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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夜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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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世代为我大梁鞠躬尽瘁,若陛下不顾及半分情分,怕是会寒了一众老臣的心。”三朝元老江泽扶着先帝御赐的龙头拐杖出列。
江泽一路扶持先帝登上至尊之位,颇受先帝敬重。在朝中也甚有威望,如今他已然开口,楚明渊也免不了要给他几分面子。
此次太后是铁了心要保方忠谨,不惜劳烦江泽,楚明渊斟酌一二,“姑且念在他方家为我大梁世代尽忠的份上,便从轻发落,调往边城任县令,无诏,不得离开边境。”
“望陛下三思。”
一直沉默的梁怀瑾在楚明渊话音刚落之时,正色道。
“梁爱卿还有何异议?”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国法岂能为人情所乱?”
“梁爱卿不必多言。没有诸位爱卿如何能有我大梁盛世?此事不必再议。”
楚明渊挥手示意梁怀瑾退下,如今这局面便已然对楚明渊有利。既然他给了太后一党面子,饶了方忠谨一命,来日任用新的盐官之时 ,也必会少些阻力。
大理寺狱中,方忠谨接旨之时,面色如常,似是浑然不知贩卖私盐是为死罪,而他侥幸死里逃生。
只因早在入狱之时,他便知晓,太后定会保他一命。
毕竟,倘若他死了,那秘密怕是会兜不住了。
不同于狱中的风平浪静,厢房中,陈刘氏难以置信地看着有关陈景鸿的卷宗,“许大人,这些可都是真的?”
她虽知晓陈景鸿曾利用那官职捞过些油水,却从不曾想陈景鸿手上也早已沾上无辜百姓的鲜血。
景和三年,陈景鸿派人将运私盐的船沉入江中,盐商无一生还。
景和四年,陈景鸿派人将盐贩射杀于林中,命人取而代之,借以贩卖私盐。
……
如今她为陈家上下讨回公道,却才明白陈景鸿,原本就无冤可申。
许盛只道:“陈夫人心中已有答案……日后便好好过日子罢。”
方忠谨离京后此案算是尘埃落定 ,朝中出了此番大案,一时不免有些人心惶惶。
但百姓却并不挂心这些与自己无关之事,都准备着在神浴节好好乐呵一番,也祈求天神护佑。
自与楚黎晔“坦诚”相对之后,颜清岚行事无需再过于谨慎,便时常翻墙出府,着一身男装浪迹大街小巷,将倾陵阁各个联络点探查一番。
打发下人离开的借口也无非“我累了,想先歇着,你们先出去。”
因她平日里待人宽厚,不似旁的贵戚那般盛气凌人,下人们也都敬她几分,不随意去扰她。
“夫人,今日晚间神浴节祭祀,可否赏脸一游啊?”楚黎晔走进悦竹殿,堆了满脸笑容,问道。
下人见楚黎晔来了,便知趣退下,非礼勿视。
前日王妃说要休息,她方退了出来,便见王爷步入殿中,“王妃要休息,本王自当陪着。”
那下人脸上登时浮上红晕,匆匆告退:日后还是不要随意进内殿的好。
“恐扫了王爷雅兴,王爷自去便可。”颜清岚头也不抬地扔给楚黎晔一句话。
“我这些天可没少帮夫人隐瞒偷偷出府之事,夫人如今竟要‘过河拆桥’?”
早已料到楚黎晔会知晓自己出王府,颜清岚并不惊讶,只疑惑他是如何隐瞒的。
“坊间皆传我与夫人感情甚好,如胶似漆,若我于神浴节独自出游,怕是会成了笑话。”楚黎晔颇为无辜地看着颜清岚,话语中却是志在必得之意。
“王爷不能留在府中?还省去许多麻烦。”颜清岚心硬如石,冷声反问。
“如此盛景,不忍错过。”楚黎晔前句还坚定得似是要镂穿金石,转口便来了句“来人备马车,夫人要出游。”
“王爷,如此得闲,大可让江妾妃相陪。”
神浴节祭祀很是热闹,颜清岚本也打算去凑个热闹,当然也好借机与颜凌柏见上一面。
可楚黎晔非要凑上来惹人不痛快。
现今马车都吩咐上了,自然要同楚黎晔再演上一次夫妻情深的戏码。
见颜清岚满脸不悦地应下,楚黎晔便心满意足地到外殿等候。
颜清岚随意换了件素白纱衣,行走间还可见银线绣的莲花在衣袍上忽隐忽现。
二人方出悦竹殿,便见江语缘领了侍女走上前来,:“听闻姐姐这些日子身子疲乏,特来看望,不料王爷也在。”
“多谢妹妹挂心,我确是稍有些不适,不如妹妹陪王爷去赏灯吧。”颜清岚怀着真诚的谢意向江语缘道。
江语缘连两盏花灯都备好了,用心良苦,她自然要成全。
“夫人就别同我置气了,我向夫人赔礼。”楚黎晔握住颜清岚的手,真诚致歉。
虽然,颜清岚并不知他为何致歉,也并未感受到丝毫歉意。
还不等颜清岚再“婉拒”一二,楚黎晔便向江语媛道:“本王昨夜惹夫人不快,如今无碍了,你先退下吧。”
本王?颜清岚思绪略微有些跑偏:楚黎晔在自己面前好像从来都是自称“我”……
同时,她面无表情地看楚黎晔随意打发了江语缘,又被楚黎晔拉着走上马车。
只留下江语缘愣在原地,她知晓楚黎晔不喜欢她,可却不想楚黎晔竟对那窝囊废公主如此上心。
马车刚出了升平巷,楚黎晔便以“街上行人多,不便驾车”为由,携颜清岚下了马车。
此夜的朱雀大街犹为热闹,各式各样,颜色各异的花灯挂满了街头。
两人在往来人群中走了一阵,忽听前面人群中传来喝彩声,颜清岚不由将目光移过去。
但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便被楚黎晔拉着走向那喧嚣人群。
“夫人喜欢,就去看看吧。”
好似,许久没有人对她如此上心了,楚黎晔似乎连她一个眼神都不曾错过。
走到近处便见一杂耍艺人方才撂下了软剑,便登时从口中喷出火来,一时把周遭照得亮堂了几分,登时又是一片欢呼声。
虽说也曾看过这杂耍卖艺的,但颜清岚总觉得如今看的这场,分外美好,那火似是直接把心照得暖了几分。
楚黎晔看着火光映照下颜清岚分外明丽的脸上浮起的笑意,心中暗喜:幸而,他还能再见这明丽笑容。
“爷爷,给我拿这个糖人!”
“我要这个!”
不远处孩童的清脆声音越过人群,传入颜清岚耳中。她回头望向那些拿着糖人嬉笑追逐的孩童,加深了面上原本浅淡的笑意。
“那,夫人想要哪个?”楚黎晔拉着颜清岚在糖人摊前站定。
颜清岚顺着他的手望向那摊上的糖人,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向那刻着年画娃娃的糖人。
接过楚黎晔手中的糖人之时,颜清岚目光扫过楚黎晔的两弯剑眉,又掠过那一双桃花眼,为何觉得今夜楚黎晔看起来如此…顺眼?
轻轻咬下一口糖人,还来不及细品那甜味,便听楚黎晔略显尴尬地开口:“不好意思,老人家,我急着陪夫人出门,没带银两。”
颜清岚看到他那番局促模样,险些没忍住笑意:楚黎晔如犯错的孩童一般向那老翁陈情。
“这糖人,便当是送你们了,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那便多谢了。”楚黎晔拱手道。
“堂堂奕王殿下,竟还要占老翁的便宜。”颜清岚丝毫不在意自己才是吃糖人的那人,开口打趣道。
说完还嫌不够,又补上一句:“我也没带银子,若是你夫人还想吃糖葫芦该如何是好?”
“夫人想要,自然是要买。”
“莫非王爷要卖身换银子?”颜清岚又打量楚黎晔一番,他连玉佩都未戴着,浑身上下值钱的也就这张脸了。
“我自然有法子赚银子养夫人,当然,若夫人要买我,我卖身也无不可。”
说话间楚黎晔已然拉着颜清岚走进一买灯笼的铺子,向店家讨了些废旧彩纸,又借了把剪子。
平日里舞文弄墨的手持了剪子,也丝毫不显笨拙,剪子在纸上灵活游走,剪出或平滑或波折的线条,颜清岚总觉得曾见过这手艺,一时看得呆了。
轻轻将那红纸展开,便可看出一张“连年有余”礼花,楚黎晔递给颜清岚“不知卖多少礼花才够给夫人买一串糖葫芦?”
“公子好手艺,今日神浴节,大家伙儿都想讨个吉利,定能卖个好价钱。”店家看着楚黎晔剪出的礼花笑道。
“夫人为何如此看着我,剪得不好?”楚黎晔觉察到颜清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又把那礼花向前递了。
颜清岚这才回过神来,接过楚黎晔递来的礼花,“没什么,只是我有一位故人,礼花也剪得很好。”
“夫人那位故人,现在何处?”楚黎晔又拿起一张彩纸低头剪礼花,嘴角噙了浅淡笑意,问道。
现在何处?当年那小公子是夜里走的,颜清岚甚至不晓得他几时走的,自然也不知他去往何处。
“不知,我几乎记不清他的模样了,不过天下之大,怕是无缘再见。”
“你可想再见他?”
颜清岚闻言不自觉地笑了下,“他应不想见我。”
“为何?”
“初见时,我便对他意图不轨,还…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