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举》亦衍

1、第 1 章

　　“爸，妈，我结婚了。”

　　黎曼昕走进客厅，把手包丢进了沙发，坐下之后翘起了二郎腿，抬手拢了拢自己散乱的波浪发，似乎方才说的只是一句寻常的：我回来了。

　　杨淑慧满脸震惊之色，她放下手中精致的骨瓷茶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曼昕，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结婚了。”

　　“胡闹！你瞎说什么。”

　　等自己当真听清楚这句话，杨淑慧反而有些哑然失笑，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又或者就根本没有她不敢去做的事情。怪也只怪自己太过娇惯，宠溺坏了。结婚？你当是商场里的包包么，只要看中了就可以随便带走？心念及此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含笑又端起了茶杯。

　　“我没有瞎说，我结婚了，就在昨天。”

　　杨淑慧好整以暇地看了看杯中的红茶，语带调侃，“哦？和谁啊？在哪儿登的记？”

　　“远志，拉斯维加斯的a Little White Chapel。”

　　黎曼昕从包中翻出一张印满英文的纸片放在了桌上，杨淑慧这才觉得不妙，她急急放下杯子，却将茶水洒到了盏托中，伸手抢过那张纸片细细端详，待确认了上面的名字之后，她有些恼怒地质问黎曼昕。

　　“你又在搞什么鬼？”

　　黎曼昕盖上了手中的化妆镜，一脸无辜道：“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呀，你天天催我结婚，我又这么孝顺，这不赶紧给你个交代嘛，怎么，不高兴？”

　　“那你好歹跟我说一声呀，这个...这个远志又是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你至少也得让我见过吧。结婚这种事情，哪有你这么偷偷摸摸的就去处理了，我不承认。”

　　“你不承认没关系，法律承认就行。还有，远志现在是我的丈夫，是你的女婿，不是什么人。”

　　杨淑慧让她顶得一时有些语结，举起手中的纸片往边上一递，“元权，你倒是说句话呀。”

　　在她身边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此时的面庞却被一大份报纸挡住，只有那修长的手指和精致的袖扣落在母女二人的眼中，却是诡异的平静。

　　良久才从报纸背后传来淡淡的声音，“这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杨淑慧又是一窒，心中想要将那纸片硬塞到他的面前，犹豫片刻又收了回来，愣愣地看了会儿。

　　“曼昕，你确定不是在消遣妈妈？”

　　黎曼昕双手撑在沙发上，“妈，你能不能不要这个样子，当我认真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总是用那种怀疑的态度来看我。”

　　杨淑慧觉得有些头疼，她努力地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那张纸轻轻放在桌上，“就算你是认真在做这件事，你总是该跟我们商量一下。”

　　黎曼昕摊着双手耸了耸肩，一副不可理喻的口气问道：“商量？这是我选定的丈夫，是我的婚姻，我同你商量做什么？”

　　“可你是我的女儿。”

　　黎曼昕压了压双手，似乎是在妥协，“好，好，我明白，依照常理来说，结婚这件事情，确实应该和家里人商量。关键词无非是对方的家境和能力，但我想我们家，似乎并不需要去考虑这种事情吧。那么回过头来，最重要的就是他是个什么人，对我好不好？这个我可以回答你呀，他是个好人，对我很好，还有疑问吗？”

　　杨淑慧无语了，论斗嘴她从来都不是自己闺女的对手，更何况她一味的宠溺，也是从来不曾对这个丫头唱过白脸的。而身边那人又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根本指望不上什么，难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这个名叫远志的男人的岳母？

　　她长叹一口气，“那...那就算他要做我的女婿，总得让我们见一面吧。”

　　这就算是默许了？黎曼昕有句话说得没错，依着黎家的背景，确实是无需去考虑对方的家世。黎家又只有这么一位千金大小姐，哪怕真是找了门当户对的公子哥，这偌大的家业岂不成了嫁妆？倘若那个远志只是一个普通人，又能够入赘黎家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

　　黎曼昕拿过手包起身道：“那就明天晚上吧，我带他来家里吃饭。”

　　杨淑慧又看向身边的男人，“元权，你看呢？”

　　“随便。”

　　黎曼昕冲母亲抓了抓手，就离开了客厅。杨淑慧又是叹了口气，也起身离开。宽敞的客厅里只剩下那个男人，一动不动，似乎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电视机里播出的八点档肥皂剧而已。

　　杨淑慧站在阳台，看着自己的女儿开着红色的跑车驶出了别墅，眉头微蹙。作为黎家的女主人，她一直都有种不真实感，即便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依旧如此。在外人看来，她能够嫁入这种富庶之家，上面又没有家长的压制，也不虞会有旁人来瓜分家产，自己虽然只是生了个女儿，但丈夫的风评一直很好，从没有任何龌蹉绯闻传出，这是多么让人羡慕又嫉妒的一生。

　　可她自己知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与其说他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不如说像是老天丢了一把骰子，硬给凑在一起的。罢了，这话要是真说出去，又不知有多少人要腹诽自己在矫情了吧。

　　黎曼昕开车来到一处高级公寓，已经有一个男人等在楼下，这人很年轻，看起来和黎曼昕是一般岁数，白净的面庞两道剑眉，显得英气勃发。高瘦的身材站得笔直，那套合体的衬衫西裤，透出一股子干练。倒是手里拎着的两袋蔬菜和随便挽着的袖口，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黎曼昕关上车门，雀跃的扑到男人的身上，男人只是将一个袋子略微后提，免得上面的水渍沾湿了她的外套，脸上依旧挂着宠溺的笑容。

　　“你怎么又去买菜啦？不是说好一起出去吃的嘛。哦~我知道了，你没安好心，是不是想在家里吃完饭，就要吃我？”

　　远志有些尴尬，这毕竟还是在公寓楼下，不远处的保安眼观鼻鼻观心地研究着自己面前的记录本，装出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黎曼昕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故意将自己的嘴巴贴到他的耳旁，用极低的气音缓缓说道：“还是说，你要先吃我。”

　　远志拿下巴扎了她的肩膀一下，这才举起一袋装得较少的袋子递给她。黎曼昕撇了撇嘴，“你不是能拎上嘛。”

　　远志没有多说，自顾自地将袋子塞进她的手中，这才腾出那只手，牵上了黎曼昕的另一只手。

　　黎曼昕立马又高兴起来，很夸张地拉住他的手一前一后地甩着，两人这才进了电梯。

　　厨房里，远志熟练地切着葱花，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黎曼昕将自己瘫在贵妃榻上，把玩着手边的玩偶。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妈说让你明天到家里吃饭。”

　　切菜的声音顿了一下，只两秒又继续响起，“好啊，叔叔阿姨喜欢什么，我带点去。”

　　黎曼昕“嘁”了一声，“带什么呀，我妈上了年纪，最近俗不可耐，喜欢帝王绿。所以呀，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把你自己带去，我妈才欢喜。”

　　远志并没有因为这点讥讽而感到不快，毕竟黎曼昕说的也是事实。

　　黎曼昕见他不回话，爬到沙发背上望着男人的背影，他现在系着个浅蓝色的围裙，却遮不住背后硬朗的肌肉线条，还有被皮带束紧的腰肢，以及那让人嫉妒的翘臀。

　　“生气啦。”

　　“没有。”

　　黎曼昕趿拉着棉拖鞋跑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就好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揉进去一般，切菜的声音立马就停下了。腻歪了一会儿，黎曼昕有些作怪地拿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打起了圈圈。

　　“真没生气？我怎么觉得你整个人都僵了。”

　　“我...我只是有些紧张。”

　　“哈，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父母，也是第一次和黎总吃饭，怎么可能不紧张。”

　　黎曼昕恼怒地抽出手在他背上捶了一下，“没情趣。”

　　末了她又道：“我母亲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她全都听我的。不过你要对上那张扑克牌，倒确实是个考验，那可是张黑桃A，你呢，充其量就是张小草花，自求多福吧。”

　　远志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过来环住黎曼昕的腰肢，将脸埋进她的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草花代表幸运，也不错。那你是什么？”

　　“我是...唔...”

　　远志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已经堵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