沿着台阶而上，最终停在了某个墓碑前。

　　她低下身，擦了擦冰冷的石块，将花束放在了旁边，沉默地蹲下身望着上面陌生又熟悉的人。

　　成时顿了顿，离开了一点距离，给她们些空间。

　　程慢却开口道：“不用走。”

　　嗓子有点干。

　　不知过了多久，程慢站了起来，只眼周有些红，没落泪，她表情很是平静地说：“走吧。”

　　两人的背影愈来愈遥远，碑上的人停在这里，仍旧笑着。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