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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颗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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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是乱写。
叔嫂□□,玩弄病患感情,伪精神科权威……这些词汇又涌了上来。
“我不是有意提起,实在不好意思。”
“是我主动提起的。”傅淮景微微停顿后问她,“你不好奇吗?”
她明了,如果傅淮景真如关联搜索词汇一般,他不必这样问她。
她不是不好奇,但觉得不必要了。
他一身清白也好,污浊不堪也罢,单单是全盛姓傅,他和她都是不同轨的人。
“下次再来江医,帮我加个你的专家号,我采访你。”时意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冲他挥挥手,才摇上车窗。
时意踩下油门,后视镜里,傅淮景站在原地,身影越来越远。
顺利到达香港,陆律蓝早早候在机场,在人群中看到时意,已经冲上来一把抱住她:“你吃了什么大补丸,气色太好啦!”
时意摸了摸脸,有些莫名:“没有啊,说不定是晕机呢。”
陆律蓝摇摇头:“说不上来,就是灵魂好像被擦亮了一些。”
“是你自动给我加了友情滤镜吧……”
两人到了陆律蓝租住的公寓,空间逼仄,二人在狭小的厨房几乎转不开身。
正好被陆律蓝逮住机会抓住她,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逼问:“本来准备晚上卧谈会再逼问的,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身边是不是出现了关心你的人?”
脑海中不是没闪现过一个人。
但不可以。
时意不敢对视,低头去搅动汤锅:“是有在接触一个副教授,人很不错。”
“副教授?”陆律蓝明显愣了一下,转而又单手搂住时意的脖子问,“他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很好吗?”
“是之前晨报带我的祁主任介绍的,他叫庄墨,性格很温和,很有教养,和他讲了我的情况,他说不在意。”
陆律蓝拧着眉:“就这样?小董和王雨性格也温和,这俩台柱子教养就更不必提了,也知道你的身世,怎么没见你心动呢?”
时意抿了抿唇:“不是心动,应该是心安吧,和庄墨在一起时会觉得平静。”
比起心安,时意更好奇,那份未能宣之于口的心动是因为什么。
在翻飞的琐碎里,她未能及时捕捉,心动便心动了。
陆律蓝稍稍一提及,她才恍然要去捕捉,却为时已晚。
陆律蓝大部分时候都在报社赶稿,时意日日起早去爬狮子山。
陆律蓝上着班却每日都提心吊胆,经常发来消息问时意心境,生怕她一个走神,从狮子山俯冲下去。
时意偶尔回: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太平山和凌霄阁。
偶尔回:放心,我在香港人的精神高地。
陆律蓝仍不放心,一天发几遍黄霑的《狮子山下》。
时意也不打开,发过去这首歌的歌词,“人生不免崎岖,难以绝无挂虑”或是“无畏更无惧,携手踏平崎岖”。
待到太阳快下山,才坐巴士去接提前开溜的陆律蓝,一同逛街。
买了些出名的手信快递到台里,另寄了一份给祁主任,也往庄墨所在的学院快递了一份。
陆律蓝见她已经打完快递单,问她:“就没了?”
“没了。”时意确认。
陆律蓝带她去太平山顶看夜景,整个维多利亚港尽收眼底,《幻彩咏香江》开始时,在47栋建筑物的光影错动里,时意攥紧手中在山顶邮局买的明信片。
只字未写,也未寄出。
未落笔的字句,如同她曾起伏的情思,淹没在这璀璨里。
陆律蓝也一改活跃,和缓沉静地同时意说:“你终于愿意尝试和异性建立一段关系,不管是心动,还是心安,你的状态这样好,我都替你开心。”
“我也替所有在意你的人开心。”陆律蓝又补充了一句。
时意歪头看一眼陆律蓝,眼前维多利亚港的灯光渐渐模糊。
几年前,时意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几次站在高处,陆律蓝威胁她:“如果你离开,我这辈子不做记者。”
就这一句话,时意知道,自己会活下来。
陆律蓝是院校里极少见的从未磨灭过新闻理想的人,在传统媒体式微的时代,仍然坚信笔尖可担道义。
所以在更多艰难的时刻,时意总是及时吃药,她不能让陆律蓝不做记者。
“其实我状态再不好,也不会怎么样了。”
一向明媚的陆律蓝说话也带了鼻音:“但还是这样状态好地活下去,幸福活下去,而不是靠我威胁啊。”
时意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我会越来越好的。”
收拾行李的时候,时意盯着那张明信片好久。
陆律蓝接过来看了一眼:“你忘了寄啊,或者你先写好,指定一个地标附近的邮筒,过几天我替你寄回去?”
“这样留白也很好。”
去的时候一只行李箱没塞满,回来时一样没增加,只随身斜挎的包里多了一张背面仍然空白的明信片。
在山顶邮局,她情不自禁就伸手取了这一张,别的无心再看。
明信片上是风雪里的九龙,在明灭的路灯里,有人立于街尾。
如同之前的风雪夜里,她从窗角拉了焦距后,出现在镜头里的人。
只是镜头里的虚幻一场,留白也好。
回来赶上周末,去见庄墨,两周未见,庄墨人瘦了些,脸上的棱角分明了许多。
本来就是不错的长相,人又温和谦逊。时意觉得庆幸,二十九周岁出来相亲还能遇到这样的男性,算是中了大奖。
在日料店一同吃午饭时,时意看到新闻,市里的博物馆正好在办汉唐俑展览,副教授本科和硕士时期都是念的历史,专业很是对口,所以时意提议去看展。
展馆人不多,一个展区加起来都不到十个人,时意听见附近恋爱中的男女的对话,男孩子提前做了功课,在给女孩子大声讲着汉唐历史,女孩子听得一脸认真。也有几处常识错误,女孩不知是否觉察,语气里仍是崇拜和喜欢。
时意再看向身旁仔细看展的副教授,庄墨感觉到她的目光,和她对视而笑。
这是庄墨令人喜欢的地方。
历史学出身的副教授,在博物馆里和相亲对象相处时,敬重地专注展览,没有高谈阔论,没有卖弄,只有在时意开口询问时,低声给予回应。
时意压低声线同庄墨说:“过会儿去吃浙菜吧,我想听汉唐时期富人的殉葬风俗。”
庄墨如她所愿,晚饭时给她讲偏门的汉唐殉葬礼仪。
这是时意青葱懵懂的十八九岁一定会喜欢的类型,是二十九岁也会心生好感的类型。
相亲的好处就在于,两人还愿意出来吃第二顿、第三顿饭,就是有继续的可能。
他们显然会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