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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缄默 ...

  •   如果说人在危险关头对他人施以援手是一种责任,那自己毫无顾忌就行动绝对一种本能。

      江弈安眼看长沅被推了出去,他知道自己来不及跑过去才向站在一旁的顾渊求救,因为作为弟子无论如何,都要救自己的师父。

      可就在看见顾渊奋不顾身地与长沅一同跃下去的一瞬间,他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他强忍着全身的不适,猛地冲到悬崖边上就将长影直接扔下去。

      还好,顾渊只是受了小伤。

      “你怎么在这里!季子雍呢!!”
      顾渊一听到江弈安这种质问的语气,越发感觉有股火气冒了上来,江弈安向来都是所答非问。

      “要不是子雍师兄跟我说,你打算一辈子把它藏起来吗?!”顾渊指着崖边,刚才看那只狰兽如此硕大,都不知道自己没来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恨不得让江弈安告诉他刚才发生的所有,还有他心里想的所有。

      “你说什么屁话,季子雍都跟你说什么了!”

      顾渊压抑着自己的内心,他不想要别的,他只想让江弈安问自己一句:你有没有受伤。
      他想,江弈安要是这样问他,他一定会马上变得温和,马上对他说对不起。

      顾渊跨步靠近江弈安,抬手就紧紧筐住江弈安的两臂:“那师兄就想我问你,你刚刚让我去救师父,你是怎么想的。”

      江弈安被顾渊抓得生痛,顾渊看他又是这副什么也不打算说的模样,心情越发急躁起来。
      顾渊越发这样逼问他,他的心越发在抗拒。

      “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顾渊越抓越紧,江弈安抬手想要掰开顾渊的手,却惊讶地发现,顾渊右臂上的割伤竟已经奇迹般地愈合了近八成。

      难道是因为方才自己为长沅疗伤的缘故?
      不可能,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此时长沅还没有醒。

      顾渊看着江弈安,想要把他的全部都刻在眼里。
      “师兄,你说啊,我如果跳下去……你、你就没有,就没有一点……”顾渊慢慢低下头,弯着脖子就将自己的额头抵到江弈安的肩膀上。

      江弈安愣住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顾渊的那股重量。

      此时顾渊背对着身后的晨光,他低下头后光线便全部照在江弈安的脸上,他望着远处的红阳,红阳将顾渊整个人都照得很亮很亮。

      两人站在原地,彼此隔了只半臂的距离,可这种距离却让顾渊觉得他在南,自己在北,永远相对。
      “如果我掉下去了,师兄就不会有一点难过吗……”
      “如果我掉下去,你就不会有一点担心吗……”

      江弈安一动不动呆滞地看着前面,他不敢随意呼吸,因为他怕他只要一动,就会和顾渊靠在一起。
      “你这次又要找什么借口来糊弄我。”顾渊接着说。

      “那天夜里韶山你连借口都懒得用就将我赶了出去,第二天你又说那对护腕是你拿错了的,后来因为我私自进入藏书阁禁区你就不与我说话,是!我知道那次是我不对!可这次、这次你又要找什么借口来搪塞我?”

      “你真的以为你说的什么我都会相信吗!?”
      “你把我当成小孩子耍,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子耍!!!”

      顾渊微微弯着腰抬起头看着江弈安,不知道为何,江弈安头顶上那个银冠好像在此时显得更加耀眼,冠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江弈安的头发。

      “师兄,我不问不代表我不想问、不想知道!你正视我,回答我一句又会怎样,这山海广阔,万物皆天地,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说的?”
      “面对子雍师兄和师姐的感情你倒是坦然,那我呢?你想过我吗?”
      “你真的不怕我掉下去就回不来了吗?就算我会仙术,那意外呢,如果跟师父一样遭受意外的话又会怎样!”

      “那对护腕真的如同你所说的借口一般真的是错拿了吗?”
      “师兄!那天我得了风寒夜里躺在床榻上,坐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直到这句话从顾渊嘴里脱口而出,江弈安的心里防线一下子就卸了下来。
      太狼狈了。

      “这些话我早就想与你说清楚,可我每次都好像在对一个木头说话。”顾渊看着他,江弈安除了看着他依旧凌厉的眼神外,还是一副不愿开口的样子。

      “师兄,你刚刚毫不迟疑地让我救师父,所以你只想到了师父对不对!!”
      顾渊松开手,缓缓转身背对江弈安。

      “回去。”江弈安平静地说。
      “马上回去。”
      说罢江弈安越过顾渊直径朝长沅走去。

      顾渊原本就知道自己得不到江弈安的答复,可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结果现在眼看着江弈安朝长沅走去,心中的希望再次化成齑粉。

      “站住!”顾渊吼道。
      江弈安下意识地停住了。
      “师兄!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顾渊抬起头看着江弈安。一股酸劲从鼻子一路蔓延到眼睛,江弈安在眼前的身影一下子模糊了起来。

      江弈安沉默着。

      “师兄……”顾渊声音颤抖了起来,“你、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江弈安背对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他微微转头侧脸对着顾渊。

      此时眼前的日光已经升到两人头顶,周围的一切都亮了起来,两人身后的树林也被金光笼罩在其中。
      顾渊看着他的侧脸,就好像那天自己与江弈安过招时倒在莲池里时看到他的样子。
      他的师兄还是如同以前那样炽烈。
      炽烈得几乎快要将顾渊的全部都燃尽。

      江弈安微微开口,顾渊看着他。
      “没有。”

      长生门。
      晋沅一大早上起来走到殿外,他打了个哈欠朝远处的山脉看去,一股晨风迎面吹来,让他瞬间感觉神清气爽。

      他缓慢地走在路上,刚转身来到殿外,就看到季子雍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晋沅:嘶,这个笨蛋让他跪他居然真的乖乖在这里跪了一晚上,不是他的风格啊。

      “子雍。”晋沅微微弯下身去叫了叫季子雍。

      躺在地上的人好像还睡得十分舒服,睡眠丝毫没有因为换了个地方受到任何影响。

      “子雍。”晋沅微微提高了声调。
      还是无人应答。

      “嘶。”晋沅用脚照着季子雍的侧腰轻轻地踹了踹。
      季子雍上半身跟着动了动,过了片刻还是毫无反应。

      晋沅抬眼看了看日头,此时太阳刚刚升到自己的正前方,心想再过几刻弟子们就会出来上课了,结果该去授课的师兄竟然还毫无顾忌地躺在光天化日下,成何体统。

      “季子雍!”晋沅再次提高声调。
      他背起手从上到下地看着季子雍。
      ……
      “嘿……季子雍!”晋沅看到自己叫几声都叫不醒他,打算直接下手了。

      晋沅抬了抬手理了理袖口,伸手就朝季子雍的肩膀推去。他弯腰探去,却突然发现季子雍有些不对劲。

      晋沅直接蹲下,撩开袖子就摸了摸季子雍的脖子和脸。
      “嘶。”季子雍的脖子到脸都是冰凉的,然后晋沅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果然,额头烧得滚烫。

      片刻后,晋沅把季子雍带回卧房,抬手朝季子雍轻轻抚去,手上一道白辉就慢慢钻进他的额头。过不到几刻,季子雍就慢慢睁眼了。

      “我说让你跪到知错为止,不让你跪到天亮为止吧?”晋沅盯着季子雍,“这句话我没说过吧?”

      季子雍眯着眼,看清晋沅后咽了咽干燥的嗓子。
      “我……”
      晋沅看着他摇了摇头。
      房门外许多弟子趴在门外看着里面的动静,因为他们清早便听说他们从来不生病的季师兄生病了,而且还是被师父捡回来的。

      “天呐,师兄生病了……”
      “伤寒吧……”
      “啊,没事吧……”
      “那今早上谁来给我们上课……”
      ……

      坐在屋里的晋沅听外面叽叽喳喳的,耳朵一尖,转头就对躺在床榻上的季子雍说:“嗯……那你好生休息,这几天你的课我替你去上吧。”

      门外的弟子一听一下子就噤声了。
      众弟子:……

      季子雍躺在床上刚打算向晋沅自己其实无碍,可以去上课,还没看口,晋沅又接着说:“这段时间你授课辛苦,好生休息。”

      季子雍心想:我看你是好久不授课,想赶个新鲜,追溯追溯过往授课时光了是吧。
      可他看晋沅那种想要重振旗鼓又自信满满的模样,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又实在不好开口。想想外面那一堆以前受过晋沅毒害的小弟子,要是将他们全权交给晋沅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就在季子雍打算开口推辞,门外叽叽喳喳地又开始议论了。
      “让一下,我要进去。”
      季子雍一听到方小棠的声音里面心里马上亮堂堂的,刚微微抬起的上半身又毫无痕迹地躺了回去。

      方小棠一个人拎着个篮子,气喘吁吁地推开房门走进来。
      晋沅看方小棠这个自然又毫无顾忌的样子,双手搭在膝盖上就说:“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能随便进陌生男子的房间,快出去。”

      方小棠:陌生男子?
      众弟子:陌生男子?
      季子雍:陌生……男子!?
      方小棠无奈地看了晋沅一眼,把刚刚晋沅的话当成耳旁风,跨步走到季子雍房间里的木桌前,啪地一下就把篮子放在桌子上。
      “他不是生病了吗,我就拿点中药过来,爹你说些什么呢。”

      晋沅一听:“那样不行啊,去去去,换个人来。”
      晋沅心想,就这么点小伤寒需要有人来照顾吗?

      方小棠皱起眉觉得晋沅有些计较过头了:“找谁?”她转头看向门外,门外弟子在听到晋沅刚刚那句“换个人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晋沅:……

      晋沅皱了皱眉:“去,去把顾渊叫来,叫顾渊过来照料。”
      躺在床上的季子雍不乐意了,他想他即将失去一个珍贵的机会,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顾渊?我刚刚从十七殿出来就没见过他,他不在长生殿吗?”

      季子雍听到方小棠这么说,心比刚才更凉。

      “顾渊去哪了?”晋沅低头与季子雍对视。
      “昨、昨天……”
      昨天三人站在殿外看着江弈安和长沅的方向,然后顾渊打算前去就被师父和自己劝住了,然后……然后自己干什么来着?

      晋沅眉头一皱:“我说你怎么好好跪在那儿,原来是顾渊自己下去了。”

      “他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多大点事,见不着他师兄师父就急成这样,还敢私自下山,我看就是江弈安上次私自带他去玉山给他惯的,成何体统,人人都如同他们二人这般不受约束还有没有规矩?”

      晋沅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季子雍刚打算开口问他要去哪儿,晋沅就说道:“我且去看看,不成体统。”

      才走了几步,晋沅转身又对季子雍道:“你怎么病得这么不是时候,找人这种事就应该你去跑腿……”

      季子雍:“师……”
      叫不住晋沅,他已经消失在两人眼前。

      树林外,顾渊沉默着看着江弈安。
      江弈安背对着他不过跨步而已,顾渊却觉得两人好像站在山对岸,自己叫得多大声对面的人都听不到。
      他真的迫切想要听到江弈安的回答,不喜欢江弈安这种态度。

      “师兄!”顾渊对着江弈安吼了起来。
      “你这个样子算怎么回事!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回答我了吗?!现在连借口都懒得找,开始直接无视我了对不对?”

      江弈安没有作声,并且慢慢把头别了过去。

      “师兄!!”顾渊红着眼盯着江弈安。
      “你今天不说清楚,哪里都不许去,哪里都不许去!!”说完他立马低下了头,眼泪还没碰到脸颊,就直接从眼眶里直直地落了下来。

      江弈安慢慢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顾渊……”

      “咳、咳……”
      江弈安听到长沅醒了过来就立马走了过去:“师父。”

      顾渊刚刚提到一半的心狠狠落了下去,他紧紧地咬着牙齿、握着拳头,微微地仰起头闭上了眼。

      江弈安的回应再一次化成幻影。

      “师父……”江弈安抬起手,一道白辉就从手里冒出来,长沅抬手止住江弈安,对站在远处的顾渊说:“顾渊,你快些回去,你师伯……”

      “怎么?你们还想包庇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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