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区寂静》哦哦呀呀

1、1.我不是人了？

　　“A区全体居民请注意，三次警报声结束后，A区宣布陨落，全部政府人员退出，请全员警戒。”
　　不止一个人的，整个A区陷入浩大的静默，所有人闭口不言，似乎已经失去开口的能力。
　　我只是其中一员，甚至算不上是个人了，胸口闷痛得像要窒息，意识混沌又清明。
　　药剂正在起作用，四肢百骸涌来的蓬勃力量并没有带来快乐，我只觉得悲哀。
　　天空昏暗，那座悬了七十年的无人荒城，终于咧开了血盆大口，邪笑着吟诵晦涩的诗篇，整整七天七夜，期间不停。
　　我诞生以前它就在那里，除了挡光，我从没有感受到它的什么特别，电视里也很早开始不再有关于它的新闻。
　　但是我们这儿的人，却从它来后不久，不再拥有了“外面的世界”。
　　我们被限制外出，每个人佩戴定位器，身体变化被实时监控。
　　它似乎给这片土地的人带来了什么奇妙的影响。
　　我偶尔能瞧见那种目光，热切，好奇，想在看什么珍宝。
　　那是科学家的眼神。
　　实际上，我很佩服他们。
　　我的母亲也是一位科学家，即使我与她并不熟悉，但我相信这位母亲的传奇带给我的影响是无穷大的。
　　比如现在，即使是这样堪称绝境的情景之下，我的第一反应，也只是看着头顶的荒城底部，想象那里边发声的原理。
　　旁边的人呼吸有点急促，他在紧张，在害怕。
　　很好，这样一来，我舒服多了，毕竟不是我一个人在害怕。
　　或许我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吧，我的余光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的绒毛，天晓得现在这一块的光线有多昏暗。
　　骇人的视力，听觉，嗅觉都慢慢觉醒，但是我在眨眨眼之间，又发现世界有点不太一样了。
　　它原本昏暗，但是压着很美的色彩，那些，有的是很早以前人们留下的过去和曾经，有的是现在的人从荒城覆盖的黑暗边境带来的。
　　真正的人类，避着荒城不知走了多远，我之前去过一次边境，带回了一只迷彩色的望远镜，明明是很开阔的平原，却难在边境线之外的目之所及处看到人烟。
　　可现在，我很喜欢的那只望远镜，连带着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更加昏暗起来。
　　——另一种意义上的。
　　发现这点的人越来越多，身边的躁动终于带来了一点人气，有人低声交谈，得知大家的相似境况后，都脸色苍白。
　　我们的世界开始失去了色彩。
　　取而代之的，是对昏暗环境的更强适应力。
　　A区的所有人，似乎在经历一场被迫压缩的进化。
　　我戴上的定位器前阵子换成了手环，此时正在上了二踢脚似的连炸，数据疯狂的变化跳转。
　　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神色惶惶，我猜到……不，算了吧，她这样明显地表现自己的焦躁，惶恐不安，正期盼着救助。
　　要是没想错，她的视力足以发现我这个看起来还算是面善的人注意到了她。
　　于是我毫不意外地看着她径自向我走来，后来，我干脆转向她，顺便看了看手表，虽然时间已经因为荒城的原因偏转得有点厉害，但是我还是下意识看看。
　　这姑娘速度有点快得可怕啊。
　　我忍不住瞧了瞧我的小胳膊腿。
　　再往下进化进化搞不好可以飞啊。
　　不对。
　　我又回到盯着荒城底部的仰头姿势。
　　飞似乎没什么用，即使进化到最后，恐怕自然选择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上天看看。
　　“先生。”她开口的声音雌雄难辨，我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性别，她突然开口，在这片大老粗的嗡嗡声里太突兀，有很多人看了过来。
　　说实话我不太舒服，不过想了想现在这情况，劝服自己之后，我放下微微耸起的肩，尽量放轻我的目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她也很意外我的配合，或许也是在意外我同样雌雄难辨的声音，高高吊起眉来：“你是……”
　　啊啊，烦人的奇怪体验。
　　“我不是，再会。”
　　肩头被人从身后扣住，猛地带回身去，我发誓我的脸哭丧得厉害：“抱歉，抱歉。”
　　“215，谢途？”她的脸扭出愤怒，“我又不是你仇家，跑什么？”
　　“不不不，我只是，”我咬咬舌尖，却没能感觉到疼，心下一沉，一边拿手指头戳戳太阳穴，“脑子不太好使，有时候会不受控制抽抽两下。”
　　恰在这时，第一次警报拉响。
　　我能看到有人的汗毛瞬间像猫一样嗲了起来。
　　一场屠戮即将开启，我无力阻止，叹了口气，终于将她的脸放到视线中心：“找我有什么事吗姑娘。”
　　“艹你妈姑娘！”她却出离地愤怒起来，拽着我就要打。
　　第二次警报拉响。
　　听力进化到怪物级别的所有人都有些不好受，至少我是脑壳子嗡嗡的，她也皱着眉。
　　啊，还好，再怎么进化也还是人脸一张。
　　“找我有事吗朋友？”于是我退了一步，有点自暴自弃。
　　“……你是不是注射了……”
　　我眨眨眼，决定打断她：“麻醉剂？”
　　她看了我良久，才点点头，松开我的衣领，在第三次警报声中，在我感受到犬牙抻长而带来的异物感时，说：“我叫秦因，末日来了，谢途，自求多福吧。”
　　第三次警报声拉得格外地长，可是停下也只是在不久的将来而已。
　　每个人都在瞬间行动，就近躲进掩护里。
　　末日。
　　我细细咂摸着这个词。
　　太可爱了。
　　听着就像是一部乏味可陈的假动作戏，太没有绝望的感觉。
　　但是它又是那样贴切。
　　在我主观感知到的时间流逝中，按说几个小时前，我还在一辆小绵羊上缓缓放着气，傻愣愣地等待红绿灯放行。
　　虽说大家都死气沉沉的样子，但是我的心情还算平静。
　　真正的开始，应该从半年前说起。
　　荒城突然“说话”了。
　　这一下打得各界措手不及，没有感知到任何前兆，这座悬了七十年的荒城，居然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