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曹阿满

17、是真的

　　“阿芜…姑娘？”

　　这几个字自宋青玉唇间吐出来，自带了一股寒气。

　　她眯了眯眸子，“能混进军营，你本事很大。”

　　姬芜尴尬一笑。

　　“说，你是哪里的细作！”

　　姬芜暼了眼泛着寒光的剑，想起当年那一觉醒来，青玉也是这般拿着剑威胁她，不禁好笑，她打不过拿着霜寒的青玉，还打不过拿着凡铁的宋青玉么？

　　姬芜有些恶劣地想。

　　姬芜朝她抿唇一笑。

　　宋青玉瞳孔微震，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被夺下。

　　姬芜将剑往旁边随意一丢，深深没入不远处的地面，身子靠近，勾起宋平玉的下巴，大拇指抵在她的唇间，止住了她将将要出口的呵斥。

　　“我可不是细作。”

　　她目光明媚温柔，盛了一星河的星子，轻轻柔柔对她说：“我是来找你的，你不记得我了，青玉。”

　　宋青玉的手被她制住，眸子颤了颤。

　　“我们不过一面之缘。”

　　宋青玉便瞧见她昭昭然红了双眸子，她淡淡叹了口气，“你终究是不记得我了。”

　　说着，她敛了敛眸子，苦涩一笑，“也罢……”

　　她转过身，吸了吸鼻子，淡淡道：“不记得了，也罢。”

　　“站住！”

　　宋青玉沉声道：“你说明白。”

　　姬芜脚步一顿，挑眉，回过去头去，依旧一副悲凉的模样，“恐怕你不信。”

　　“你先说。”

　　“其实，我是你前世的妻子。”

　　姬芜的话一出口，宋青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觉得要么自己是个傻子，要么眼前这个女子是个疯子，而她竟然也由着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在中军大帐中胡闹。

　　宋青玉暼了眼掉在地上的剑，眸子如暮色沉沉，裹着一丝火光明灭的怒气。

　　姬芜可没放过她那细微的一暼，心里头直发毛，心里头有只小狐狸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怒骂：“我都这样勾搭你了，还想着杀我，宋青玉你有没有心？”

　　“我知道你不信。”姬芜敛了敛神色，自嘲道。

　　“可你明明……”，她仿佛憋了许久，终于没憋住，声音里出现了一丝颤抖的哭腔，“答应过我，你会娶我，你不讲信用。”

　　“我……”，宋青玉瞪大了眼睛，咬牙道：“何时答应过？”

　　“前世。”姬芜捉住宋青玉的肩膀，红着双眼看她，“你前世就把这辈子许给了我，你不记得便想不作数么？青玉，你便是这样的负心人么？”

　　“你在胡说什么？”

　　姬芜的盯着她不说话，眼泪一滴接一滴，顺着脸颊滑落下颔。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负心人，一朝富贵便抛弃弃子。

　　宋青玉有幸体会了一把负心人的心情。

　　她忽地一阵恍惚，五味杂陈，姬芜顶着张倾国倾城的脸在她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她的心绪也像水里的浮萍跟着一阵颤颤巍巍。

　　她想伸手擦一擦她的眼泪，叫她别哭。

　　宋青玉蜷紧了手指，觉得十分荒唐。

　　“我们前世皆是女子，你住在我家隔壁，我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两心相许。”

　　姬芜擦了擦眼睛，缓缓开腔。

　　宋青玉眉心一跳。

　　“后来家里发现了我们的事，将你嫁了出去，出嫁那日，你于花轿之中……”，姬芜目光复杂，“……自尽。”

　　宋青玉：……

　　“后来，我知道你自尽的消息，便投了河，殉情了。”

　　“我入地府的时候，阎王同情我们的遭遇，说我们本就有一世未了的情缘，便许我这一世与你终成眷属，故而，我并未喝孟婆汤，故而，我还记得你。”

　　宋青玉垂着眸子，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不过从她整个生人勿近的状态可以看出来的是，她的三观已经让姬芜的一番话打击的摇摇欲坠了。

　　“证据。”薄唇微启，宋青玉冒出了一句话，抬头直视姬芜，寒意四射，“你说的这些，证据呢？”

　　姬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支吾道：“我们是有过那啥……之实的。”

　　宋青玉呼吸一窒，冷漠道：“所以？”

　　姬芜抓住宋青玉的手，诚恳道：“所以我知道你的大腿内侧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

　　姬芜这倒没说谎，青玉上上下下她都瞧见过，有什么没什么记得比那刻在三生石上的字还要深刻。

　　宋青玉的脸刷的一下涌上红潮，盯着姬芜的目光颇有种要灭口的意味。

　　眼睁睁看着宋青玉又气又羞，直直冒着寒气的模样，姬芜小心道：“这下你总相信了吧。”

　　“你……”，宋青玉嘴唇都咬白了，“出去！”

　　“啊？”

　　“不然我杀了你！”

　　姬芜瞬瞬间心塞，她又想起来，当年青玉也是一觉起来翻脸不认人，威胁她来着……

　　“睡了人家不敢认么……”姬芜幽幽道。

　　宋青玉瞳孔一震，手微微一颤，“我没有，就算，就算，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

　　在姬芜幽怨的目光下，那句“与我无关”怎么也说不出口。

　　宋青玉的委实是被气糊涂了，白着脸一副摇摇欲坠的的样子，姬芜瞬时也委屈了，“你便这样难以接受，这样瞧不上我吗？”

　　她的身份长相放在整个天狐族都可以说是拔尖的，暮光山喜欢她的飞禽走兽从山头排到山尾，怎的就她一脸难以接受，好像被占了天大的便宜的样子呢。

　　现在的宋青玉这样想，那当年的青玉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一开始便对她拔剑相向。

　　姬芜神色黯然，或许，青玉真的不喜欢她。

　　“你若是真的不能接受，也罢，我以后不在出现在你眼前便是了。”

　　姬芜这次说的不能再真诚了，或许她本就不该下凡出现在宋青玉的眼前，宋青玉这一世命里没有她，是她强求了。

　　“青玉，我走了。”姬芜鼻子很酸，她忍着，“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要好好的。”

　　说完，她当真脚步不停地转身就走。

　　守在大账外的将士看见一个人影风一般地冲出来，没来得及惊讶，他们的殿下冷着脸也跟着跑出去了。

　　“站住！”

　　姬芜心里难受的紧，自然不理，脚下的步子越发地快。

　　腰带忽地被扯住，姬芜被带的往后一仰，退了两步，撞到一个人怀里才停住了步子，只听身后那人强压着喘气声，颤着清冷的声音问：“你跑什么？”

　　“那你追上来做什么？”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

　　“你别走。”

　　姬芜转过头，问：“为什么？”

　　宋青玉对上她的眼睛，“我会对你负责。”

　　“不需要。”姬芜低垂着眼睛，扯了扯自己的腰带，没扯动。

　　她抬头看宋青玉，认真道：“这一世你有自己的缘分，是我错了，我不该出现的。”

　　“可你已然出现了。”宋青玉冷冷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是什么？”

　　她语气中已然含了一丝怒气。

　　“你说我们前世便许了今生，又说我今生有自己的缘分，你说的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宋青玉一番话直戳姬芜的肺管子。

　　“我不想骗你。”她垂头丧气，坦言道：“前世我们认识是真，我想勾搭你是真，我们有关系是真，故事是假，你说要娶我是假。”

　　对上宋青玉诧然的目光，她软了软眸子，“我喜欢你是真，你喜欢我……”

　　她眸光暗了暗，“……我不知道。”

　　“这一世你有自己的情缘是真，我喜欢你所以不想你喜欢其他人是真……”

　　“对不起啊，青玉，我总是那么自私……”

　　五百年前，她见到她原身的第一眼，便喜不自胜。

　　她说她不该纠缠她，却不拒绝她的靠近，她的亲吻，让她总是心存侥幸。

　　“留下来吧。”

　　“嗯？”

　　腰带在手上缠了一圈，宋青玉淡淡道：“你说喜欢我，就留下来。”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心里很喜欢。”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怡然自得，耳朵却不争气的红透了。

　　“也许，前世我亦是欢喜于你。”

　　姬芜愣了一愣，眼睛倏地红了，她哑着声音说，“你再说一遍。”

　　“也许……”

　　轻轻一吻，像蝴蝶，柔暖地落在她的眼皮上，带着轻微的颤抖。

　　她睁开眼皮，看见那人的眸子又重新亮起了光，明灯千盏，明晃晃倒映出她有些怔然的面容。

　　任江河澎湃，压在一拳小小的心脏里，轻快地跳动，落在耳边，敲锣打鼓般欢腾。

　　“我也喜欢你，青玉。”

　　姬芜小心翼翼的，将珍藏了五百多年的心意通通捧到宋青玉面前，诚挚又温柔。

　　“从见你的第一眼，便喜欢到再也不会有更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