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域修罗场的日子》南辛一成

6、第 6 章

　　6.

　　深渊之下，并无昼夜之分。

　　霰海之水将地面分隔成无数个小岛，其中最大的几个岛分别住着屠苏、辟邪、无忧、见宁四大族类，四大族之间相互平等、互有来往，共同供奉着他们的王族——魇族。

　　魇族住在蜃楼之上，由巫灵和贵族们侍奉着。而对于其他大部分普通魔族而言，他们一辈子只能在蜃楼以外的地方，远远地望着那座浮在空中的岛，遐想着它的美丽模样。

　　无忧岛是千浮岛上最大的岛屿，这里几乎是整个魔域最繁华、最适合居住的地方。岛上大部分居民都是无忧族人，他们身材瘦小，个头只有常人的一半，体重很轻，背上大多生长着轻盈的翅膀，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成群的、住在森林里的精灵。

　　秃头带着禾叶香他们从原来的地方来到无忧岛时，就有一只漂亮的蓝色精灵远远地盯上了他们，大老远飞到河道上拦截他们。

　　蓝精灵扇动着轻盈的翅膀，轻巧一跃，脚尖落在船头的船舷板尖上，歪着头看着船上的几人。

　　他看着禾叶香的时候，禾叶香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她丝毫不露怯意。

　　船在水上停了下来，秃头放下船桨，朝他恭敬地揖了一礼，道：“兰羽公子。”

　　兰羽像蜻蜓一样栖在船头，深蓝色的眼眸里清澈无暇，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一丝表情，鼻子小巧，整张脸漂亮得像妖精一般，他指着船上的人，冷漠地说：“无忧岛，不让外人进入。”

　　那声音雌雄莫辨，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秃头听了，解释道：“船上是人族来的客人，其中一名将来会成为魇族的皇后，大祭司令老朽安排他们在无忧岛住下，还请兰羽公子让道。”

　　“人族？”兰羽厌恶地看了众人一眼，“无忧岛不欢迎人族。”

　　“兰羽公子，”秃头恭敬道，“老朽刚才已经解释了，这些是人族送来的祭品，他们之中会有一名女子成为魇族的皇后。”

　　“魇族的皇后？”兰羽道，“可是魇皇现在都还没……”

　　“兰羽公子，”秃头打断道，“还请慎言。”

　　“哦，行吧，人族的祭品，”兰羽皮笑容不笑地打量着他们，舔了下嘴唇道，“四名人族女子，只需要留下一个当皇后就行了吧？”

　　秃头预感不详，试探着问：“兰羽公子，您这是何意？”

　　兰羽笑意更深了，满脸天真烂漫，偏着脑袋，手指指着船上几人，笑吟吟地说：“我要把他们之中的三个人串起来，挂在火上烤！”

　　秃头紧张道：“兰羽公子，不得如此！”

　　“怎么，”兰羽笑着露出两颗尖牙，“人族的女子，味道应该很不错吧？”

　　李朵和李琦吓得抱成一团，蜷缩在船角落里，顾北音板着一张脸，警惕地盯着这只甜美而危险的蓝精灵。他刚才就注意到了，这只蓝精灵动作极快，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飞来，毫无动静地落在船尖上，着陆时船身半点晃动都没有。

　　不仅如此，他落地之后，船就在水面上无声无息地停下来了。

　　这副纤细的身板里，到底蕴藏着何等的力量，能轻巧的拦截住载了五个比他个头大一倍的人的船只？

　　如果他打算杀他们，瞬息之间就能割破他们的喉咙，让他们防不胜防。

　　禾叶香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此时的心情不像在大祭司面前那样轻松。

　　大祭司有职责在身，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到他们，但是其他魔族就不一样了，谁知道他们注视着这几名人族的时候，心里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兰羽一句话吓得船上五个人脸色发青，他得意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轻轻一跳来到李琦面前，嘻嘻笑着说：“你哭了吗？”

　　李琦别过脸去，兰羽凑到她脖子上，尖牙在李琦脖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后者绝望地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兰羽啧啧两声，用怜悯的语气说：“真是可怜的生物，回去睡觉的时候可不要睡得太香哦，当心馋嘴的猫咪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偷偷爬到你身旁，一口一口吸食掉你的血液……”

　　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兰羽公子！”秃头硬着头皮道，“请您不要再吓唬他们了。”

　　“吓唬？”兰羽回眸一笑，天真的声音说，“怎么会呢，我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哩！”

　　非常刺激的玩笑。

　　禾叶香浑身发毛，黑着脸一个字不想说，其他人反应也差不多。

　　船靠岸停下来，岸上无忧族人蜂拥而来，齐刷刷地堵在路上，或悬在空中，都是来围观他们的。

　　小精灵们热热闹闹的，伸着手朝他们高兴地打招呼。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没见过这排场吧？”兰羽笑着介绍，“我们无忧族人最为热情好客，纵观整个千浮岛，就只有无忧岛的居民们……最善良、最可爱了！”

　　“毕竟我们主职药师，药师啊，大多有着一颗博爱的、舍己为人的心~”

　　众人：“……”无论如何，这个“大多”肯定不包括兰羽。

　　有了前面的铺垫，他们现在严重怀疑，这群长得跟精灵一样人畜无害的小东西们，晚上会偷偷掀开他们被子，把他们串在火架上烤着吃！

　　尽管岛上的小精灵们都卖力地欢迎他们，四人仍是一脸严肃，直接无视，僵着身子穿过马路，跟着指引来到客房，默契地关上门窗，锁上房门。

　　魔族作息很特殊，他们的大脑不需要长时间休息来调整状态，在人族呼噜大睡的时候，他们可能还在呼朋唤友、张灯结彩开派对。

　　被无视后，兰羽身后一只胖胖的小精灵十分困惑，拉着兰羽的小手问：“兰羽哥哥，她们为什么不理我呀？”

　　兰羽捏了下他的小胖脸，笑嘻嘻道：“人族嘛，就是这个德性呢。”

　　“……”

　　来到无忧岛的第一天就这样顺利度过了。

　　尽管大祭司说过，他们可以在无忧岛自由行动，但是根本没有人愿意踏出房门。

　　禾叶香自从小北那里赢得好感度，额外赚到了两百积分后，又尝试过用彩虹屁、套近乎的方式，看看能不能继续赚小北的好感。

　　系统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同时提醒她去道具城兑换新的道具。

　　她有两个选择：
　　1.修正水，1ml/100积分 [备注：可以用修正水修复30秒内损坏的东西]
　　2.调料包，500积分兑换 [备注：吃不惯当地伙食的话，尝试用调料自己做吧！]

　　很明显，调料包更有兑换价值，但是她现在只有200积分，得先攒一攒才行。

　　禾叶香关掉系统面板，坐在窗口观察外面无忧族人的生活状态：

　　无忧族人从早到晚都在忙碌，他们个头虽然小，但精力充沛，看上去无忧无虑。有一只摆摊的小精灵从早到晚都在忙碌，他出售药材，偶尔还会忍不住馋嘴嚼一块药草尝尝，然后被酸得眼泪四溅，憨态可掬；还有一只小精灵背着箩筐一路跑一路掉东西，又气急败坏地折回去捡；有一只精灵捡到了一块金子，她问了一路的人，才找到金子的主人……

　　感觉就像来到了小人国一样，禾叶香越看越有意思，都没注意到窗边停了一只胖嘟嘟的小精灵，手里端了个小托盘。

　　托盘里装了糖糕，禾叶香顺手就拿了一块，一低头，发现旁边还有只那么大一只小精灵，跟猫一样窝在她旁边，顿时吓了一跳。

　　胖精灵也吓了一跳，扇动翅膀远远地躲开。

　　两人对视着，禾叶香看了下手里的糖糕，奇道：“你是来给我送吃的吗？”

　　胖精灵点了下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热切地望着她，憨得可爱。

　　禾叶香“哦”了声，熟稔地将糖糕分成了两半，朝胖精灵递去一半，笑吟吟道：“我们一人一半，分着吃好不好？”

　　胖精灵舔了下嘴唇，很馋，但是很胆怯。

　　禾叶香勾勾手，还是把他骗回来了，见他开心地吃了糖糕，她才放心地尝了另一半。

　　味道像家乡的桂花糕，比秃头给他们准备的伙食好吃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那只给她送糖糕的胖精灵又来找她，从窗口飞进来，牵着她的手，小胖腿摇摇晃晃，拉着她往外走。

　　听到她房门打开的声音，顾北音几乎同时开了门，问她：“你去哪？”

　　胖精灵口齿不清地解释道：“无忧宫宫宴，得去！”

　　顾北音皱起眉。

　　禾叶香低头问他：“是什么宫宴，我们所有人都要去吗？”

　　“嗯！”胖精灵鼓着腮帮子用力点头。

　　顾北音道：“既然这样，我去叫李琦他们。”

　　兰羽这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幽幽道：“哟，二位脸色还不错呢。”

　　听到兰羽雌雄莫辨的甜美声音，禾叶香顿时脸黑。

　　“托您的福，”顾北音不卑不亢，“看得出来，虽然你已经很努力地在恐吓我们了，但是奈何岛上的药草太香，再怎么警惕也无济于事，只能一头栽倒呼噜大睡，正因如此，总体来说休息得挺好的。”

　　兰羽：“……”

　　他被猛地噎了一下，面上还得挂着笑，客气地说：“这么说来，二位应该挺满意我们无忧岛的招待喽？”

　　顾北音道：“还行。”

　　兰羽有气发不出，这时候胖精灵高高兴兴地说：“对，我们这里，有药！很厉害的！”

　　顾北音冲他笑了下。

　　他虽然厌恶魔族，但并不讨厌这个胖精灵。

　　人族之间也会偶尔因为争夺资源而挑起战火，但妇人和小孩却是无辜的，他们既没有煽动战火，也没有参与其中，相反还会受到战争的迫害，将仇恨迁怒到妇人和孩童身上，是无能者的行为。

　　见胖精灵和这两个人族关系还不错，兰羽拉长了一张脸，拨了下胖精灵的头，问：“颂宁，无忧王今天也会来吗？”

　　“父王今天不来，”胖精灵颂宁道，“他去采药了！”

　　“去哪采药？”

　　颂宁认真吐字：“雪林！”

　　“哦？”兰羽奇道，“是什么药，竟然能劳驾无忧王亲自前往雪林？”

　　“绯红、走地菇！”颂宁说：“这个月第17次了！”

　　“哦是吗，这个月已经去了十七次雪林啊，”兰羽神情淡淡的，“没办法，走地菇本来就很难被捕获，更何况是绯红走地菇，大部分族人在雪林找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着绯红走地菇。”

　　颂宁垂头丧气的，嘟哝了几句，兰羽拍了拍胖精灵的脑袋，以示安慰。

　　几人这便收拾着，前往无忧宫赴宴。

　　*

　　无忧宫是无忧王族居住的地方，宫殿门口有一处小喷泉，泉水里生长着大片的睡莲，开花时花朵连成了瀑布，花蕊荧光闪烁，花枝姿态优美。

　　或者说，它仅有花型保持着睡莲的形状，根茎叶都已经跟睡莲毫无联系。

　　禾叶香伸出手，想去触摸一下花瓣，身后冷不防地出现一道清冽的声音——

　　“当心，它会咬人。”

　　禾叶香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淡定地收回了手。

　　她弯起唇，转过身，朝身后之人颔首致意：“大祭司。”

　　大祭司朝她点了下头，平平静静地说：“无忧族族人热情友好，就连岛上的空气中也弥漫着药草的甜美，闻之可令心神平静，忘却烦恼，我本意是让你们几人在岛上休息，可几位的脸上，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是我等辜负了大祭司的美意，”禾叶香微笑着，眼神落在不远处兰羽身上，笑容蓦地僵了一僵。

　　此时的兰羽在大祭司身后，注视着她，朝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禾叶香：“……”

　　这份警告给的非常到位，但是她本来就没有要告状的意思，控制住表情，朝大祭司道：“我等初来乍到，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再给我们几天时间就好了。”

　　大祭司点了下头，无意与她继续详谈，转身离开。

　　兰羽这时候过来，笑得灿烂无邪，揖了一礼，“大祭司，您也来了。”

　　大祭司道：“夏宁公主今天会来，鄙人需陪在夏宁公主身旁，纠正公主不当的行为。”

　　兰羽颔首笑道：“蜃楼那边，已经有结果了吗？”

　　大祭司抬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兰羽低头笑笑，“看样子，情况十分复杂呢。”

　　大祭司不说话，兰羽道：“要是夏宁公主也是个男子，必定也要插一脚这件事，到时候更加头疼。”

　　大祭司摇摇头，依旧面无表情。

　　兰羽识趣地闭上嘴，回头看向禾叶香，噙着笑，眼神意味悠长，接着翅膀轻轻张开，很快就飞远了。

　　胖精灵颂宁跟了过来，身后跟着顾北音、李朵、李琦他们。来的路上李朵又哭了一场，顾北音和李琦轮流哄了她好一会，她才终于擦干眼泪过来了。

　　见着禾叶香，李朵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问：“小叶姐姐，我好害怕，你怕不怕？”

　　“不怕，”禾叶香安抚地摸了下她的头，“为什么要害怕呢？”

　　李朵嘟着嘴，说不出话来。

　　禾叶香温柔地哄着问：“你怕无忧族的人吗？”

　　李朵点点头。

　　“他们个头比你还小，而且你看他，”禾叶香指着胖精灵颂宁道，“他力气还没你大，比你还胖，伤不了人的！”

　　李朵皱起柔软的眉，将信将疑。

　　禾叶香捏了下她的脸，温声道：“怪物也有好的有坏的，只要防着那些凶狠的怪物就行。”

　　“可是……”李朵呜呜地说，“夏、宁……”

　　“原来你是怕夏宁啊，”禾叶香恍然，那天夏宁在他们面前现出原型，恶魔般的姿态肯定把李朵吓坏了，而今天无忧宫宫宴邀请了夏宁公主，怪不得李朵这么抗拒。

　　“夏宁是公主，体面的公主，她是不会吃人的。”禾叶香安慰她。

　　哄了半天，李朵好不容易信了，也没那么害怕了，这时候李琦突然大叫一声——

　　“啊啊啊——！！！”

　　李朵吓得躲到顾北音身后，她看到李琦把手伸到开满睡莲的水池旁，结果一整只手被睡莲咬住，咬、掉、了！

　　“哇啊啊啊……”李朵爆哭，指着睡莲嚎叫道，“吃人了！怪物不吃人，花花吃人了呜呜呜……”

　　禾叶香：“……”那会要不是大祭司拦着她，被咬掉手的可能就是她了。

　　“没事！别怕！”胖精灵颂宁站出来，来到水池边上，把手伸到睡莲花瓣里，使出吃奶的劲往外拔——

　　“噗”地一声，一只血淋淋的手被拔了出来，颂宁擦擦汗，憨憨地笑：“看，手、在这！”

　　李琦当场昏了过去。

　　场面变得极度混乱，看着受伤的李琦，禾叶香想了一想，用积分兑换了修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