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所至与清逢》六合清朗

28、第二十七章 豌豆黄

　　按照原定计划，九鼎山庄过几天就要正式开工了。
　　何行舟挑了个沈清没课的日子，约她在学校附近的茶餐厅见面，商量一下开工的事，顺便一起吃个午饭。
　　自从上次马场分别，沈清一直找借口推掉了何行舟的见面邀约，只是通过电话和邮件跟他联系。
　　沈清不明白为什么一想到要跟他见面，心里就有些别扭。在弄明白这个问题之前，她只能先晾一晾他。
　　但九鼎山庄开工是件大事，沈清这次没再推脱，应了他的饭约。
　　沈清头一天晚上通宵改图，临近中午才起床，简单梳洗了下，就赶去餐厅。
　　何行舟已经等在那里，看到沈清进门，对她招招手。
　　他今天穿一身很正式的一字领白衬衣，搭配着西裤皮鞋，似是刚从会场出来，还没来得及换装。
　　何行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加上容貌俊朗、气宇轩昂，在食客以学生居多的餐厅里，极为醒目。
　　何行舟等沈清落座，推过去一个小纸袋，“清清吃过早饭没，这是仿膳儿家的豌豆黄，你尝尝。”
　　沈清面无表情，心中腹诽，吃人嘴软，现在这厮分明是拿美食贿赂她，让她不能再端架子呗。
　　沈清暗恨何三狡猾，右手却不听使唤，拽过袋子，掏出一小盒色泽浅黄、细腻纯净的菱形小块。
　　何行舟微微松口气，靠后倚着椅背，“这个豌豆黄原本是民间小吃，后来清宫御膳房把它改良了，据说是慈禧老佛爷的最爱。”
　　沈清确实有些饿，终究没对抗过本能，拿小勺挖一块送入口中。
　　Yum，清凉香甜，入口即化。中华美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呀！
　　沈清慢慢咽下，接着又挖了一块。
　　她今天素颜出门，尽显天生丽质，皮肤幼滑细嫩，五官精致秀美。此时很乖巧地埋头吃着点心，很像邻家招人疼爱的小妹妹。
　　何行舟忍住想摸她头的冲动，暗暗庆幸选对了礼物。
　　刚才见到沈清时他其实有点紧张，担心她仍跟他客套和疏离。
　　还好，沈清吃了他带的东西，这算是初步和好的信号吧？
　　何行舟默默地在心里比了个Y。
　　沈清吃完两块，心满意足地放下小勺，开始跟何行舟商量公事。
　　何行舟对开工建设这些事驾轻就熟，明坑暗坑都给沈清点到。
　　沈清由于有上一世的积累，也完全跟得上他的节奏。
　　不一会儿，套餐送了上来，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商议。
　　沈清奉行低调原则，不打算搞盛大的开工仪式，打算就简单点，挑个吉时走个过场。何行舟也无异议。
　　饭食吃得差不多了，两人也敲定完了全部核心事项。

　　四周不断有食客往这个角落偷瞄，男女皆有。还有人不加掩饰地直直地盯着这边看。
　　何行舟本来怕吃饭的地方选得远，沈清借口不出来，便找了个学校附近的小店。但是小店的私密性看来真的不行。
　　何行舟问沈清吃饱没有，准备送她回学校。
　　沈清犹豫了一下，问他，“听说宋氏地产的南郊项目不跟你合作了？”沈清跟傅霖接触多了，自然接收得到四面八方的消息。她听说了，宋广跟何行舟断交，是因为马场的事。
　　何行舟很随意地摆摆手，“这阵子时代广场开工了，那边顾不过来。”
　　沈清静默了一下。
　　他说过，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商人重利，何况他又处在一个迫切需要同盟的时期。放掉南郊这块肥肉，失掉宋家这个助力，他很可能未来十年都翻不了身！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沈清在上一世见惯了那些见利忘义的嘴脸，明白何行舟这个“交代”的分量。
　　她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真不在乎？”
　　何行舟秒懂沈清的意思，很自然地接话，“真不在乎。”
　　沈清没再多言，起身拎起剩下的豌豆黄，往门口走。

　　餐厅离学校不远，何行舟没有开车，陪着沈清步行。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走到燕大南门。
　　沈清停住脚，“三少就送到这儿吧，我要去系里拿材料。”
　　何行舟其实有些舍不得，毕竟难得见她一面。
　　不过他不敢破坏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和缓局面，耸耸肩膀，“好吧，我就不蹭沈学姐的热度了。”
　　看来他对沈清在燕大的“事迹”很熟悉嘛。
　　沈清说了声“再见”，便抬步走进校门。
　　走了十几步，鬼使神差地，她停了下来，回过身。
　　何行舟竟然还没有离开。
　　他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外的银杏树下，双手插在口袋里，还保持着说再见时的姿势。风吹乱他的头发，银杏树的小扇子簌簌作响，但他站得纹丝不动。
　　他就那样定定地望向她，仿佛天地间只得她一个。
　　沈清突然有时间静止的错觉。
　　她看得出他眼底的血丝，想必这阵子忙得不轻。
　　但刚刚他只字不提跟宋氏的龃龉和决裂，只如平常一样和她谈笑。
　　一瞬间，沈清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在别扭什么。
　　她其实是在逃避。
　　她其实读得懂他目光中纯粹的专注和隐忍的期待。
　　她其实再无法如同开始那般坚定地跟他划清界限。
　　她其实愿意试着相信他，愿意试着了解他……

　　沈清深吸一口气，对着何行舟大声道，“你别担心，九鼎山庄比南郊项目好很多！”
　　她本来只想单纯安慰他一下，现在无需因为南郊项目承压太大。上一世，南郊项目动工不久，就因为某个原因被无限期停工了。
　　但是听在何行舟耳朵里，这句话很有深意了。
　　刚刚他还惆怅地目送佳人走远，还在犯愁如何能让佳人多看自己一眼。
　　难道她听到了他的心声，知晓了他的心意？
　　她不仅回头了，还对他喊话。
　　何行舟不敢过度解读，但是他能肯定，这是沈清对他的回应和鼓励！
　　幸福来得太突然，何行舟觉得整个世界都鲜亮了。他竟然快乐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点点头。
　　沈清看到何行舟笑得过于灿烂，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歧义”。
　　算了。
　　沈清冲兀自傻乐的何行舟挥挥手，转身往系里走。
　　她有些想捂脸。
　　真是没出息啊。两世加起来一大把年纪了，居然有一点能体会文学作品里“从心底冒出粉红色的泡泡”的感觉了。

　　沈清前所未有的好心情，在走到建筑系办公楼后面的小道时被打断。
　　建筑系北边正在新建一座二层阁楼，快要竣工了。白天学校怕影响学生上课，禁止施工，按说这个时段工地里不该有人。
　　沈清听到阁楼拐角处传来人体撞击的声音，更准确地说，是拳头砸在身体上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闷哼。
　　沈清判断是有人斗殴，不打算多管闲事。
　　她走到小道尽头，往阁楼拐角瞥了一眼，正正看到一个人被四五个人围在中间痛打。
　　沈清停住脚步，因为那个被打的人很像陶侃。
　　这个学弟是沈清的头号粉丝。虽然为人有些咋呼，但是做事还挺仔细。陶侃主动帮沈清准备她的课题素材，基本契合她的设计理念，也有他自己的思路和风格。
　　按说这是个设计师的好苗子，不知道上一世为什么没有在圈子里出名。
　　沈清已经确定了，这个陶侃也是华清的招安对象，正准备把他吸纳进课题组。
　　如果出事的是他，那她不能置之不理。
　　沈清准备靠近确认，恰好看到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那个疑似陶侃的男生背后，正要挥拳直冲他的后脑勺。
　　人的后脑骨骼脆弱，并且脑干部位直接连接脊椎。这一拳下去，人肯定废了！
　　沈清大喝一声，“住手！”

　　几个打人的乍一听到女子的清叱声，都一愣神。被围在中间的人也本能地看向这个方向。
　　果然是陶侃！
　　沈清几步冲过去，把他推出包围圈。
　　陶侃不知道刚刚他死里逃生了一回，面对神兵天降的沈学姐，非常震惊。
　　那几个打人的青年看清不速之客的模样之后，都笑了起来。
　　那个彪形大汉猥琐地露出一口黄牙，“啧啧，这个小妹子长得可真俊呀。”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来摸沈清的脸。
　　其他人正想附和些污言秽语，但是下一秒画风突变。
　　只见这个“小妹子”随手抄起工地上一根一米左右长的铁棍，手起棍落“Duang”地削到黄牙的后脖颈。可怜黄牙两百多斤的身体，轰然倒地不起！
　　沈清明白敌众我寡、速战速决的道理，所以一上来就没留情，直接把对方打晕放倒。
　　黄牙的同伙们大吃一惊，看不出来，这个漂亮姑娘居然是个硬茬子！
　　一个手臂上有纹身的青年大喊一声，“上！”几个人同时扑向沈清。
　　沈清挥舞铁棍左冲右突，专攻对方下盘。
　　纹身男还没到沈清近前，就被她一棍子打到膝眼，右腿登时酸麻使不上力，一下子瘫坐到地上。
　　其他几个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三下五除二都“哎呦哎呦”地抱着膝盖原地蹲下。
　　沈清点到即止，以雷霆之势迅速结束了战斗，拉起陶侃往系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