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沈辞九

7、第七章//夏天不会散场

　　沈一的伤口已经好了，但是浅浅的疤还留在那里，慕尘如约带着他去纹身，一串“MC”的摩斯密码还有“尘”字覆盖在左手腕深深浅浅的印子上。
　　慕尘也有，不过写的是“沈”。
　　房间里。
　　慕尘抱着昏昏欲睡的沈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只剩台灯还开着的的房间里安静得很。
　　“带你去旅游好不好？”慕尘忽然问。
　　“嗯？好啊。”沈一闭着眼笑笑。
　　“想去哪里？”
　　“嗯……想去看看富士山。”
　　他对着图片画过无数次富士山，但还是想看看真正的，想画下来。
　　“下周就去行不？”
　　“真的吗？！”听到这一句沈一瞬间就清醒了，睁大眼睛盯着慕尘。
　　“真的。”慕尘笑笑，摸摸他的头。
　　沈一重新躺回他臂弯里，对着天花板开始天马行空：“那我明天要去买新的颜料，还要上网查天气，收拾行李，还有……”
　　慕尘边听边笑，翻身抱住他：“这些事明天再说吧，先睡觉。”他又亲了亲他的头发，手掌在被子上一拍一拍的。
　　沈一闭上眼，带着笑意进入梦乡。什么梦也没做，他睡了一个安稳觉。
　　平平淡淡地过了几天，行李也陆陆续续地收拾好了。
　　“阿尘，机票订了吗？”沈一把两个箱子拉上拉链，靠在墙边。
　　慕尘在笔记本前敲着，时不时停下来思考，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灵光一现，啪嗒啪嗒飞快地记录下来：“订了，明天晚上的。”
　　笔记本上显示着的都是关于心理学的资料。他要趁这次旅行，一点一点的把沈一拉回阳光里。
　　慕尘合上笔记本，把它装进包里。
　　为期半个月的日本游正式开始。
　　慕尘开通了社交账号，想把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照片也有，视频也有。
　　沈一长得不算好看，但笑起来有一种很阳光的感觉，会让人一眼就喜欢上他的笑容。
　　他们去了富士山，沈一坐在富士山前画了半天的画。有人来围观，虽然听不懂日语，但是看表情就知道是在夸奖他。
　　慕尘就在旁边靠着樱花树，时不时举起相机对准他。一边看一边笑，不小心对视的那一瞬间总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慕尘剪辑好后，来到日本的第一个视频就上线了，还有附带沈一画的富士山以及笑容满分的合影。
　　他们没有特意去说我们两个其实关系比他们想的要更特殊一点，只是悄悄地让戒指也出镜了。
　　接着有了第一个人点赞，第二个，第三个。他们一天之内收到了两万多赞，几百条评论，也收获了一批粉丝。
　　沈一去下一个景点的路上都在翻着这个账号。评论大多数都是祝福，有短的有长的，也有好笑但是暖心的。
　　“阿尘，你看这个。”沈一忽然把手机递过去。
　　慕尘带着疑问的语气“嗯”了一声，随即脑海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生不出孩子不许分手……？”
　　沈一笑得手机都拿不住了。
　　慕尘接过来，非常认真地回复了那条评论——好。
　　沈一接着往下翻，翻着翻着就泪目了。
　　——你们尽管谈恋爱，合法这种事交给我们法学生就好了。
　　——你们尽管谈恋爱，生孩子这种事交给我们医学生就好了。
　　——这条路要吃的苦很多，但是请手牵着手义无反顾地面对世俗。
　　——不合法的话就谈一辈子恋爱。
　　沈一的眼泪掉下来，顺着屏幕落到地上。
　　慕尘拿纸巾帮他擦掉眼泪：“不合法的话我们就谈一辈子恋爱……我养你一辈子，好不好？”
　　沈一笑着揉揉眼睛：“好。”他靠在慕尘肩上，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些祝福，没忍住又笑了。
　　他不是第一次收到祝福，但却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来自不知名网友的祝福。
　　“阿尘。”沈一的手指一点点挤进慕尘指缝里，牢牢地牵着，谁也不放开谁。
　　“嗯？”
　　沈一翘了翘嘴角凑过去很小声很小声的在他耳边说：“春日快乐。我爱你。”
　　如果你来的话，那么春天就不用来了。
　　慕尘一怔，随即答道：“春日快乐。我也爱你。”
　　你是这世上唯一能让我心跳加速的人。
　　高铁离开了紧迫的树丛，经过了像是动漫里广阔的蓝天。
　　沈一举起手机对着窗外令人震撼的风景拍了张照。慕尘举起相机却对着他：“沈一——”
　　他闻声转头，眼角的笑意还未散去，脸上带着些许疑惑。他还举着手机。相机里沈一的背景是蓝天，还有从左边延伸到右边的电线，以及南归时的候鸟。
　　慕尘按下快门。
　　后来照片转存到电脑里，慕尘在右下角打上了一句话——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一封湛蓝色情书。
　　往后的几天，他们依旧是这里走走那里转转，走累了就停下来欣赏眼前的风景。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太通的国家，好像一切都不太重要了，眼睛里只有彼此。就算有人对他们牵着的手指指点点，沈一也当做没听到，因为也听不懂。他好像越来越开朗，偶尔走在路上都蹦蹦跳跳的，然后大笑着回头喊慕尘的名字。
　　“阿尘！”沈一走在前头大喊他的名字，接着把手举高超过头顶，比了个爱心后，他喊道，“我爱你！”
　　慕尘怔住了。
　　他忽然开始不停的在脑子里搜索相似的画面，然后那个画面与眼前的景象慢慢重合，最终成为一个身影。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这么做过。
　　在等待破晓的江边，大笑着转过头比心，向自己表白。
　　……
　　学校围墙。
　　“哎哎哎你等等，我先下去。”沈一踩着树杈，单手翻过学校的围墙，非常帅气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左看看右看看。
　　就是后面跟着的慕尘有点煞风景。
　　“我刚看到门卫大爷来了快跑！”慕尘推着他跑上人行道。
　　他们迎着风跑了大约十分钟才慢慢停下来，而后随便找个草丛藏了起来。
　　沈一惊魂未定地转头看看：“可以了吧……呼，累死我了。”
　　“你想听实话吗？”慕尘忽然脸色沉下来看着他。
　　“什么？”沈一瞥了他一眼。莫名奇妙的话让他接不上来，当然，他也猜不到慕尘想说什么。
　　“过来，我悄悄跟你说。”慕尘招了招手，一副“有秘密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的样子，沈一成功被他骗去。
　　“我骗你的。”慕尘没忍住边笑边说。
　　“……”沈一愣着消化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根本没有什么门卫大爷，他就这么硬生生地被逼着跑了十分钟。
　　“慕尘你是不是有病！”沈一瞪着他，忍住了一拳打过去的冲动，却没忍住骂了他。
　　“嘘，”慕尘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唇，夸张地瞪大眼睛，“现在半夜三点。”
　　沈一看着他宛若看个智障。
　　“走吧，哥带你去吃宵夜。”慕尘勾勾手指。
　　这样帅吗？帅。
　　但是这位大帅哥因为耍帅没看到眼前的砖，差点整个人扑下去亲吻大地，于是他惊呼一声：“卧槽！”躲的姿势那叫一个不堪入目。
　　沈一看着他拱起来的背，顿时有种“我怎么看上了这个傻逼”的感觉，居然还答应他半夜翻墙出来吃宵夜。
　　疯了。
　　疯了。他疯了。他们都疯了。
　　唉。
　　沿着隔壁小区楼下的商业街走，他们找到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慕尘走进去买了几罐啤酒还有一盒鱼蛋出来，伸手就把鱼蛋递给了沈一。
　　沈一有点饿了，也不客气，伸手就接过鱼蛋：“你不吃啊，就买一盒。”他边往江边走边吹着竹签上的鱼蛋，然后一口吃掉，嚼碎了含糊不清地开口，“还买啤酒。事先说明啊，我不喝。”
　　“行。”慕尘笑笑。
　　当沈一坐在江边因为好奇喝了一口之后，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Flag立早了。
　　喝了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
　　等他喝完一罐的时候慕尘才想起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你成年了吗？”
　　“啊？没有呢。”沈一迷迷糊糊地说，“还有……大概，一个月……但是不差这一会儿……”接着他又拿过一罐，手指甲在啤酒环那儿抠了抠。
　　“你要不别喝了。”慕尘试着从他手里把啤酒拿过来。
　　以他的经验，一般第一次喝酒的人，都、会、喝、醉。
　　沈一平常那么乖，肯定不会自己偷喝酒的。
　　慕尘忽然有点后悔了。
　　沈一单手把啤酒提起来远离慕尘：“你不也没成年，喝的比我还多……”他告状似的委屈地抱怨。
　　“你才没成年，我比你大4个月，早成年了。”慕尘坐在一旁无奈地说。
　　“成年了不起哦。”沈一不屑道。
　　“反正比你了不起……哎你别喝了。”慕尘说着就要伸手抢他的啤酒。
　　沈一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东躲西藏的。
　　慕尘跑都跑累了，只能犯规似的从椅子上踩过去，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手上的最后一罐啤酒抢过来咕咚咕咚喝完，捏紧扔到袋子里，而后炫耀似地摊了摊手：“没、了、喔——”
　　沈一一怔，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没等到慕尘反应过来，他就偏头凑了上去，舔了舔他嘴角沾到的酒。
　　六月的风还是很热的，不过捎来了江面稀薄的空气，好像也凉快了点。
　　慕尘怔住了，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粗口。
　　沈一撩完就跑，沿着江边快步走。
　　慕尘反应过来后把瓶瓶罐罐都扔到垃圾桶里，追上去和他并肩，而后小心翼翼地问沈一：“你……喝醉了吗？”
　　“嗯？有点吧。”他笑笑。空气陷入寂静几秒，他忽然跑到前头，转过身举高手臂比了个爱心，而后在无人的江边大喊道：“慕尘！我喜欢你！”
　　将错就错。
　　黎明前的破晓，太阳从高楼大厦间探出头,冉冉升起，天空被照亮了一大半。
　　慕尘将手举到嘴边，而后回应他——
　　“我也是！”
　　这回换沈一愣住了。
　　其实沈一想趁这次机会表白，是因为就算慕尘拒绝了，他也还有回旋的余地。虽然他确确实实有点醉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到时装醉就好了。
　　可他确实是没想过他也喜欢自己。
　　慕尘不管不顾地跑上前抓住他垂下来的手，眼神真挚的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更加清晰：“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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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尘想到这儿，回过神，看见沈一的手在自己面前挥挥：“阿尘？怎么了这是？”
　　慕尘笑笑：“不，没怎么。”他撩开沈一额旁的刘海，在他额头上吻了吻，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前面那家店吧，有点饿，想吃东西了。”沈一转头看他。
　　“走喽，哥带你去买。”
　　沈一忽然一愣。
　　听到似曾相识的话语，他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轻了点。
　　他无比怀念那个热烈的年纪，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如阳光般美好。
　　但他其实有意逃避，因为在那段时间之后，他总是时不时陷入黑暗。
　　可是今天，慕尘又让他明白——
　　夏天不会散场，他们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