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蓝（GL）》一斗川

3、崩坏

　　第二天方蓝从早到晚都有课。

　　早上她困得不行，昏昏欲睡地上精读课，中午吃过饭回去没睡多久又爬起来去微格教室上小组课，睡眠不足导致她下课的时候只觉得大脑都在嗡嗡响，可是晚上还要上选修课，上周就逃了，这周不能再逃。

　　因为宿舍在五楼，吃过晚饭已经六点十五了，七点十分就要上课，回宿舍估计屁股都没坐热就要去上课了。

　　方蓝打算去食堂边上的小商业城买个本子，结果才走两步就看到罗婷和周景云并肩朝自己走来。

　　是下意识想躲的，但罗婷显然已经看到她了。

　　方蓝挤出一个很是勉强的笑，罗婷开开心心地跑过来挽住自己的手：“蓝，你要去教室吗？”

　　“嗯。”方蓝点头，“你是不是要上教学艺术？”

　　还好，她没选这门课。

　　“恩。”罗婷笑得更开心了，她压低声音，“他今晚没课，去陪我上课。”

　　方蓝把暮光侧开，到底是勉强笑了出来：“哈哈，那你们上课不要动静太大啊，小心杨老师点名让你回答问题。我……我先走啦。”

　　“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罗婷拉紧方蓝的袖子，“我在三教上课，你在一教不是吗？挨着的嘛。”

　　方蓝摇摇头，避开了罗婷的目光，“我没那么不识趣啊！”说完她赶紧把罗婷的手拂开，“走啦，我先去上个厕所。”

　　说是逃走也不为过。方蓝觉得自己转身的动作似乎有些狼狈，但罗婷一定看不出来的，现在罗婷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

　　恍恍惚惚地到了教室，方蓝找了个后排的作为坐下开始发呆，什么时候开始上课的都不知道。课怎么都听不进去，方蓝心烦意乱地拿出手机玩，刷微博，看好友动态，看朋友圈，一通折腾下来也没被转移注意力。

　　直到她点开“L心”。

　　昨晚其实想过的，那个MAY或许不会再回复自己了，那人一定会觉得自己矫情。方蓝撑着头想，点开了聊天栏。

　　上午 7：01

　　【MAY】：唉，昨晚想了好久要怎么安慰你，结果太困直接睡着了。唉，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MAY】：我大概能体会你的感受吧。

　　方蓝看到这里停了下来，老师让做小组作业了。上这门课的高萍是个很严格的人，即使是选修课也上得毫不敷衍。

　　下一次有空开小差已经是十多分钟以后。本来想忍到放学回去看，但忍不住。

　　【MAY】：我也喜欢过一个跟自己不可能的人。但是你相信我吧，你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都会教会你一些道理，或许你们不会有后来，不会有未来，但以后你会庆幸自己拥有这段记忆的。

　　【MAY】：你需要去做点别的事情，别总是钻牛角尖。无论是继续做朋友还是跟对方说明白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看你吧。

　　【MAY】：以后你要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或者想了解Les圈有关的事情都可以问我的，或许帮不上别的忙，但我可以陪你聊天。

　　【MAY】：小朋友，人生很长的。

　　方蓝看完，怔住了。

　　“方蓝。”

　　被叫到名字的方蓝一怔，她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高萍，站了起来。

　　高萍皱眉：“我们上的是英美电影视听说，你拿着手机做视听说吗？”

　　方蓝把手机收好，连忙说了句不好意思。

　　高萍没放过她：“如果我没记错，上节课你没来。”

　　他们学校的英语专业都是小班，每个班二十多个人，逃课很容易被看出来。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儿，方蓝无心学习，意志消沉，以往从来不逃课的她最近很懈怠，上周有一整天都没去上课。

　　不过被点名也是自己该。

　　方蓝低着头，小声答：“……我那天不太舒服。”

　　“生病要请假，假条呢？你大三了还不知道怎么请假吗？”

　　方蓝不说话了。

　　沉默片刻，高萍才道：“都大三了，一个个的，看看你们这个学习态度。连一节课都做不到认真面对，以后要怎么去面对工作和社会。”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没人发出一点声音。

　　“有些同学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底子好就可以任性，高傲……”

　　高萍这明里暗里的说教听得方蓝很不是滋味，但也不得不受着。

　　要是换个人高萍估计说几句就过了，但方蓝不行。院里的老师因着某些原因总是要对她多“关照一些”，要怨只能怨她那当主任的爸和当副教授的妈。

　　五分钟后高萍才给了方蓝台阶下：“把刚刚我们听到的这段电影原音对话读一遍再坐下，我放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说着高萍就按下多媒体遥控，投影仪里的画面动了起来，饰演教父的马龙白兰度正对着屏幕说：“——What’s the matter with you（你怎么回事）”

　　方蓝机械地重复这段简单对话：“What’s the matter with you”

　　她也挺想问问自己怎么回事。

　　画面再次动了，这次的教父说：

　　“——I think your brain is going soft……from all that comedy you‘re playing with that young girl.(你是不是跟那个女孩儿搞昏头了)”

　　这句词对现在的方蓝而言，大概相当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听得愣住了，羞愧又无措。

　　教室里别的人似乎都在看她，会不会也看穿了她的秘密。

　　高萍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抬头道：“方蓝，读了三年英语专业，念这句话很为难你吗？还是说需要我请你开金口？”

　　为难吗？不是，应该是讽刺。

　　方蓝闭上眼，她捏着手指，重复念到：

　　“I think your brain is going soft……from all that comedy you‘re playing with that young girl.”

　　下课铃响了，她果不其然被高萍叫到教师休息室“聊”了很久。高萍和方蓝妈妈关系还可以，因为教到方蓝，对她的成绩问题更是非常关心。

　　这或许就是诸事不顺的写照吧。当生活的某一环发生改变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收拾好东西往教室外走了几步，方蓝又接到了她妈的电话。

　　方蓝看着手机叹了口气，高萍不会才训完自己就通知她妈吧？

　　接起来后，周丽在电话那头照例惯常嘘寒问暖，问吃问穿，没有提起之前课上的事情。

　　“最近学习有压力吗？”

　　“没有，你放心好啦。”

　　“嗯，虽然学校的课程内容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但是蓝蓝啊，我们不能以学校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你要知道你的基础……”

　　周丽一辈子教书，给女儿打电话也总是不忘说教。方蓝一直嗯嗯知道了你放心，顺着他们家周老师说。

　　“唉，对了，想起一个事情。”本来要挂了，周丽又提了个话茬，“本来想周末你回家吃饭跟你说的，但我和你爸周末要去D市办事儿，所以这会儿说吧。”

　　方蓝嗯了声，“您说。”

　　“就是……院里的那个xx实训比赛你打算参加吗？”

　　“哦，那个。”方蓝想起来了，“那个好像都是研究生学长学姐牵头做的多吧，我觉得有点浪费时间，不参加了。”

　　周丽这次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们宿舍是不是有个……什么婷啊，刘婷？好像来过我们家一次。”

　　方蓝不自觉顿了下脚步，声音也低了些，“罗婷。”

　　“对，罗婷。”周丽语气平淡，“蓝蓝啊，以后不要跟她走太近了吧，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申请下帮你调寝。”

　　方蓝的第一反应是慌，她懵了下，问：“妈，你怎么……你……”

　　周丽叹了口气，认真问道：“蓝蓝啊，除了她，你身边的同学还有谁知道院主任是你爸吗？”

　　方蓝一怔：“什么意思？”

　　周丽这次语气严肃了一些：“我问你有没有告诉你的室友，你爸爸是院里领导。”

　　方蓝皱眉，“我没有。”

　　周丽话这次话说得不急不缓的：“方蓝，妈妈跟你说过，特权主义在我们家是行不通的，做事情要藏拙，不能太过张扬……”

　　周老师一说到这个事情就开始滔滔不绝。

　　方蓝大学以后就住校，也和父母约好在学校划清界限，在学校就算遇到父母她也照样喊老师。别人家的孩子是不是这样不知道，但方蓝从小到大确实没有因为出生在高知家庭得到过什么优待，除了教育。

　　但其实对方蓝而言，有一对优秀的父母也是一种负担。不然成绩不好的话人家会说她不争气，不像父母。她不听话，人家或许会质疑，那样的家庭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孩子。

　　好像都觉得她必须优秀似的。

　　方蓝听得不耐烦了，她打断周丽的长篇大论：“周老师，我都跟你说了，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爸是方海元！”

　　“那我问你个事儿。”周丽清了清嗓子，“周一我上完课去教师食堂吃饭，你那个室友——罗婷是吧？她提着一袋什么饼就追上来要给我，我说不要，她非要给。我直接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想让我带一个项目……”

　　方蓝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实训项目她也知道，是院里的一个科创比赛，选好导师很重要，如果得奖了，以后无论是出国保研都很有帮助。

　　她妈妈周丽这些年就因为一直专心做科研耽误了职称，去年才当的副教授，她带出来的项目含金量很高。

　　“我告诉她，我已经带了一个队。”周丽叹了口气，“然后她给我来了句什么？她说想跟你一起参加，要我考虑一下。蓝蓝啊，你刚刚不是跟我说你不参加的吗？怎么你室友代替你找我这儿来了？”

　　“我……”方蓝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不知道。”

　　她语气有些低落。

　　周丽听出方蓝有些委屈，声音软了些：“你也长大了，妈妈要提醒你，交朋友、为人处世也该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我希望像那种事情……”

　　“妈。”方蓝依旧在罗婷辩解，“我觉得你就是误会人家了，罗婷这人挺好的，而且她……”

　　“我也没看见她的好。”周丽也有些不耐烦了，“多的我不说了，反正你自己想想吧。”

　　电话挂了，方蓝拿着手机站了很久。她点开微信找到罗婷，想了很久还是发了过去。

　　“你是不是想参加那个xx实训比赛？”

　　问清楚比较好。

　　十多分钟后罗婷才回过来。

　　“不是我想参加，是周学长想参加啦，最近我一直在拉人呢。”

　　“蓝蓝，不然我们一起参加吧？我感觉你跟老师关系不错。”

　　“动画表情”

　　方蓝皱了皱眉，把手机收好，没有回复。

　　第二天上午宿舍里除了方蓝其他人都有课。方蓝昨晚跟MAY聊天聊得很晚，起床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十点半了。要按以往，方蓝会在她们去上课以后慢慢起床，九点左右到自习室看书，等罗婷下课了一起吃饭。

　　现在没人跟她一起吃饭了。

　　方蓝失去了起床自习的动力，醒了就躺床上听起歌来。

　　自从发现自己的心事后她这日子越过越文艺，有时候听两首歌都会把眼睛听红，发呆的次数多了，食欲也不振了，神思不属心不在焉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她一直听歌听到室友回来。听动静是另外两个室友，蒋小雅和高芸。方蓝不太喜欢这两人性格，也就没开口打招呼。

　　方蓝静静躺在床上听这俩人抱怨了下上午布置的作业。本来打算下床收拾下去吃饭，结果这两人开始说——

　　“她们还没回来啊。”

　　“方蓝可能吃了饭就去学习了吧。”

　　“嗯……哎，你觉不觉得方蓝和罗婷好像有点疏远啊。”

　　“是有点。”

　　“刚还看到罗婷跟周景云了，啧啧……”

　　这世界上最尴尬的，莫过于亲耳听到和自己有关的八卦。

　　“之前好得跟什么似的，现在都不在一起吃饭了。”

　　“反正我学不来罗婷那种。”

　　“哪种啊？”

　　“哪种？你看不出来她整天巴结方蓝啊？”

　　“啊？没有吧……”

　　“怎么没有？你忘了啊，之前我们军训的时候方蓝痛经，哎哟我的天，罗婷还装胃疼跑回去给方蓝送红糖水，还有方蓝生病那次……你以为她吃饱了撑的做这些啊？还不就因为方蓝他爸是咱们主任嘛，马屁精。看搭不上方蓝，这不，立马找了个成绩好的周景云，人家精着呢。”

　　“不是吧……上次我们不是问过方蓝了嘛，她说不是她爸啊，而且……”

　　“她装的好吧！上次我在教师食堂看到方主任搂方蓝肩膀了，就算不是父女也肯定是亲戚，不然罗婷至于……”

　　方蓝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开了床帘。

　　世界寂静了。

　　原本叽叽喳喳的两个人都呆住了，脸红红白白地看着方蓝下床。

　　“方蓝你……”高芸勉强叫了她一声，“你在宿舍啊。”

　　方蓝沉默地去洗漱台洗脸，没搭理高芸。见她不理，高芸大概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周小雅拉了拉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后来对面的两个人没敢再往方蓝那儿看，就低着头玩手机。

　　那期间方蓝一言不发，她心乱的时候说不出话。可比起背后说闲话的高芸和周小雅，似乎是她更抬不起头去面对。

　　洗完脸清醒多了。离开宿舍前，她的脚步还是在高芸和周小雅面前停了停。

　　“罗婷不是那样的人。”方蓝语气很笃定，“就算是，我也不在乎。你们……下次小心点，说这些的时候别让她知道了。”

　　她说完就关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