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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库塔·亨伯特,22岁。“大都会”洗浴中心足疗部技师,工号418。

      8月30日6:25,阴雨

      她看到一个穿着宽大长袍的健硕男人从连绵的雨幕中跨进门,带来一身潮气。

      可以想象,在大厅旋转门的那块空气附近,一定还混合着类似街边的尘土、悬铃木树叶、烘干后的洗衣液、奶油与咖啡香的味道,因为,倘若有人专为友客鑫发明一种香水,如果聪明的话,总得考虑这些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气味。如今时值雨季,天气不像前段时间那么闷热,在傍晚时分,由于雨丝作乱,尤其当你的脸畔被晚风刮着时,甚至还会觉出点秋天才有的切肤凉意。那时候,她正在前台与弗朗西斯卡交接工作记录,在值班经理冷飕飕的眼光下,把刚才遇到的状况简单地交代清楚。

      又是一单不如不做的生意。库塔垂头丧气地想。一开始,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她端着温度适宜的热水走进房间,小心翼翼摆放好目前所需的工具,然后满面笑容,弯下腰,脱掉面前男人的鞋袜。那位身材臃肿的客人恰好有着一双妇人般小巧而脆弱的脚,而当他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时,库塔很怀疑,他的脚腕是否会被大象那么粗的双腿压断。

      “我要换人,你这个存心使坏的贱种,说了不要那么用力!”

      “我没有用力,先生。怪别人之前,您该看看自己的泌尿系统受不受得了。”

      “什么?”

      “我说,您还不如怪自己,先生。”

      “你这狗娘养的从□□出生的婊X——”

      那很神奇。只见他的眼球灯泡似地突了出来,挺吓人的,活像只被铅笔戳进屁股的豚鼠。库塔突然后悔自己读过那个新闻了——这胖子的措辞竟让她想起了一只被小学生用文具鸡/奸的可怜动物。可怜,真是可怜,库塔,连你也被他用这个词汇侮辱得够够的,甚至记不清楚他提了多少次。然后,他们就重新回到了这里,这个装潢奢华,天花板被铂金色墙纸全面覆盖的仿巴洛克风格大厅。很明显,这儿的所有者想让每个进来的人都能体会到纸醉金迷的幻觉,甚至在一个专门洗脚修脚的地方,也能尽情尽兴地、像欣赏锻炼后的肱二头肌一样仔细品味自己的富有。

      毫无疑问,弗朗西斯卡是个极为敬业的职业女性,可以说简直是像救人命的雪橇犬一样在工作。你能想象吗?尽管她只是一个前台,尽管,她在几乎全是妇女的职场里,还不得不料理着一堆苍蝇似围着她转的“未婚弟兄”,就好像无论是厨子、侍者、保安还是早结了婚的后勤经理,都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从她那儿揩一点油,而理由则仅仅是,她很不幸地,长了一对油光水滑、青春无敌的大胸脯。不过说实在的,那尺寸确实挺惊人,她要是有这个资本,绝对不会还在这儿干活。

      “他就是个混球。”趁经理安抚客人的间隙,弗朗西斯卡放下手里的钢笔,凑近库塔低声说。

      雨势渐大,在华灯初上前,入夜的昏暗并未给他们的生意带来更多客流。现在大厅里除了他们身边的这位,并没有其他的客人在。

      库塔回给她的弗朗淡然一笑,不着痕迹地,好像在说,这根本没什么,毕竟那屁/眼发炎的弱智也只能做到这点程度。紧接着,还不待她继续说什么俏皮话,就见脑袋上抹着发油、身着灰色条纹西装的大堂经理朝她们走来了。看来,客人对他刚才低声下气提出的安抚措施还算满意。那个人摆出趾高气扬的态度,站在电梯旁的一丛绿油油的观赏植物边上,正神情愤恨地盯着她看,仿佛自己并不是个使错力气的倒霉蛋,而是对着他的生/殖系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的铡刀怪物。但不一会儿,他的笑容又找回来了,因为有个比她漂亮数倍的按摩师刚领了工牌,面朝他的方向款款走去。那他真误会了,这不可能是什么艳福,艾琳娜可是他们这儿正骨的一把好手。脑袋红彤彤的经理三两下走到柜台前,先是对弗朗西斯卡点了点头,然后摸着上唇那两道修得无比整齐的髭须,眼色严厉地盯着库塔。

      “我很抱歉,罗尔斯先生。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她两腿一并,主动低头认错道。

      “哦,这话分量多少,你自己清楚。”

      罗尔斯自觉失礼地嗤笑了一声,但不得不说,他认为再蠢的人也总有回过味来的时候。比如,在友客鑫大学修了双学位的经理突然发觉,对待一个仅上过中学的按摩技师并不需花费额外的教养,尤其当他面对的还是屡教不改的那一种。就像要求一头顽固的骡子学会不要在该干活时和主人急眼,这不是没谱的事吗?所以,他的嗓门又不自觉拔高了一度: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亨伯特小姐?”

      听到对方故意提起自己的父姓,库塔明白,这通常也意味着事情更严重了。

      “你以为这里是你家,你在乡下后院的家庭聚会上,和你的姨父或者哪个不入流的三姑六婆说些互相贬低的混账话?你得搞清楚,这是哪儿?

      (——“大都会”)

      对,你还知道,“大都会”!而我们的客人都是谁?

      (“……”)

      大点声,我听不清!

      (“我不知道,身份尊贵的人?”)

      对!他是个身份尊贵的人,你确实知道这点,恭喜你!他们家的房产可能比你玩贪吃蛇吃掉的果子还多,你到底哪点想不开,要把他当做你那臭烘烘的蹩脚笑话的靶子!”

      罗尔斯说得险些吐沫横飞,库塔低着头,庆幸那些小飞沫全都被刘海挡住的同时,也庆幸那个肥猪一样的客人早已经屁颠颠上楼,根本没机会听到经理这番热情洋溢的恭维式演讲。

      只见他停顿片刻,理了理胡子,将语气缓和下来,又循循善诱道:

      “而我们,就是为了提供能匹配得上客人的服务而存在的人物,明白吗?”

      “可是,您就算这么夸他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的。”库塔语气诚恳地说,眼中不乏忠心耿耿的成分,“我听说大老板总爱过度竞争,比如把只配专车接送的人喜滋滋地安排进私人飞机。但这明显是资源浪费,原先我还以为这只是个流言,但看到你对待这只……这个人的态度……”

      “库塔。”罗尔斯克制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叫了一遍:

      “库塔。”

      于是库塔觉得自己是时候闭嘴了。她立马捂住嘴唇,做了个封拉链的手势。

      罗尔斯经理将两只手背在身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那对穿着皮鞋的扁平足在大理石地面上啪嗒啪嗒地走来走去,就像动画片里汤姆猫护着的两只捕鼠器夹子。当他终于吐出那一口浊气的时候,人已经又回到了库塔的面前。

      “起码,我替你们挽留住了一个潜在的大客户。”他情绪平静地看着她,谨慎地隐藏起了好斗的神色,“如果不是我许诺他一个贴身温泉按摩,你他/妈的就等着被扣工资吧。”

      库塔在心里皱眉,惊异于他的粗鲁和慷慨。那真是可惜了艾琳娜的技术。以及,我本以为他冷静下来会是个甜心呢。

      “好的,先生,我很抱歉。还有谢谢你。”

      她就差点头哈腰了。

      “很好。”罗尔斯微微颔首,“我不需要留你在这儿了,赶紧去员工室准备一下,以防客人点到你。”

      她顺从地应着,偷偷看了一眼柜台后面的弗朗西斯卡,见后者给她回了个鼓励的微笑。于是库塔只能扭过头,两手空空地搓捏着衣角,磨蹭地向电梯口挪步走。突然间,她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犹豫,为什么不想离开。这让她突然感到了久违的冲动,想大叫,想把经理的头拧下来当一颗菜球好好料理。因为她的心从刚才起就变得黑洞般空落落的,像被针扎一样,还有点酸涩,这让一股诅咒般的魔力突然间从头到脚地捋住了她,指使她不受控地回过了头,盯着经理那两撮造型可笑的红胡子大声说:

      “可是,我们不需要这么自轻自贱,罗尔斯经理。我们也是人,不是专为他们而生的曲意逢迎的物件。你怕什么?就让那个自以为是的同性恋死肥佬去他该去的地方好了!我们明明还有其他更气派的客人!”

      “搞没搞错,你脑子有病吗?”

      意料之中,罗尔斯瞪大眼睛,忍无可忍地冲上来,拽着她的衬衫领子,低吼时的那张脸膛发红的椭圆脸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你!你在我们这里,根本不算是人,只是个被真正的人一捏就嗝屁死掉的小蚂蚁,懂吗?还有,你要是敢再说一次,哪怕只是一句有关任何歧视的话,我就解雇你,我才不在乎你有所谓的什么“神之手”,什么明星业绩!你也别他妈的给我闭着眼睛乱放屁,什么时候你能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

      “克制,克制!天啊,约翰,你们怎么回事。”

      弗朗着急地站起来,撸起袖子,恨不能立马从柜台后翻过来。她看上去兴致勃勃,像只刚出笼的拳击袋鼠,几乎为劝架做好了一切准备。

      每当事后再次想起这事,她都只能说,那是一个心情无比混乱的时刻。库塔发誓,当时她还差零点几秒就要做点什么来捍卫自己的尊严,比如,对罗尔斯脆弱的下/体来一个泰拳式的爆踢,然后干脆利索地丢掉自己近期的暗恋对象和饭碗。当然,她没准还把握不好角度,反而扑了个空,或者,更有可能被守在门口随时待命的保安直接一波带走。

      就在这时,当库塔·亨伯特意识到自己的双唇正紧张地扭曲着,保持着被人凌空揪起的姿势——这时,她看见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从琉璃般折射着霓虹灯光的旋转门里走了进来,带来傍晚土腥味的风,或许还有波本威士忌的甜味。一开始,他们之间一开始相距大约十点三五米,然后距离不断缩短——那两条腿实在太长了,简直步下生风。来人穿着一身古怪的赭色长袍,头上顶着好像从考古杂志上直接扣下来的法老头饰,下边露出一张小麦肤色的坚毅的脸。他约莫有三十岁,但单薄的唇边却挂着青少年脸上常见的那种表情,你知道的,那种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新奇无比的怪笑,或者说是傻笑。不用费什么功夫,你就知道,这是个相貌英俊的青年,身体无疑非常健康,孔武有力,颇具有男子气概。他没有眉毛,她还特意看了两遍,但没有看错。他竟然没有眉毛。

      “哇哦,”这是他的第一句话。开了个好头。

      然后客人左右环顾了一会,估计没能发现环境有什么异常,接着,他若无其事地,提出一个令在场所有人感到难堪的问题:“所以,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呢?”

      不可能有人回答他,当时在现场的人告诉你,那里没准儿连谁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我看看,这里是“大都会”,没错吧?”

      他没有真的去看。嗨,你懂的,这只是谦虚的表达方式。他很理性地做了个手势,指了指挂在外面的巨型广告牌子。

      这时,库塔觉得自己突然找回了声音,使劲儿地咳了一下。经理触电似的,立马松开了面前按摩师的衣领,弹到一边尴尬地搓着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把眼神放在哪儿。得救了,她想。好样的啊,没眉毛的帅哥。罗尔斯看上去简直尴尬透顶,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向这个衣着古怪的陌生男子迎了上去。

      “是的,您好!很抱歉,是我们失礼了。欢迎光临“大都会”,我是这里的大堂经理,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

      库塔在旁边不着痕迹地哂笑一声,摇摇头,这一举动立即换来了大堂经理的严肃吩咐:“马上给我回去。”

      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男人这时才注意到了库塔。

      事实上,他一进来时就跟巡逻的警察似的,把视线精准地投放在了大厅中央扭成一团的三人身上,但这回,他还是第一次单独看向了她。也就是说,他或许能清楚地观察到库塔面色红润的脸,她凌乱的刘海,她鼻子尖上急出来(也许是扭打出来)的微薄细汗。不过,也只是认真地盯了一瞬,长袍男子就移开了目光,调整回了平常能让陌生人倍感舒适的冷漠神色。所以,库塔只能略带遗憾地瞧着他那双大眼睛,感觉自己的魅力既罗尔斯之后,又无端受到了另一次挑战。他把双手插在袍子的兜里,现在正在朝与他积极搭话的经理那边望去。

      他开始陈述来这里的理由:“我这几天才到友客鑫,听人说你们这家的足浴不错,所以来随便体验个项目,好能放松一下。啊,是的,过两天我有个工作,或许需要费点体力,你知道的,像大家平时下班会做的一样,我得先来犒赏一下自己。”

      男人一边不失爽朗地笑着,一边随着话语,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前厅,显得好像第一次进入这种风格浮夸的场所。

      “当然了,先生,这是我们的荣幸。”

      罗尔斯这狐狸虽看穿了客人的经验不足,却依旧保持一个娱乐场管理者的风度。他为了让对方愉悦,显得像变魔术似地从背后拿出一本花名册,不过库塔知道,实际上那是在弗朗西斯的帮助下,偷偷从旁递过来的。只见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挡住自己的视线,继续搓着手开展他的无聊推销——可以说是丝毫的语言艺术也无:

      “我得说,要论找休闲的方式,您可真是进对门了。请相信,您需要的服务在我们这里一应俱全。看看,这个泰式按摩加足疗的入门级套餐怎么样?我们资质优秀的按摩技师将为您打通四肢,活络关节,让您在优雅的香氛中,体验极为放松、愉悦身心的异域风情SPA体验。哦,又或者您更愿意尝试中式?他们的确对经络梳理、防病保健这方面很有一套,您若有恢复体力和释放压力这方面的需求,我强烈推荐您这一种……”

      而他面对的新客正姿势紧绷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捂住下巴盯着画册上的图片,眼睛发直,仿佛对玫瑰浴、足疗木桶和电动按摩椅,显出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弗朗西斯卡睿智的眼光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在一旁戳了戳库塔的腰眼:“要我说,这不像他。”

      “没错,不像。”库塔也抱着胳膊低声评价。

      “我看他是补偿性的心理,对刚才发脾气感到后悔,然后加倍对客人好。”

      “那他为什么不对我好?”

      “嗯……大概因为你讲话太贱?”

      库塔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耸耸肩,继续专心致志地盯着客人的脸。这时,经理发现了她俩的小动作,突然扭头质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来看看客人有什么需要?”

      库塔摊手,同时第一时间调动脸上的肌肉,努力朝对方笑出了八颗牙齿。欣赏到了罗尔斯吃瘪的脸,紧接着,库塔立刻将身子灵活地调转向那位略带苦恼的客人,她那位依旧专心致志地捏着下巴颌,强行装作懂行并陷入思考的忠实的客人。她做了个比平时更加谄媚的表情,捏着嗓子柔声说:

      “这位贵宾您好,我是库塔。没有错,本人就像我们经理刚才承诺的那样,是一个各方面经验都很丰富的足疗技师,这也就是说,我什么风格的按摩都能驾驭。而且请相信,我绝对是这里水平最好的。”

      被点名的经理正不悦地看着她,但又恼于没法儿阻止。

      没眉毛的男人终于开始感兴趣地打量起她,而且光明正大,把她从头到脚几乎看了个遍。当她正逐渐兴奋地怀疑,这位客人需要的其实是某种特殊服务的时候,他却无比自然地开口道:

      “嗯,也就是说,你是418号吗?看来我感觉对了,我看你确实不错。”

      库塔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骨节粗大、肌肉紧实的双手,更加遗憾地想,看来这只是个下班了想放松一把的正经人。

      “你怎么知道她的工号?”

      弗朗西斯卡突然横插一道,好奇地问。显然,她也问出了罗尔斯的疑惑,而他正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库塔,好像在说,优秀的技师多了去了,而这个一看就是碰运气来的客人竟能被你歪打正着。他这个白痴,根本看不出她有多想和客人来一点特别的活动。

      “我说了,是有人推荐的。”男人张开双手,语气略带夸张地说,“他说自己还想再回来找你捏脚,真是想得要死,可惜现在还在外地出差呢。”

      是了,他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客人,顺手就替自己解了围,不论这个让人倒霉的环境是否真心令他觉得舒适。库塔暗忖着,朝经理的方向扬眉吐气地看了一眼,接着对客人无比愉快地说:

      “看来您的朋友是我的熟客了。这样,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没准下次可以对他有优惠。”

      “啊,这个……”

      只见男子目光宽厚地一笑,伸出食指搔着脸侧,却仿佛在寻找什么遁词。他看到库塔的双眼还在咄咄逼人地盯着自己,不得不把注意力又放回那本厚得过分的花名册上,用手指飞速地在上面翻了翻,直到找到了合适的语言:

      “为什么我们不私下聊呢?因为我想,这回就是你了。你可以给我来一个……足浴加中式按摩。你说呢?这样不错吧?”

      “我帅气的客人,真是明智的选择,请问按摩是想做足底还是全身?”

      “呃,我看先做足底吧,谁都不可能一下就建成罗马,不是吗?”

      看来他还想变得幽默一点,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可爱,真是可爱。

      “好,您一定会满意的。”库塔满面春风地笑着,不由分说便将这位客人引向了前台,那儿早已站着可靠的弗朗西斯卡,为接下来的流程做好了充分准备。

      “等您付了钱,会有一个衣着奇怪的侍者带您去那个房间的。现在我得先去工作间拿一下要用的东西,别急,马上就好。”

      “哈哈,你们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他面带惊讶地盯着她,好笑似地摇摇头。然后,男子从袍子的衣兜里掏出厚厚的钱夹往柜台上一放,满不在乎地询问起应付的价格。那是块看不出材质的袍子,如此一来,库塔不得不猜测它没有吊牌的原因其实是另一回事。此时,弗朗西斯卡在对面礼貌地笑着,自觉地向他推荐起了更为合算的套餐。“您看看需要办卡吗?”干多了这种事,她无比熟稔地张口就来。

      “这里只有我这样,您别见怪。或许说得难听,但归根结底,做生意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

      库塔蛇一样地斜靠在前台上,一边回答男人的问题,一边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他笑得更开心了,但或许是迫于经理对她的怒目而视,这个做事出人意料的技工终于安分地离开了大堂。

      罗尔斯转过脸,面带忧愁地和客人说:

      “很抱歉……您要是想换我们这儿别的技师,我也理解。同样的水平,比她听话一万倍……”

      “不用,为什么?我觉得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一边说着,神色轻松的男子摘下了围在头上的那块略显臃肿的头巾,将它整齐地叠放在小臂上。他两指定住了前台推给他的新卡片,翻过来为标注次数的那一面签了名字。空白的那一栏里,六个字母字体刚劲,下笔划的方式却意外地朴素,仿佛并没有接受过充分的教育,但字却依然写的不错。名叫芬克斯的男人望着库塔在电梯口消失的背影,搔了搔自己前额的棕色短发,然后将它们一鼓作气拢向脑后,好像这样感觉更凉快点。收回目光,把钢笔还回前台的手里,他捏住手边的钱夹,低声对自己的领子说:

      “看来我没来错,本来还以为,只会是个无聊得要死的尝试呢。”

      “什么?”陪着笑的经理往前凑了一下,还是没能听清咽进嗓子里的后半句。

      “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罢了。”男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得一团和气,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客室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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