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巴顿》煜影

1、修尔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照在彩色玻璃上斑驳陆离。教堂两侧撒下的光晕为屋内添加了一层暖意。
　　神父握着十字架闭眼祷告，他的教徒全心全意对神发誓，将所有奉献给神。
　　艾卡是这个小镇上少有的信教青年。他的父母从小就是教徒，连带着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据说他的名字还是前神父亲自起的。
　　每周一的中午，他都会在吃完午饭后来镇中唯一的教堂祈祷。
　　祷告结束后，艾卡搓着胳膊准备离开。
　　“艾卡。”
　　顶着一头棕色卷发的青年转过身，“修尔神父。”
　　“艾卡，伸出胳膊来。”
　　他犹豫了下，在神父不容拒绝的眼神中伸出来。十指圆润的双手轻轻拉开衣袖，艾卡小麦色的皮肤上有几道显眼的红色。
　　“他们又打你了？”
　　“……只是一个恶作剧。”艾卡小声嘀咕。
　　修尔神情悲痛，深蓝色的眼睛在细碎的阳光下像两颗宝石，“你可以不用来祷告的，这样他们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可是……”
　　“神不会抛弃你，艾卡。”修尔亲手摘下青年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他看得到，自然不会怪罪你。”
　　艾卡攥着十字架，这是他父母给他的，老旧的信物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原本镶嵌的红石也在昨天被打的时候掉在地上。他找了一晚上也没看到，反倒是被邻居家的藏獒吓了个半死。
　　“拿着这个。”修尔递给他一瓶小粉末，“涂在伤口上。嗯，大概……有点小小的副作用，不过睡一觉就好了。”
　　“谢谢神父。”
　　艾卡出了教堂，这次脖子上没有挂着他的十字架。
　　原本热闹的教堂瞬间空荡荡的，修尔捏着衣袍，脑中还在想着那瓶药粉的事。
　　雏鹰的羽毛，锯齿蟹的皮……
　　“修尔神父，午好。”
　　靠着门口的青年逆着光，发丝像被染红了的金丝绒极为华贵。
　　修尔眯着眼睛，许久才开口，语气诚恳，“对不起，能请你走进来吗？逆着光我看不清。”
　　青年双手插兜，简洁大方的运动衣套在身上反而穿出模特的感觉。
　　修尔确定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劳斯小镇不算打大，面前这位他确定不是本地人——劳斯小镇从来没有这样气质极佳的人。
　　“请问你是……”
　　“复原剂做成药粉，修尔神父真是天才。”
　　修尔退了一步，警惕道，“你是谁？”
　　青年冲他笑笑，“自我介绍一下。奥斯卢卡.弗西.范卡特，啊，叫我卢卡就好。是个圣骑士。”
　　白瓷盘子上镶嵌着金边，雕刻的玫瑰花纹呈现在中央，小汤勺在空中盘旋，数十颗咖啡豆跟随魔力的指引飞舞，随后稳稳当当落在机器里。
　　不一会儿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从机器里飞向餐桌。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修尔动了动手指，两颗方糖悄然无声落在卢卡的咖啡里。
　　卢卡抿了一口，醇香微苦的咖啡配合一点甜意，让他仍不住眯起眼。
　　“很好喝。”他放下杯子，随意打量。
　　这是修尔的屋子，在教堂的后面。书籍随意乱放，各种草药被他放在阳台上，屋外还有两个架子，上面爬满了苦腾花——这东西是最简单的疗伤药剂原料。
　　想起刚进门时连个落脚地都没有的屋子，现在能坐沙发已经不错了。
　　卢卡换了个坐姿，双腿交叉，动作优雅，仿佛上流社会的贵公子，“修尔神父，还是该叫你前圣骑士阁下”
　　修尔眨了下眼，“叫我修尔就好。”
　　“修尔，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
　　“嗯……我知道。”
　　卢卡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圣骑士团，来这里当一个小神父。现如今恶魔肆虐横行，使魔徘徊，吸血鬼蠢蠢欲动，圣骑士团人数有限，我们希望曾经离开的前圣骑士们回归。”
　　“你刚刚说吸血鬼”修尔侧重点总是不一样，“他们出来了？”
　　“还没有确定。但最近西部几个地方都发生了吸血死亡事件，伤口确实和吸血鬼的獠牙所伤一样。”
　　修尔道，“其实，要是巫师的话……”
　　“巫师混迹普通人之中，如果不是有意，我们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卢卡盯着他，身体前倾，“我刚刚就在好奇，修尔神父，你魔力很强啊。”
　　修尔后仰着身体，不去看他，“没……就，就一点点……”
　　“能收拾屋子的魔力可不是一点就好。”卢卡眯眼，“你该不会……”
　　修尔猛然站起，扭头冲向书柜，“我的书呢？我记得在这里……”
　　卢卡抽出屁股底下的那本书，上面写着《炼金药剂》四个大字，他翻开第一页，作者摆了个风骚的poss照了张相贴在上面，下面写着他的名字。
　　弗朗斯西.安杰
　　他果断合上书。
　　一段不算好的回忆涌入脑海。
　　“应该是在这里……”修尔说着偷偷瞅着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对方正对着一本书发呆，似乎陷入了回忆。他根据书本的封面想了一下就知道了那是谁写的书。
　　弗朗西斯.安杰，他曾经的同僚。
　　虽然他觉得对方的书写的很没意思，甚至有点没用。但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他还是好心的给对方寄去了祝福。
　　哦，那张明信片花了他十英镑。据说是某个天价女明星的侧身照。
　　十英镑可以换三百个加卢币呢。他心里嘀咕，三百个加卢币可以买一瓶翠景液体和小耳鱼的翅膀。
　　“修尔神父。”
　　“我在。”修尔下意识道，手里拿着一本书。
　　“我刚刚说的，你考虑好了吗？”
　　他翻开书，注意力却不在上面，“我回去后，搭档是谁？”
　　圣骑士从来都是组队出任务的，以防不测。
　　“不出意外，应该是我。”
　　修尔抬眼，卢卡靠在沙发背上，侧头轻笑，半长的微卷金发衬着他白皙的皮肤有一丝魅意，“别看我这样，也当了四年的圣骑士了。”
　　“颜色”
　　“红色。”
　　修尔意外，“四年就到红色，你很厉害。”
　　“比不过修尔神父。”卢卡微笑。
　　圣骑士遵从五色珠，从下到上依次是绿，黑，红，白，黄。其中绿色是预备骑士，只有通过考核才可以成为圣骑士。
　　每年圣骑士人选少不了半个月。卢卡那一届用了将近一个月才选完。而作为从古到今流传到现在的古老职业，他们的规矩极其严格，甚至被同行说古板陈旧。
　　圣骑士恪守本分，绝不会在普通人面前施展能力，也不能滥用职权。每年的晋升更是艰难，卢卡认识一个黑衣圣骑士。他六岁加入，大大小小的任务完成不少，甚至有时还差点丢了性命，就这样他还是停在黑衣。
　　相比之下，四年晋升到红衣，卢卡多少还是会被人嫉妒。
　　修尔合上书，“那你给我一点收拾的时间。”
　　“没问题。”他把那本炼金药剂扔到桌子上，力气之大震得杯子都动了动。
　　卢卡歉意道，“抱歉，修尔神父。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你很讨厌这本书”
　　“哦，不是。我只是讨厌作者。”见修尔一脸莫名，他解释道，“请别在意，只是一点不愉快。”
　　修尔点点头，把书放到抽屉里。等卢卡离开，他挥挥手，屋子里的东西开始动了起来，他坐在沙发上喝了口咖啡。
　　“凉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焕然一新。修尔盯着阳台上的几盆草药，思考怎么带它离开。
　　要是装进魔法袋，会被发现的吧。
　　圣骑士魔力不算高，比起纯粹的巫师低得可怜，这反而是圣骑士最想要的结果。百年前巫师和圣骑士关系并不像现在这样和平，他们曾一度烧死巫师，认为他们是邪恶女神派来的使者。
　　魔力强大的孩子会被巫师带回去教导成长，而只有未薄魔力的孩子却会被选为圣骑士。
　　修尔一直觉得很矛盾。
　　明明厌恶巫师，却要选择有魔力的孩子。即使百年后的和平共处，也无法放弃这些奇怪的规矩。魔力深厚的人就不可以做圣骑士吗？他不喜欢这样。
　　所以他在卢卡面前下意识没有隐藏。
　　他的搭档不会告密吧。修尔垫着脚尖旋转，宽大的袍子被吹起一个衣角，脖子上的十字架摇摇晃晃，阳台外的草药晃动着枝叶，角落的唱片机自动搭在黑胶唱片上，轻快愉悦的爵士曲在屋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