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之简史》墨烬染

4、商会长老和阿迪萨

　　刺客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他躺在床上环顾四周，是栋简单的宅子，这是在哪里？他似乎昏睡了很久，睡梦简单平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睡的这么安稳。只是胸口隐隐疼痛，他解开衣物，发现伤口已经缝合包扎好了。从床后面传来脚步声，一个老者走到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这个老者有点面熟，在哪里见过。他脑海里仔细回想。想起来了，就在那晚围绕在主要目标身旁，给目标敬酒的商会大佬之一。

　　老者低声向他询问：感觉怎么样？

　　他回答：还好，活着。

　　身体没有问题，力气也在恢复，心底那个冰冷的东西似乎也安静了，很不寻常。

　　他问老者：我睡了多久？老者回答：没多久，一夜而已。

　　他很是诧异，依平时激发潜能后平复的时间，一夜远远不够。

　　他问：我在那里？

　　老者说：这个宅子是我们商会的宅子，你还在达尔康钦城内。

　　似乎看出了刺客的疑虑，老者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不过现在不说这个，得立马送你出城，昨晚你快死了，我们救了你，为了救活你费了点时间，现在不能耽搁了。

　　刺客说：谢谢你，老人家，我叫阿迪萨。

　　商队竟然在城内拥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往城外山中。阿迪萨跟随商队数人走过密道，从山脚的隐秘出口出来，一路南行数里地，跟商会的商队汇合。离城几十里后，阿迪萨被请上了老者的马车。阿迪萨对着老者深深的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老者微笑的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身边来。

　　老者向阿迪萨介绍，他叫霍顿，是商队的头领。

　　阿迪萨问出了心中的疑虑，为什么要救他？

　　老者笑着说：小伙子，你这么年轻就死掉，不觉得可惜么？我知道你们那里以激情赴死为荣耀，但毕竟木刺夷已经是过去时了，没必要让年轻人为了一个口号就轻易丢掉宝贵的性命，我说我惜才不忍心看你年纪轻轻悄无声息的死去，你信么？

　　老者看出了年轻人的错愕，于是接着说到：好吧，等你伤完全养好了，我会告诉你真相，现在请你安心静养，不要想那么多。

　　阿迪萨点头答应了，问老者：我们这是去哪？

　　老者回答，去密昔儿（埃及）

　　阿迪萨今年22岁，他从来没有去过密昔儿。他最远去过巴格达，那是他16岁时父亲带着他随使团去的。巴格达是他所见过最繁华最灿烂的城市了，数不尽的鲜花，喷泉和美丽的女人。那些女人似乎是最浓的马奶蜂蜜，甜香萦绕，热情似火，她们肆无忌惮挑逗着害羞的少年，红着脸的阿迪萨只能躲在父亲身后才能趟过去。而此时，巴格达已经被蒙古大军毁灭了，不知道有多少美丽的鲜花被焚毁，多少热情的女人被蹂躏，就跟路边的杂草一样被踩成芥粉。他和父亲曾经效命过的国家只剩下残垣断壁，他从小长大的古堡也被拆毁。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国家很强大，周边国家的领主提到木刺夷都静若寒蝉，但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它也只有被毁灭的命运。或者说，是木刺夷故国触怒了上天，上天派出了更恐怖的势力来摧毁它？但要说蒙古人代表了上天的正义，他是绝对不信的，蒙古人干的事更加残暴。他以前从未质疑每次任务的正义性，他刺杀的人无不是敌对领主或贪婪的商队，从未亲手杀害过妇孺，但即便这样，他有时候深夜做梦会梦到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洗也洗不净，但一觉醒来，这种念头转瞬即逝，不留一丝挂念。之前他从来不会想这么多，每天都是刻苦的训练，出任务。国灭后，复仇心充斥着整个灵魂，似乎为了复仇就没有别的了，不停的刺杀敌人，给敌人带来恐惧，然后直到有一天生命终结。在旅途中养伤的这段时间，是这么多年来最安静的时间，各种思绪纷乱，不受控制的从心底涌出。一路看遍焦土，还有日升月落的风景，死过一次的他不禁回想自己的前半生，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了，那些刺杀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他感到深深的恐惧，没有了同伴，没有了任务，他的人生似乎失去了方向。

　　霍顿看出了年轻人的焦虑，一天他把阿迪萨叫到马车上，温和的询问他：年轻人，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吧。

　　阿迪萨想了想，问老者：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老者沉吟半响，缓缓说到：问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沉重。我年轻的时候，觉得人生的意义就是每天去寻找快乐，喝最烈的酒，睡漂亮的女人，干些刺激的事。但后来我发现，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意义，或者说这些只是真正意义的一小部分。让自己的人生有意义，绝不是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要想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那就需要聆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呼唤，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寻找到自己快乐的源泉，丰富自己的情感，体会它，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并为此不懈的追求努力奋斗。无论这个目标是什么，是高尚还是低劣，只要朝着目标前进就好了，在努力的过程中，你会发现自己不再空虚，不再疑惑，人生充实，这才是人活着的意义。

　　年轻人似懂非懂，接着问道：那如果目标实现了呢？

　　老者答道：那就设定一个更高的目标，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年轻人。不要老想着去改变世界，能改变自己就不错了。

　　阿迪萨问老者：那你老的目标实现了么？

　　霍顿看着窗外，缓缓的说：当然没有，人生就是一直在路上的，我的目标嘛，可能永远不会实现，但有希望。

　　年轻人若有所思，他有些懂了，欲望和希望才是人生的永恒主题。老者笑着问道：你睡过女人没有？阿迪萨羞答答的不言语，老者哈哈大笑：你不会也没喝过酒吧？听说你们那边都禁欲禁酒啊？

　　阿迪萨也笑着回答：现在可以试试喝一点。

　　当天，一老一少喝了个酩酊大醉。

　　喝醉酒的感觉真奇妙。之前他们从不让沾酒，刺客需要致命的冷静。他们是极端自律环境下培养出来的顶级刺客，绝不会让自己迷失，因为迷失意味着暴露自己，暴露就代表着失败，而失败是致命的。而现在，阿迪萨觉得，前半生白活了，反正只剩我这一个刺客，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