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所至与清逢》六合清朗

43、第四十二章 回击

　　许玖玖这厢边还没义愤填膺完，抬头瞥到何家的代表来了。她冲那边呶呶嘴，“看，你家何三少的叔母带着女儿来了。”
　　沈清第一次见到何行舟叔叔那一支的人。一个微胖的梳着高发髻的中年妇女，看着倒挺和善，应该是何行舟的叔母上官嫱。
　　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鱼尾裙、大概二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子，眉眼跟上官嫱有几分相像，身材高挑，应该是何行舟的堂姐何悠然了。
　　许玖玖揶揄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先过去套套近乎？”
　　沈清笑着摇摇头。她早就听何行舟说过，他的堂兄也就是何悠然的孪生哥哥何悠越，小时候欺负何行舟的事。
　　何况现在，何腾扬与何行舟的斗争势同水火，何腾扬一家对何行舟恨不得活剥生啖，对沈清肯定也恨屋及乌。
　　沈清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凑上去自取其辱。
　　并且，沈清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位看上去端庄贤淑的何悠然小姐，或许并非展现出的这样简单。她的长相肖似其母，慈眉善目，似乎并没有攻击性。但是她的眼底隐隐藏着一点阴沉，让沈清想要敬而远之。
　　许玖玖又跟沈清贫了两句，示意沈清看向门口，低声道，“我得过去了。进门这两位是今晚的特约嘉宾，林家的人。高个儿的是陶侃的舅母，也就是林青枫的母亲盛爱颐。旁边是她女儿林声晚。”
　　那边孟思柔已经迎上去了。沈清自然知道轻重，让许玖玖赶紧过去，不用管她。
　　沈清并不热衷于与众姝一较高下，这样的场合对她而言有些无聊。她端了一杯香槟，在角落的沙发坐下，低头默默思考九鼎下一步的发展规划。

　　晚宴正点开始。
　　孟思柔作为轮值主持，照例做开场和动员。然后，请盛爱颐作为特约嘉宾致辞。
　　盛爱颐对于这样的场面也轻车熟路，一番致辞慷慨激昂，很有气势。
　　再之后，就是各家捐赠品的展示。长桌上放着几十个垫了绒布的托盘，每个托盘都标了名签和捐赠物。
　　沈清粗粗看了看，女眷们的捐赠以珠宝首饰为主。
　　沈清本以为柳容已经捐得不少了，居然还有好几个小家族的托盘里摆得更满。只是不知道这是出于献爱心，还是为了出风头了。
　　沈清待了一会儿，准备去找柳容，寻个借口溜掉。
　　她刚靠近柳容，就听得一声惊呼。原来柳容刚才转身时，与另一位客人碰了一下，手中的香槟洒到了对方的礼服上。好在柳容的杯子里本来就没剩多少酒，并且对方的礼服是深色的，基本看不出来。
　　这种场合下，大家都要表现得优雅有涵养。所以柳容主动道歉，而对方大概本来也准备客气一下。但是对方看到了柳容身边的沈清，马上改了主意。
　　因为这个“对方”不是别人，而是视沈清为“头号敌人”的达丽娅！
　　沈清暗叹一句，只怕今天又不能善了。

　　达丽娅对何行舟痴缠多年，即便现在何行舟身边有了名正言顺的沈清，她也一直不死心。
　　马场事件后，达丽娅本想通过父亲宋广给何行舟施压，让沈清给她认个错。但是她的行舟哥哥不仅没有同意，甚至还为沈清放弃了南郊的项目，这让达丽娅嫉妒得发狂。
　　达丽娅无视了南郊项目已经停摆的事实，认定沈清就是祸水，就是蛊惑行舟哥哥的狐狸精。现在当面遇上了沈清，达丽娅自然不会放过。
　　达丽娅不了解也不关心生意场上的事。她想当然地以为，沈清也同样是靠家里过活的大小姐。她转了转眼珠，打算从沈家捐赠的珠宝入手，打击一下沈清的气焰。
　　达丽娅指着场中标有沈家名签的托盘，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沈氏最近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达丽娅故意找茬，但沈清不想接招。今晚是许氏的主场，她不想给大舅母添麻烦。
　　沈清正想着怎么搪塞，柳容已经不乐意了。这个不知哪家的小妮子居然敢嘲笑她捐出来的东西，真是欠教！
　　她抬高声音，“敢问沈家的捐赠品有何不妥？”
　　旁边的阔太和淑女们发现有热闹瞧了，纷纷停止了交谈，兴奋地竖起耳朵。
　　达丽娅很满意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你们沈家捐的东西也太不值钱了吧。这些都加起来，还不到我们宋家这块帝王绿戒面一半的价格！”
　　围观者跟着达丽娅的手指方向，看向宋家托盘里一小块泛着绿光的翡翠戒面。众人都知道帝王绿价值连城，惊叹于宋家居然这么大手笔。
　　沈清是亲眼目睹过顶级帝王绿的诞生，甚至卖出过帝王绿的人。她对于帝王绿的了解和认知，甚至超过了很多业内的鉴宝师。
　　她看了一眼宋家所谓的帝王绿，马上就发觉了不妥。
　　不过沈清不欲在宴会上闹出不愉快来，准备把柳容拉走。
　　达丽娅看出了沈清要“逃跑”的意图，连忙乘胜追击，“沈大小姐的父亲不是对玉石很有研究么，怎么，不舍得把好东西拿出来？”
　　沈清沉下脸来。达丽娅埋汰她甚至埋汰沈家，她都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埋汰她的父亲，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沈清正视达丽娅，清冷的声音不卑不亢，“即便沈家拿来的不是好玉石，也是真玉石。至少不会以次充好，鱼目混珠。”
　　围观诸人两眼放光。本来沈家小姐都准备息事宁人了，又被宋家小姐激起了斗志。这下有好戏看了！
　　达丽娅感觉被羞辱了，声音尖锐，“沈清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谁以次充好，谁鱼目混珠？”
　　“翡翠玉石行当有很多以假乱真的加工手法。这块翡翠戒面皮相枯燥不够润泽，色根模糊不够自然，绿中带黄颜色发邪，充其量是注过胶的B货，更不要说比肩顶级帝王绿了。”沈清语气平静而笃定，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慈善捐赠多少是一码事，能力有大小。但是如果拿假货来装门面，欺骗众人智商，那这个性质就严重了。
　　有的贵妇已经对达丽娅露出不屑的眼神。
　　达丽娅鼻子都要气歪了，指着沈清大喊，“你这个贱人少在这胡说八道！”
　　围观者哗然，还头一次在这样层次的宴会上看到泼妇骂街。不屑变成了鄙夷，达丽娅周边的人悄悄往后退了退。
　　跟达丽娅同来的是她姑姑，平时就不敢招惹这个小祖宗，此时更不敢撄其锋芒了。
　　沈清不慌不忙，在周家擦石时老张给她科普过，“要知道石料里有没有人工冲洗填充，很简单，用紫外线照一下便可见分晓。顶级帝王绿，必然照不见荧光。”
　　一边是口出恶言、歇斯底里，一边是犀利专业、气定神闲。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达丽娅有些慌神，沈清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她心里打鼓。她听说过玉石行当水深，但她带来的这个戒面，早记不清是怎么来的。她嫌太老气，才拿出来捐掉。如果沈清不是信口雌黄，这个戒面真的有问题，那么丢脸就丢大发了。
　　孟思柔适时出面打圆场，“大家都是为受灾同胞尽一份心，情义无价。这次灾害中，有不少儿童失学。我还准备了定向捐助的视频资料，大家可以看一看，愿不愿意对口帮助一两个孩子。”
　　孟思柔示意工作人员播放大屏幕，孩童在残破的教室里读书的画面，把宾客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达丽娅趁机下台阶，假装去卫生间补妆，悄悄溜走。如此一来，才避免了沈清要当场辨别真假的尴尬，也避开了周围奚落嘲弄的目光。
　　达丽娅恶狠狠地盯着卫生间台面镜里的自己，越想越觉得今天输得太窝囊了。她愤恨地攥起拳头，有股砸碎镜子的冲动。

　　这时，卫生间进来一个低头讲电话的女子，“哎呀，你不要担心，肯定可以洗掉的。你去问酒店要保洁用的强碱液，对，保洁间一般都有，这个去污最有效。你用的时候千万当心，戴好手套，要是溅到脸上，会很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达丽娅听到了几个关键词，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个报复沈清的好办法！她去找点强碱液，泼到沈清脸上，看她疼得哭爹喊娘，那才解她心头之恨！
　　达丽娅的怒火有了宣泄的出口，一阵风似地推门出去了。
　　在她身后，刚才低着头的女子，慢慢抬起头来。她的嘴角露出诡异的弧度。
　　镜子里映照出何悠然的脸！

　　达丽娅很快找到保洁间，在储物架的一堆瓶瓶罐罐里，搜寻到强碱液。瓶体上写着兑水比例，要求稀释后使用。
　　她拧开盖子闻了闻，没什么气味。她怕沈清不够疼，并没有兑水稀释，直接把瓶子塞在手包里，就往客厅去了。
　　沈清本不欲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待，悄悄跟玖玖做了个离开的手势。她找到柳容，借口有事，要先回家。
　　柳容本就对沈清有些忌惮，何况刚才沈清犀利的反驳不仅维护了沈家的面子，也顺道维护了柳容的面子。她自然和颜悦色地同意了。
　　达丽娅刚回到客厅，就看到沈清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她情急之下，大喝一声“站住！”
　　众人被吓了一跳，惊讶地望向声源。
　　沈清也站住回身，不知道她要闹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