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所至与清逢》六合清朗

53、第五十二章 山楂糕

　　沈怿心打电话给沈清，问她沈怿明的情况，打算去医院看看。
　　这半年多，沈家内宅被温琬和柳容搅得热闹，分散了沈国豪和沈怿简的精力。沈怿心稳扎稳打，一步步巩固了自己在沈氏集团的力量。
　　沈国豪身体大不如前，逐渐对集团事务放权。最重要的是，他觉得沈怿心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她打下再大的江山，也是沈氏子孙的，不会便宜了外人。所以，对于沈怿心在集团内部的改革，以及她替换关键岗位人员，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怿简因为这半年来温琬经常去澳洲，有了更多自由时间，越发沉醉于声色犬马。他不仅在家里跟柳容勾搭得快活，还在外面包养了嫩模，根本无心集团业务。
　　在沈怿简接连干砸了两个大项目之后，沈怿心给他调换了一个只领钱、不管事的闲差。他也挺利索的去了。一方面，他已经深刻认识到确实不太可能靠他自己的能力赚钱了。另一方面，他的想法跟他老子一样，反正沈怿心累死累活还不是给沈家人打江山。
　　沈怿心的领导能力和管理能力愈发得到磨炼和认可，真正成为了沈氏集团的话事人。这同上一世的剧情并无差别。
　　但是，这一世她认识了沈朗。虽然还没有母子相认，但她能够亲眼看着她跟阿成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已经很满足了。
　　当初她跟沈清结盟时，是因为许若华救了她的孩子。经过这半年的相处，她看清了沈清的人品与才能，已经是真心实意地帮助她。
　　沈怿心得知沈怿明出事后，第一时间跟医院打了招呼。现在手头事松一些，她打算去医院看看沈怿明。
　　沈清接了沈怿心的电话，正好也有事同她商量，便约了在医院碰面。

　　第二天上午，沈清和沈怿心依约在医院相遇。
　　沈怿明已经平稳度过了术后观察期，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他正闭眼睡着，脸上还带着笑意。
　　沈家护工轻声道，“何三少一大早过来陪着先生说了会儿话，刚睡下。何三少说他回去办点事，下午再过来。”
　　沈怿心点点头，跟沈清对视一眼，转身出了病房。
　　两人走出医院，沿着小广场的回廊边走边聊。
　　沈怿心已经知道了沈怿明的受伤原因，问沈清，“何行舟有没有说，这件事怎么处理？”
　　沈清苦笑一下，“他想跟我说，我没理他。目前达丽娅已经在看守所了，但很可能以精神状况为由，免于追究刑事责任。”
　　沈怿心听得出，沈清对于何行舟有点放弃的意思了，“何三这几天几乎一直在陪床，时代广场那边都放下了。”
　　沈清不想多谈他。母亲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她现在的精力不在个人感情上。
　　沈清随意地环顾四周，“姑姑，□□不是我父亲的孩子。她的亲子鉴定是伪造的。”
　　沈清突然抛出这么一枚炸弹，沈怿心吃了一惊。好在戴了墨镜，面上并不明显。沈清跟她说过，沈家有内鬼。但是她没想到，对方的突破口竟然是□□。
　　沈怿心稍一琢磨，就推测出来，柳容进入沈家，是对方筹划已久的！
　　沈清继续往前走，“送人进来的是陈家。咱们得当心了。陈家的设计院现在正在跟华清抢生意。”
　　沈怿心皱眉，“陈家同我们沈家并没什么过节。早年陈一鸿还和老爷子一起打高尔夫球。目前陈家主要还是做商业地产，住宅项目基本不涉及吧。”
　　沈清摇摇头，“陈可陟跟陈一鸿不是一个打法。陈家的手暂且没有伸过来，是因为现金流不允许。陈家本来想吞了我外公的矿业公司，拿到周转资金，不过没有得逞。”
　　沈怿心放慢脚步，“陈家这两年确实发展很快。原来陈可陟野心不小啊。”
　　沈清望着远处林立的高楼大厦，“华清准备开工九鼎二期。姑姑是否考虑参与商业地产？”
　　沈怿心对于沈清的魄力和胆识越来越欣赏，笑道，“九鼎山庄可是大家争抢的好项目。有清清开后门，我焉有不入场之理。”

　　沈清跟沈怿心都是思路明确、行动迅速的人。两人决定进行九鼎二期合作，大概议定了出资和权责问题，马上就安排下属启动程序。
　　沈清给傅霖打电话，告诉他二期同沈氏合作。
　　傅霖挺高兴。一方面有了一期的经验，二期策划起来熟门熟路。另一方面这次跟沈氏自己人合作，沟通协调起来更加顺畅。
　　其实最令傅霖欢喜鼓舞的，还是“有凤来仪”这个设计能用于九鼎二期了。虽然司羽向他描述了同何氏最后一场评审会的情形，让他对沈清和何行舟的关系有点担忧。但是这抵不过能把不世出的作品用于自家项目的巨大喜悦。
　　傅霖跟沈清商议，“有凤来仪”参加哪些建筑设计赛事。
　　最后两人一致认为，直接参加普克辛蒂奖，国内的赛事先不参加。这样一方面减少国内曝光率，降低同行的嫉妒和敌意。另一方面，如果入围了普克辛蒂，就获得了业界最权威的认定和最高褒奖，不必在意其他更低层次奖项了。
　　此外，沈清还提醒傅霖，近期重点关注一下陈氏设计院的动向。
　　上次图纸被人动了手脚，很可能是对方安排谢飞偷拍了图纸。想来对方谋算了这么久，得手后很快就会有大动作了。

　　傅霖放下电话，就开始落实沈清说的几件事。
　　他跟沈清共事半年，对沈清的才华和智谋口服心服。
　　这半年来，沈清从项目设计到人才招聘，安排得井井有条，完全凭借自身能力和人品这些硬条件和明规则趟出一条路来。
　　此外，沈氏集团对于华清人财物的支持增加了许多。
　　傅霖确信，这不仅是因为华清自身的发展。设计院对于地产集团的业务而言，仅是锦上添花。
　　但是沈氏集团的高管们而今见到傅霖，竟也极为客气，这显然是得到了最高层的授意。
　　当初沈清凭借股权，威胁沈国豪自立门户，算是跟集团撕破脸了。然而短短半年时间，就能让集团对设计院有了这么大的态度转变。
　　可见沈清不仅有勇且有谋，当真后生可畏啊。
　　傅霖一边跟集团工程建设部对接九鼎二期项目，一边布置对于陈氏设计院的防范。
　　其实在沈清提醒之前，他已经对陈氏的陈思敏有所警惕了。自从她当上院长之后，针对华清的一系列操作都称不上光明磊落。虽说兵不厌诈，但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让他不齿。尤其在以前，陈思敏给他的印象还不错。
　　当初大家一起跟许若华共事时，他觉得陈思敏有个性有想法，并且为人算是公道正派。
　　现在看来，所谓公道正派，只是表象。陈思敏的野心和卑劣只是暂时被压制了而已。
　　而今，陈可陟给了她施展的空间，她内心的野兽被释放了出来。这样两面三刀还能隐忍的对手，最是可怕。
　　傅霖有种预感，在不久的将来，双方得真刀真枪干一架了。

　　沈清忙了一天，傍晚回到小公寓，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何行舟等在楼下。
　　他应该是回家拾掇了一下自己，胡子刮过了，眼里还布满血丝。
　　沈清目不斜视地上楼。
　　何行舟默默地跟上。
　　沈清打开公寓的门，走进去，转身，关门。
　　即将闭合的门缝伸进来一个纸袋，外面写着“山楂糕”。
　　沈清没动。
　　那只纸袋也没动。
　　沈清静默了一会儿。她现在最不想理会的人，就是他了。
　　她觉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投诉他。在马场的时候，他没护住她，让她受伤，她并不计较。可是这一次牵涉到她的家人，他连累父亲受了重伤，让父亲进了医院，这是不可原谅的。
　　可是达丽娅认识他，在她之前。如果不是他第一次坚决地维护她刺激到了达丽娅，或许后来达丽娅不至于如此疯狂。
　　沈清恨自己的理智，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为他开脱。
　　停在门缝半空的纸袋依然一动不动。
　　过了半响，沈清终于伸出手，接住纸袋。
　　对面的手松开了。
　　沈清关上门。她暗恨自己不争气。她刚才应该彻底地关门，而不管会不会夹住他的手腕。又或者一把夺过纸袋，然后狠狠摔在他身上。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沈清把纸袋放在玄关柜上，慢慢坐到玄关凳上。
　　她逃避了一整天，现在到了必须做决定的时候了吗？
　　沈清有些茫然。
　　她盯着写着“山楂糕”的纸袋。它跟以前那些装点心小吃的袋子一样，看着很朴实，甚至简陋。但是，里面包裹着深藏于寻常巷陌的美味。
　　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画面。他第一次见她时的促狭风流，他拿着硕大的红钻戒指说I am that He，他在车上放了接骨木花露，他在燕大南门的银杏树下静立，他给她摆璀璨绚烂的心形烟火，他说他是那只长着长耳朵的大栗色兔子……
　　为什么她回想起的过往，都是愉悦而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