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王子同人之暗黑系列》凌壹贰叁

5、空城番外

　　被诅咒的记忆
　　手冢国光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能记住见过的每一张脸。起初这超常的记忆力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相反，他很享受这种过目不忘的天赋带来的便利。但是手冢国光知道这样的天赋也许会给他带来麻烦，于是他对身边所有人隐瞒了这一点，包括自己的家人。
　　路边割草的工人、校车司机、电车上同行的乘客，年幼的手冢国光好奇又专注地看着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并主动或被动地将他们的外貌言行记在心里。
　　他的记忆力可以让他在遇见一个人时，准确记起上一次在哪里、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见到这个人在做什么。若是同一个人被他碰见的次数多了，他也会一点一点通过那人的言行举止判断出这个人的工作、家乡、生活习惯。
　　手冢国光的爷爷是警察，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天赋如果用在刑侦上会是多么大的助力。但同时，手冢国光更知道这与众不同的天赋可能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随着年龄的增长，手冢国光遇见的人越来越多，记住的人也越来越多。他开始逐渐意识到这样的天赋也许现在就会给他带来麻烦。
　　首先是学习。手冢国光发现自己在看书的时候会想起之前遇见过的人在读同一段内容的声音。
　　接着是闲暇时间。当他偶尔偷闲的时候，脑海里就会排列出现那些他遇到过的人们，每一个都在说着他遇见他们时说的话。
　　睡眠受到的影响最大。当他关上灯、闭上眼，那些人们就会在他眼前浮现，挨个做自我介绍。
　　这样不可以，手冢国光想。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记忆力，只能试图做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手冢国光发现当他打网球的时候心情会平静不少，正好他很喜欢这项运动，于他是全身心地投入网球中，独自训练时也会主动避开人群，避免再接触到新面孔。为了掩饰自己超凡的记忆力，他假装自己记性一般、记不住正选队员以外的人，成功骗过了队友们。
　　等他升到高中，同时接受了专业的网球训练，参加的比赛越来越多、见到的人也越来越多，这种情况愈演愈烈。长期的睡眠不足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头疼，手冢国光主动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
　　在接受心理医生治疗的时候，他委婉地提起了一些自己记忆力方面的问题。“遇见过的人，有时候会出现在我脑海里，重复当初我遇见时他们在做的事，这让我感到非常困扰。”手冢国光这样和心理医生说。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正常现象，我们的大脑有时候会‘复习’白天经历过的事。如果还是觉得困扰，可以多做一些运动，专注地做某一件事。”“可我就是运动员。”手冢国光说。“啊，那么可以适当控制运动量，压力不要太大，放平心态。只有身体略感疲惫、精神放松的情况下人才会睡着不是吗？”心理医生给他开了少许助眠的药物，“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少量吃一些，会有帮助。”“谢谢。”手冢相信医生的专业度。
　　可惜，一切并没有好转。
　　他认真地配合医生的治疗，将自己的训练量调整到身体承受范围的极限，可到了闲暇时候、入睡之前，那些遇见过的人像散不开的迷雾一样涌到他身边，嘈杂而机械。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心理医生照例自信又带了一丝希望。手冢抱歉：“没有。”怎么可能有好转呢，他参加的比赛越来越多，去的城市越来越多，见过的人也越来越多，他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心理医生非常遗憾：“你是职业运动员，有些药物不能尝试，还是不要心急，我们慢慢来。”“不了，”手冢拒绝，经过几年徒劳无功的“治疗”，他很清楚正常的医学手段已经无法解决他的问题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手冢国光的办法就是泡在训练场，尽自己所能减少和外界的接触。哪怕是进球场他也一直戴着墨镜，一直到比赛开始他才睁开眼。他的成绩越来越好，人气越来越高，来看他比赛的球迷也越来越多。手冢看着人满为患的球场，皱紧眉头：“人太多了。”哪怕是这样简单的一眼扫去，他也已经将球场里的人记得七七八八。
　　球迷们热烈的欢呼与他而言不是鼓励而是负担，加油到变形的面孔是手冢午夜的梦魇。当他不打球闲暇下来想休息片刻时，他总能看到那些球迷狰狞地叫喊着他的名字涌过来。
　　手冢国光百般无奈之下求助医生：“有没有什么能让人记忆力减退的办法？”医生一愣：“等你上了年纪，记忆力自然就会减退了。”“我现在就希望记忆力可以减退。”医生以为他在开玩笑：“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开什么玩笑。就算有那种办法，也是有后遗症的，你想以后眼歪鼻斜、口涎不止吗？”手冢国光脑补了一下：“算了，不需要了。”医生笑说：“是有什么烦心事？喜欢的女孩子跟别人在一起了？伤病的阴影？我们大球星也有搞不定的事啊。”手冢国光站起来：“医生，请不要乱说。还有，你外套的扣子快掉了。”医生直摇头：“真无趣，还是这么严苛啊。”
　　打球能让他平静，但比赛过程中遇到的观众让他倍受折磨。手冢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循环，挣脱不了。
　　当某一天手冢国光发现跟自己说话的爷爷某一瞬间在自己眼里也变成了一个陌生而又聒噪的老头子时，他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似乎快要失控了。
　　该怎么办，手冢独自坐在球场一筹莫展。二十多年遇见过的每一个人总是看准他闲暇的每一个瞬间一起涌上来各做各事、各说各话。喧闹的声音、拥挤的人群，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他吞没。
　　网球的带来的宁静和网球以外的喧嚣像一根细线的两头，这根细线就是手冢的精神力，被这两头绷紧到了极致，在这诡异的平衡点摇摇欲坠。
　　在细线即将崩断之际，手冢回到东京比赛。他阴鸷地看着场馆内热烈的观众。他们在热闹什么？不觉得拥挤吗？不知道这样很吵吗？这位是警察吧？那位是十二岁那年遇到的百货店员；还有东边那位，是十九岁那年遇到的深夜独自从居酒屋出来的公司社员。
　　“国光！”手冢爷爷叫他。正式比赛之前他有一点空闲时间做准备，手冢国光走过去：“爷爷。”手冢爷爷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得意门生，京野清辉。”
　　手冢见过并记住了东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京野清辉是那百分之一。
　　他听说过这个名字，手冢爷爷常常在家夸这个学生。当他第一次真正见到京野清辉时，手冢国光觉得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了。
　　“京野…清辉？”对突如其来的安静还不习惯的手冢甚至都忘了加敬语。京野清辉笑了：“很高兴认识你，请多指教。”手冢爷爷说：“这丫头最近立功了，为了奖励她，我就带她来看你比赛。”京野清辉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手冢前辈教得好。”“叫什么前辈，叫爷爷。”手冢爷爷对京野清辉的偏爱非常明显。
　　手冢还在适应这难得的清净，他不敢置信地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不是错觉。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谢谢你。”京野清辉有点懵：“诶？啊，是要谢谢前…谢谢爷爷。今天的比赛，请加油。”
　　二十五岁，手冢国光位列ATP排名第十，未来不可限量。他做了两个决定：退役，追求京野清辉。
　　京野清辉不是多好看的女生，相反，她的相貌平平无奇，没有多少记忆点。手冢后来想，也许她是自己的记忆盲点。
　　起初，京野清辉只是特别调查局一个普通的警员，不算忙碌，有充足的时间和手冢相处，手冢也终于在二十多年之后难得感受到正常人平静安逸的生活。但随着京野清辉在工作中逐渐崭头露脚，她开始越来越忙碌，开始连夜加班，开始一连好几天不回家。不得不独处的手冢再次陷入漩涡之中。
　　当梦魇重新席卷而来，手冢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对抗这令人窒息的嘈杂：网球也失效了。
　　手冢国光自觉不能劝京野清辉放弃她的事业：他已经拒绝爷爷的要求了，不能再让爷爷钟意的学生也放弃警察职业。手冢拒绝爷爷的要求原因很简单：他会记住那些受害人的模样，而那些受害人往往形状惨烈，他不想再加重自己的精神负担。
　　手冢再一次背着京野清辉去咨询了心理医生，可惜心理医生并不能理解他的处境，反而羡慕地表示：“我要是有你的记忆力现在一定是享誉全球的学者了。”
　　走投无路的手冢国光郁闷地在家做木工，他惊讶地发现如果他在钉钉子或锯木头的时候一直想着遇见过的某个人，当他钉完钉子或锯好木头之后，那个人就会从他脑海里暂时消失一段时间。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他想。
　　但是爷爷很不喜欢他做木工：“你做出来的东西，戾气太重。”手冢苦笑：他何尝不知道呢，可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当京野清辉再一次不得不丢下他一个人在商场而去加班处理案件时，手冢脑海里陡然生出了“这么多人少一个就好了”的念头。等他清醒过来时，第一个受害者已经躺在地上了。长期的木工工作和超强的记忆力让他对商场结构无比熟悉，又因为他对京野清辉的了解和对刑侦知识的掌握，手冢只发呆了一小会儿就开始动手处理尸体。
　　他知道哪里是摄像头死角、知道如何迷惑刑侦人员、知道如何处理现场、知道如何藏匿尸体。他从小打球练柔道，退役之后一直在做木工，体力极好，力量很大，搬动一个成年人不是什么问题。
　　手冢将那人衣服扣好，鞠了一躬，低声说：“对不起。”然后沿着摄像头死角走进洗手间再对着摄像头走出来，做出刚刚去洗手间排队的假象。他独自走出商场，第一次在京野清辉不在身边时感受到了平静。
　　那天，手冢国光独自睡了一个好觉。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独自睡好的觉。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也没有药物辅助。
　　有些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一样再也无法消灭。手冢一边挣扎着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一边在不堪自己记忆力的折磨之后一次又一次下手。
　　当他得知这个案子由京野清辉接手之后，手冢竟松了一口气。他深知京野清辉想抓到他只是时间问题。这应当是我和她的事情，别人不可以随便插手，他想。手冢国光从这件事中竟找到了别样的乐趣，他不惜冒着风险从大阪返回东京作案，只想看京野清辉的反应。
　　当京野清辉说起凶手家人的心态时，手冢国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梦魇已经将自己变成一个魔鬼。该停止了，他想，我只是想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我应当先是一个人。
　　清辉啊，你说我是幸运的天选之人，是啊，我的运气不错，可惜这些好运都有代价。
　　对不起，我努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