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与纹身》柠檬气泡堡

1、第 1 章

　　“薛总好。”
　　薛问玄一走进会议室，几个HR就站起来向他问好，笑容热情礼貌又带了点紧张和尴尬。人事经理还在外面接电话，没有自己的直系领导带头，这些今年刚入职的年轻人明显还不适应职场——尽管他们的年龄其实和薛问玄差不多大。
　　“薛总，您请坐。”其中一个人拉开了主位上的那把椅子，薛问玄看了一眼没有动。他扫了下会议室，瞧见郑焘也在，便说“不用，我坐郑焘旁边去”，然后走向了郑焘。
　　郑焘年龄比他大，职位比他低，换了其他人可能心里不平衡，但郑焘不会，这家伙心大得很，两人关系称得上要好。他把一叠简历推过来放在两人中间，问道：“薛总，真不用另外发布招聘信息？”
　　后者摇摇头：“今天先看看吧，不行的话再招。”
　　薛问玄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他的助理昨天下午忽然向他请假，说是老家那里有财产纠纷，必须回去处理。她家里关系很复杂薛问玄一直是知道的，就同意了，但那些家事处理起来也不知要花多久，他身为总经理总不能一个人干熬着等吧，公司也没有困难到那种程度。于是他向人事打听了一下，得知最近在招会计岗位，今天就有一场面试，便抽空过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打算拎一个走凑合着用。
　　不是毕业季，今天统共也就面了八个人。很快就轮到最后一个应聘者，正是午后，薛问玄难免有些困，他打着哈欠，看郑焘翻到最后一份简历。
　　姓名那栏用宋体打着两个字：杨舟。
　　……好熟悉的名字。
　　这两个字与记忆里的呼啸风声重合的同时，有一个女孩推门而入。
　　一丝不苟的低马尾，只涂了粉底眉毛和口红、似乎完全没有修饰作用的妆容，价格绝对达不到三位数的黑色套裙，和丑得骇人听闻的肉色丝袜。
　　零存款应届毕业生的标准求职装扮，放到大街上立刻就会被人群淹没，就是这样不起眼的打扮。
　　可这身打扮却让薛问玄惊讶得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他脑海里“轰”的一下炸起蘑菇云，抓起简历仔细确认照片和户籍地址。
　　——是那张脸没错，是他长大的那个城市没错，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没错。
　　可是哪里都错了！错得离谱！
　　这怎么可能！
　　薛问玄实在太震撼了，郑焘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失态过。在他堪堪回过神之后，眼前的女孩已经做完了自我介绍，他只来得及听见一句“很期待能够加入贵公司”。
　　郑焘凑过来低声问道：“你认识？”
　　“……”薛问玄窒息着，答不上来。
　　HR开始问女孩一些问题，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女孩的回答跟自我介绍的最后一句一样，一听就知道是套了模板不求出彩只求无错的官方话语，脸上的笑容也像练过一样，非常新闻联播，讲起话来还谜之台湾腔。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薛问玄意识到自己确实无法回答郑焘的问题。
　　他当然认识这个人，可眼前这副姿态与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任谁看到这副场景都不会相信的——因为这个人，杨舟，以前可是三中的老大啊！
　　不只是那种犯中二的程度，也不是欺负同学打劫小学生的窝里横，而是真真正正的用拳头说话，全校战斗力的巅峰。据说她还跟一些帮派有牵连，威名远扬，连当时不同校还是书呆子的他都听说过这位大佬惊世骇俗的事迹。
　　虽然她上高中后低调了很多，但掩盖不了曾经的辉煌事迹，仍有一些人去找她的茬，不过都被揍得心服口服还认她为老大了。而且低调并不代表她变“乖”，要知道她上高中后还文了个花臂！薛问玄一直以为她长大后会加入什么奇奇怪怪的帮派去收保护费，就算从良，也应该是自己开一家酒吧/麻将馆/烟酒店，总之绝不会是眼前这种样子。
　　说出去谁信！
　　会议室里这个穿着职业装开口台湾腔的人简直光怪陆离到堪称梦境，薛问玄忍不住开始认真思考同一座城市有长相一样名字一样的人的概率有多高。他正努力心算的时候，又听HR问杨舟说:“你之前是在另一家公司工作，为什么辞职了呢？”
　　女孩表情不变，微笑着回答:“因为我的上司对我进行了性骚扰。”
　　……咦？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不怕死啊？
　　“那你是怎么应对的？”
　　“我非常明确地拒绝了他，也陆续将此事告诉了其他部门的经理和总经理，但他们都不予回应，我的上司还变本加厉了……我就辞职了。”
　　啊？只是辞职？那个人居然还活着？
　　“……就是你简历上写的这家公司吗？”
　　“是的。”
　　薛问玄看到郑焘和几个HR齐刷刷地将简历上那家公司的名字圈起来，画了一个中指。

　　面试结束后，他们围起来讨论人选。郑焘问他：“薛总有中意的人选吗？”
　　薛问玄不甚在意地摆手：“你们先挑，除了那个紧张磕巴的小伙子以外都挺好的，挑剩下的给我一个就行。”
　　HR也不客气，讨论一会儿之后，将剩下的几份简历递给薛问玄。
　　他快速翻了一下，被淘汰的人里面果然有杨舟。杨舟表现得中规中矩，自然大方不怯场但也不亮眼，而且学历只是大专，其他几个人都是本科生。
　　薛问玄想了想，把杨舟那份简历挑了出来，递给人事经理:“我要这个吧，通知她明天来上班。”
　　人事经理有些惊讶：“您确定？她这学历实在不够高……四级也没过。”
　　“做杂事而已，不用高学历。”
　　郑焘扫了一眼简历，又低声问了他一遍:“你认识？”
　　薛问玄沉默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怕不妥，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她不认识我。”
　　不过，就算杨舟变了，不记得他了，他仍是欠对方一份人情，这个职位就当还她人情了吧。
　　“哦~”财务部兼八卦部经理郑焘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来。
　　“……”薛问玄一听这个语气就觉得不妙，连忙遁走。
　　郑焘追在身后问：“别急嘛薛总，聊聊天呗？那姑娘跟你是老乡哎，你是不是……”
　　薛问玄一把甩上了门，将他的人和话都堵在了外面。
　　差点被砸到的郑焘后怕地揉了揉鼻子，低声道：“……这么紧张，肯定有鬼，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