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山有仙》草西木白

25、第二十三章 镜花水月

　　“神兵火急如律令！元魂出……”
　　“喔喔喔——”
　　一声喔鸣突然从庙外响起，其音嘹长，一下就盖过了命格星君的念咒之声。
　　等那喔鸣声止住，命格星君清了清嗓子，双手掐诀，准备对着供台上的土地泥像，继续自己的第二十九次尝试。
　　“神兵……”
　　“喔喔喔——”
　　“神兵……”
　　“喔喔喔——”
　　命格星君脑门上青筋一凸，气急败坏地冲着庙外喊道：“你再喔一声试试，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做成鸡毛掸子！！！”
　　“星君，还是算了吧。”一直盘坐在蒲团垫上的白芸兮忍不住开口劝道。
　　命格星君闭眼深吸了口气，想想也是，跟一只山野荒鸡较什么劲儿啊，“得，它想叫就让它叫唤吧，我们接着来。”
　　“……”白芸兮面有菜色。其实她话里的本意是，算了吧，你就别再试了，但对方显然曲解了她的意思。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都开始蒙蒙亮了。
　　“还是感应不到元魂波动么？”命格星君已把知道的解封法咒悉数念了一个遍。
　　白芸兮无力地摇了摇头，只感觉身心疲惫，耳朵嗡嗡作响，不断地回荡着‘如律令，如律令’。
　　再看看供台上的那一尊土地泥像，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模样，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有人冲自己喋喋不休地叨念了一个多时辰的法咒。
　　“不应该啊……”
　　命格星君望着泥像，暗自琢磨了一阵，随后手诀再引，不施以任何法咒的运起三成仙力打入其中。
　　顿时，庙内掀起一股气流，吹得周围的蜡烛摇摇欲灭，但除了蜡烛之外，不管是土地泥像，还是白芸兮，却仍旧没有丝毫反应。
　　这就让命格星君更觉奇怪了，照理说，在仙力的冲击之下，白芸兮的本命元魂至少会有所震荡才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命格星君提步来到供台前，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泥像，怎料手指刚一触到，那泥像竟变成一圈圈水波，消失不见了，直到收回手后，才重新出现。
　　镜花水月？
　　命格星君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难怪白芸兮一直感受不到自己的元魂波动，搞了半天，这土地泥像根本就是一尊幻影。
　　他转身看向白芸兮，用眼神询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发生的一幕，白芸兮也全都看见了，镜花水月乃是水界独有的上成障眼术法，究竟是谁干的，她自是了然于心。
　　“其实，孟三殿下前几日来过，我猜，应该是她所为。”
　　“孟三殿下来找过你？”
　　白芸兮点了下头。
　　命格星君倒是知道她二人皆出自昆仑门下，是师叔侄的关系，记得五百年前的盂兰盆法会上，本该落座前几排的孟岚硬是与自己调换了位置，不仅同白芸兮一道坐在了最末一桌，期间还将上神界的几位友人一一介绍于她，看得出来，孟岚是特别的喜欢她这位小师侄。
　　“所以，孟三殿下是听闻你被贬到此，特地来看望你的？”
　　白芸兮微顿，再次点头。
　　“但她怎么会把你的本命元魂给藏了起来？”这是命格星君着实想不通的。
　　白芸兮眨了眨眼，“大概……是一时兴起，想要逗我玩儿吧。”
　　命格星君闻言，一张俊脸霎时皱成了一朵菊花。
　　说到这捉弄人的本事，孟岚确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出其不意又无人能及，就连平日里没事儿最爱缠着各界单身神仙牵因缘的月老，如今见了她都要退避三舍。
　　因为在许多年前的某一天，月老就曾与他的香火琳宫突然一同消失在了九重天，最后还是天后出面说情，保证月老日后绝不再来纠缠说媒，孟岚才将他从镜花水月中放了出来。
　　“……这就麻烦了。”命格星君苦闷地叹了口气。
　　以他的修为，根本破解不了镜花水月，可若要去水界寻孟岚来解，怕是离阎历劫一事又会因此节外生枝。
　　想来想去，忽地灵光一闪，诶对了，或许‘他’有办法也说不一定。
　　于是乎，命格星君留下一句‘你再等我三日’后，便直奔太清境而去，打算将那位才刚离开不久的仙尊大人再请回来一次。
　　天布红霞，东边山头冉冉升起一轮新日。
　　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四下皆是朦胧一片，在小院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李闫才终于望见一抹白色身影从竹林中缓步走来。
　　白芸兮也远远就瞧见了李闫，原本不紧不慢的脚步，不由地顿了一下，更加放慢了几分。
　　‘这运簿中所写的，不正是你和李闫之前所经历过的，还有日后即将要经历的事情吗？’
　　‘小芸，帝君的最后一劫，就全靠你了！’
　　仅是时隔一夜，再见到李闫，白芸兮的心境却已然大有不同。
　　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或许打从九年前无意扭转了李闫的命数开始，这一段因果，其实早已注定。
　　敛了敛思绪，白芸兮来到李闫跟前，噙着淡笑询问：“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李闫道：“昨晚我……”
　　“昨晚你晕了过去。”
　　“我……晕了过去？”
　　李闫只记得当时说要随白芸兮一道出去走走，结果刚一起身就突然眼前一黑，等再醒来时，发现窗外天色已亮，而自己竟躺在了白芸兮的房间里。
　　“殿下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加之先前受伤失血过多，这几日偶有眩晕之状，也属正常。”
　　白芸兮说得头头是道，李闫自然也没有起疑，但见对方顶着一身厚重晨露，显然是因为无处可歇在外待了一夜，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愧疚，正欲开口致歉，一道爽朗的声音却率先插了进来。
　　“哟，这一大早的，你们俩怎么都站在院外啊？”
　　二人不约而同地偏头看去，就见陆珉拎着一个食盒，与温小兰一起走了过来。
　　大抵是心境发生了改变，此时再瞧他俩比肩同行，脉脉相视，白芸兮倒也不觉着心梗了。她笑着反问道：“这一大早的，你又跑来干嘛？”
　　“还能干嘛。”陆珉晃了晃手里的食盒，“当然是给你和小闫兄弟送好吃的来了。”
　　李闫道：“劳烦陆兄了。”
　　“诶，不劳烦不劳烦。”陆珉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悄声道：“我家姑奶奶是禁得住饿，但我总不能让你也饿着肚子吧。”
　　头一遭被人这么亲密的勾肩搭背，一时之间，李闫还真有些不适应，勉强回以一笑。
　　“昨个儿我在镇上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有芙蓉糕，绿豆糕，老婆饼……”陆珉边说，边搂着对方往院内走去。
　　“白大夫~”温小兰叫住了准备跟着进院的白芸兮。
　　“怎么了？”
　　温小兰示意了一下已经走远的李闫，低声道：“我觉得，你还是早日让他离开这里为好。”
　　白芸兮笑问她何出此言。
　　温小兰一脸严肃道：“我在鬼影阁待了近十年，还从没见过阁主同时派出六名鬼王一起刺杀一个目标，由此可见，他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白芸兮淡笑不语，一副了然神情。
　　温小兰诧道：“莫非，你早就知道……”
　　白芸兮轻点了下头，却并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告诉她李闫的真实身份，“等过几日，你和陆珉便能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话已至此，温小兰便也不再多加追问，但还是好言提醒了一句：鬼影阁一旦接了单，目标不死绝不善罢甘休，相信不日，还会派人前来刺杀。
　　该说的说完之后，两人便一同进了小院。
　　恰好这时，陆珉正拿着一块芙蓉糕，询问李闫在江湖上行走之时，如何能够防范他人在饭菜里下毒。
　　李闫回道：“如果觉得饭菜有异，可以用银针试试。”
　　银针试毒是最常见的法子，陆珉又怎会不知，“万一要是身上没银针呢，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其他法子？”这可就把李闫问到了，总不能告诉他说，有，你还可以让人专门来为你试毒。
　　“让送菜的小二自己先尝一口呗。”温小兰抢白道：“只要他没事，不就得了么。”
　　“欸，有道理。”陆珉附和点头，转而问起她来，“但要是那种什么无色无味，吃下去之后，一时半刻也不会发作的毒药，又该怎么办？”
　　这一回，白芸兮出声道：“既然短时间内不会发作，那便说明，此毒是需要日积月累才能生效的慢性-毒药，吃个一两次也死不了，填饱肚子要紧。”
　　陆珉惊呆了，李闫也有些不敢相信，“还有这种说法？”
　　温小兰道：“白大夫说得没错，不过，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只需两剂便可发挥作用。”
　　陆珉道：“该不会，又是鬼影阁的毒药吧？”
　　“是鬼影阁的第三种诡毒，名叫‘逐消’，逐渐消亡的意思。”温小兰讲述道：“此毒厉害之处，就是不懂它的人根本查不出原因，而毒发之时，也不会立刻取人性命，中此毒者一开始会感到浑身疲惫，四肢无力，然后食不下咽，卧床不起，直到最后心力衰竭而亡。”
　　话音刚落，李闫噌地一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把面前的茶杯掀翻。
　　“小闫兄弟，你……没事吧？”陆珉又惊又诧地看着他。
　　李闫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过于激动，忙道：“没事，我先去看看展御。”
　　望着他快步逃离的背影，白芸兮的目光不由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