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一堆玄仔

1、章一

　　江滨市，市公安局。
　　“刘叔，走了啊。”
　　门卫刘大叔端着保温杯，冲那人笑着点点头。下班的点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最近局里没什么要紧案子，难得不加班，眼看着人都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
　　刘大叔拧开杯子喝了口水，目光落在市局门口停着的一辆私家车上。这个牌照他不认识，不是局里人的车。一开始他以为是来接人下班的，但是现在局里人都要走完了，显然排除了这种可能。
　　想到这里刘大叔拧紧了杯子，揣着手朝那辆车走去。
　　那是一辆灰色的比亚迪汽车，车子停着却并没有熄火。刘大叔溜达到驾驶座一边，敲了敲车窗。
　　车窗很快被人摇了下来，玻璃后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如果市局任何一个警察在这里，一定能轻易看出男人脸上的慌乱。
　　“......怎么了？”男人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大叔虽然没有专业刑警的洞察力，但还是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他扫了男人几眼，没有发现究竟哪里有异样，便说：“你这车挪个地方吧，市局门口不允许社会车辆停靠，再停会儿就是隔壁交警大队来贴条了。”
　　“哦哦，好，”男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我这就走。”
　　刘大叔目送着那车一打方向盘驶上了主路，心里有些嘀咕：这人没事在市局门口停这么久做什么。
　　“刘叔，看什么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刘大叔循声回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背着包走出大门。女人一头卷发染成了棕灰色，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米白色的风衣。与她简单的穿衣风格不同，女人的眉眼十分深邃，有种说不出的锋利感。
　　“这不是有辆车在这儿停了半天，我过来催一句。”刘大叔笑笑，“姜队现在才走啊？”
　　姜以筠顺着刘大叔指向的方向看了一眼汇入车流的车，完全陌生的车牌号。她说：“嗯，李局让我整理一份案宗，所以就到现在了。”
　　刘叔：“今天没开车？”
　　姜以筠说：“今天我车限号，走一会儿打个车回去。”
　　“那行，也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
　　同刘大叔告别之后，姜以筠慢慢沿着人行道朝前走，然后在旁边的咖啡厅外停了下来。她想了想，推门进去。
　　“一杯美式少冰，一杯榛果拿铁。”姜以筠扫了码，“麻烦打包。”
　　等候咖啡的功夫她顺便扫了一眼手机，上面有一条十分钟前收到的微信：老地方，我到了。
　　备注是陈。
　　姜以筠回复：等着，就到。
　　咖啡厅再往前不远就是个十字路口，姜以筠等了一个红灯，然后左转过了转角。接着一辆称得上熟悉的车便跳入她的视野中。
　　她两步走上前，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顺手抽出自己的那杯美式，把另一杯递给了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久等了吧。”
　　陈泽微微一笑接过咖啡：“还好。”
　　姜以筠一坐下来就完全没了骨头，整个人瘫在座位里。她抿了一大口咖啡，这才回复了点精神：“老李真的是年纪越大越有病，今天让我翻那些卷宗上面灰都三尺厚了。”
　　“安全带系好。”陈泽把咖啡放进手套箱里，“你怎么不找小徐他们帮你一下？”他说着，从副驾台上拿起自己的眼镜。
　　“那都是些老案宗，人越多越容易乱，还不如我自己整理来得快。”姜以筠话音刚落，那边陈泽戴上了眼镜，她的眼神立刻变了变。
　　那是一副黑色的细框眼镜，陈泽本身气质就很温和，戴上这副眼镜更显得斯文起来。
　　大概是姜以筠的目光太过于直白，陈泽微微挑起眉：“怎么了？”
　　姜以筠托着腮看了一会儿，笑了：“看你戴上眼镜好看。”
　　“我不戴眼镜就不好看吗？”
　　“哪有，”姜以筠听出了他的调笑，顺着回答说：“要不是你好看，怎么会让你爬上我的床呢。”
　　陈泽扬眉，但没再说什么，发动汽车踩下了油门。
　　姜以筠伸手扒拉了两下，陈泽的车上只有古典音乐，都是啰里八嗦一长串的名字。她看不懂区别，随手点了一首。
　　婉转的旋律响起，两人都没再说话。
　　陈泽开车很稳，就像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的。
　　——所以一开始姜以筠是真的没想到两个人能成为床伴。
　　当初陈泽空降到市局，直接进来就是法医吴老的徒弟。那时候其实很多人都是对他颇有微词。毕竟没头没尾地调进来，人又有些模样，免不了对他有些轻看。不巧，姜以筠也是其中一员。
　　不过后来滚上床就完全是个意外了，姜以筠把它归结为成年人的酒后放纵。
　　后来成为固定的床伴的理由也很简单，姜以筠觉得有个知分寸的床伴解决需求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刚好一拍即合。
　　反正这人的脸确实好看，活儿也不错。
　　姜以筠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神游，忽然意识到车停下来了。她望向窗外，发现是陈泽家附近的一个超市。
　　“家里没套了，没来得及买。”陈泽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车上等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姜以筠盯着他腰细腿长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心情不由得愉悦起来。
　　在车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回来，姜以筠便想摸支烟出来。然而一翻包才想起来，下午那些乱七八糟的案宗搞得她心烦意乱，最后一支烟就是那时候抽掉的。
　　“真烦。”姜以筠嘀咕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来。她抽烟，但是瘾不算大，只是想抽的时候如果抽不到就会烦躁。她打开微信，给陈泽发消息：帮我带包烟，谢了。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姜以筠就顺手打开了朋友圈。这个时候，她好友圈的社畜们不是在加班就是堵在回家的路上，稀稀拉拉的几条都是他们之前上班摸鱼时候发的。
　　姜以筠向来把朋友圈视作没营养的废料，她刷朋友圈是真的“刷”——手指不停地朝下拉，看到哪条纯属缘分。她刷了两下，忽然发觉刚刚有一张熟悉的脸从自己眼前滑了过去。
　　不是吧，她终于诈尸了？
　　姜以筠心里吐槽，却还是慢慢往上翻找那条票圈。果不其然，翻了几下便看到了杨凡三小时前发的一张自拍：非洲大草原粗犷的落日余晖里，杨凡对着镜头比了个v，整个人只有一口整齐的牙是白的。
　　配字：放假回家！
　　看着杨凡这张黑到亲妈都不认识的照片，姜以筠最终还是违心地点了个赞——这人好像不知道自己多黑一样，竟然还是背着光拍的！
　　然后她评论问：什么时候到家，我去接你？
　　深知非洲大地的信号感人，姜以筠也没指望杨凡能秒回。她又往下翻了翻朋友圈，最后兴致缺缺地退回了聊天界面。
　　陈泽还是没回消息，倒是徐晓年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是汇北大桥上一望无际的车流。
　　姜以筠回他：“徐晓年同志，理解你被堵车折磨到精神崩溃，但是丢人也麻烦去唠嗑小群行吗？请对我们的工作群多一点尊重谢谢。”
　　徐晓年估计是还在路上堵，消息回得飞快：“不是啊老大，我有预感我们要有活干了。”
　　瞬间，群里整齐地刷起了问号。
　　徐晓年又说：“往常汇北大桥就是车多，不该堵成这样。我问了，今天是前面桥上封了两个车道才堵成这样。”
　　“好像说是前面有辆小汽车冲进江里去了，正在准备打捞呢。”
　　刘起：“车冲到江里怎么就一定是我们的活儿了，搞不好就是交通事故呢。”
　　“就是啊，这不还没打捞上来呢，你别乌鸦嘴了。”
　　姜以筠正看他们就这么聊了起来，车后门被打开了。她回头一看，陈泽正把手里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放在后座上。她打量了几眼，看到袋子里面竟然是一些蔬菜和肉。
　　“怎么买了这么多菜，你要做饭吗？”她有些诧异地问。
　　陈泽放好东西坐回驾驶座：“嗯，晚上我做饭。”
　　这下姜以筠更意外了，不过她也没多质疑什么，而是朝着陈泽一伸手：“让你给我带的烟呢？”
　　陈泽听到她问，扣安全带的手停了下来：“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从驾驶座上转过身，侧着身子朝后座探去。姜以筠本来是身子朝左边斜靠着坐，陈泽这突然的探身几乎要贴上来，她甚至闻到了对方伸手时袖口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属实是一个十分暧昧的距离。
　　“找到了。”陈泽在购物袋里翻出了一盒东西，然后坐回座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是一盒pokey，还是草莓味的。
　　姜以筠看着那盒零食，没动手接，反而微微扬了扬眉毛：“你三岁吗？”
　　陈泽拉过她的手，把pokey放进她手里：“我最近嗓子不舒服，迁就我一下吧姜队。”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配上那副眼镜更显得斯文败类：“况且我喜欢你新换的香水。”
　　这下要是再反应不过来陈泽在做什么，姜以筠就是真的傻了。
　　“好说，我特别会怜香惜玉，你嗓子不舒服我不抽就是了。”她顺手在陈泽手心轻轻划了两下，感受到对方片刻的僵硬，她飞快地把pokey重新塞回了陈泽手里。
　　“就是这零食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陈三岁。”姜以筠说。
　　看着姜以筠带着些狡黠的笑，陈泽有些许地无奈。
　　他把零食又扔回后座，发动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