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繁星》地瓜陛下

47、第 47 章

　　“小……叶子？”
　　叶乐昂只是瞥了他一眼，走过来在他身旁盘腿坐下，对男人的欣喜置若罔闻，他拿起茶几上的桔子自顾自地剥了起来。
　　直到将第一个桔子瓣放进嘴里，他才开口：“我说你看够没有啊？”
　　即便被人这么说了，关斯年也没有错开眼神，他用目光描绘着叶乐昂身上的每一处，他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青年，目光灼灼，生怕下一秒这人就会消失在眼前。
　　叶乐昂伸手在关斯年面前晃了晃，轻佻一笑：“你怎么回事，看着跟见鬼了一样，你到底干嘛来的。”
　　嘴上这么说，态度上依然不怎么在意，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他没有再管关斯年，拿起茶几上倒扣着的书，指使初号给自己倒杯茶。
　　只是刚刚还在一旁的阿初忽然不见了，不管叶乐昂怎么招呼它，都没有出现。
　　叶乐昂啧了一声，不得不爬起来去给自己倒水，嘀嘀咕咕要是在万恶的旧时代偷懒的机器人是会被格式化的，然后靠在厨房的流理台上，一边看书一边等水开，嘴里哼着关斯年没有听过的曲子。
　　关斯年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叶乐昂，在意他又好像没有，轻松而自在，浑身上下都带着居家的懒散调调。
　　“阿木说在上一次收复汝彼的战斗中，你没有返航。”
　　可你明明就站在这里。
　　叶乐昂哦了一声，放下了手里书，眼睛依然注视着冒着袅袅水汽的水壶，心不在焉地问道：“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如何？”
　　“很难过，觉得自己蠢透了，应该把你留在身边才对。”坦率又平静，他俩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讲过话。
　　“我应该看着你的，哪怕是绑也要把你绑在身边，哪怕你一定要去，我也会陪着你。”关斯年的话，引来了叶乐昂的注视，后者像看怪物一样看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叶乐昂说肉麻死了你肯定是假的。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在男人炙热而神情的目光下，叶乐昂败下阵来，他撇撇嘴说：“真难得。”
　　热水壶发出了水开的提示音，叶乐昂从柜橱里拿了自己常用的瓷杯，沏了一杯红茶。只说了一句，要喝什么自己泡，没再管身旁的男人，端起来往回走。
　　“以前你都不会不管我的。”关斯年什么都没有做，追着叶乐昂回到了起居室的地毯上，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可怜。
　　卖惨是不对的。
　　叶乐昂挑起半边眉毛，以往都是他装可怜，这个架势的关将军他是没有见过的，但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你以前对我也是能躲则躲的。”叶乐昂一针见血满不在乎，让关斯年彻底噎住了。
　　叶乐昂把书本扔在一边，右手撑着脑袋，整个人半倚在了懒人沙发上，用新奇地眼神打量着对面一副为情所困的男人，竟然笑了出来。
　　“师兄，这可真的有点都不像你了。”
　　“你叫我什么？”对这个很多年没见的称谓，关斯年反应极大，皱着眉追问。
　　“师兄啊，不然还能是什么。”被男人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叶乐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好像根本就不明白关斯年有什么可激动的。
　　只有在刚认识的时候，这孩子喊过他师兄，后来只会唤他的姓，别人都觉得唤名字才叫亲近，可他就是固执地唤他的姓，他说这样才和别人不一样，是与众不同地亲昵。
　　关斯年是不明白这些歪理的，但现在，他们终于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上了，明明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结果，可为什么他会这么的失落？
　　“师兄你干嘛一脸不高兴。”本以为小孩终于知道关心自己了，结果第二句就听到他说，“要是没什么事，师兄你就回吧，我差不多也要睡了。”
　　“你赶我走？”
　　“不然呢？”打着呵欠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关斯年的落寞，叶乐昂眨了眨眼睛，一脸莫名地说：“师兄，你总不会是不想走吧，不会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上学的时候，咱俩在同一间宿舍，你都是避开我的。”
　　那时候，上级先是违背性别原则，他被分配给叶乐昂做直属师兄，然后又荒唐地将他们俩安排在了同一间宿舍里，叶乐昂并没有因为这样，做些多余的事，反倒是他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
　　知道叶乐昂喜欢赖床，无论上课还是训练，他总会找个理由清早就离开宿舍。晚上不是在训练场就是在白阳的宿舍里消磨时间，刚开始叶乐昂还会等他，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点头打瞌睡，后来整个人栽到床下，牙齿磕破了嘴唇。自己训过他一次后，就再也没有等过了。
　　“师兄你当初是不是特别不想面对我啊，不管有没有课，一清早就爬起来，躲出去。”叶乐昂还是那个不咸不淡的语气，饶有兴致地问道，他是真的十分好奇，然而这种坦然的态度，还有另一种解释，那就是他放下了。
　　这种明确的感知让关斯年很不好受，他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但是叶乐昂那么了解他，早已看明白了他的心思。
　　叶乐昂笑了笑，甚至朝他做了一个放轻松的手势，脸上全是猜中答案的欣喜，语气里全是无奈：“我果然没有猜错。单身的哨兵和向导分在同一间宿舍里，亏他们想得出来。”
　　“不过每天赖床也是挺难受的。”叶乐昂笑嘻嘻地看着挑起双眉的关斯年，大方地承认，“是，我当初确实是故意赖床的，你都那么费劲的躲我了，我就成全你呗。你不知道，你每晚都去骚扰阳哥，他有多崩溃，跑来找我吐槽，希望我把你带回去，还他和新晨哥清净。”
　　“师兄，你不知道妨碍别人谈恋爱是会被驴踢的么。”
　　“不是……他俩什么时候谈恋爱了？”从始至终都是吵来吵去的好么。关斯年被叶乐昂成功带偏了话题。
　　叶乐昂像看白痴一样望向了他，最后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师兄，在感情方面，你果然很迟钝啊。”
　　关斯年知趣地闭了嘴。
　　“然后我就想找机会跟你谈谈，结果等到睡着了都不见你回来，结果还摔下床，不光磕破了嘴唇，还被你训了一顿。后来我想那就算了，每天早点睡，留盏灯给你就好。”
　　关斯年记得不管自己多晚回到宿舍，都会有一盏橘色的夜灯等着自己，而睡在宿舍里另一张床上的人，早已进入了梦乡。
　　“你都知道？”他问他。
　　“是啊，我都知道。”叶乐昂回答。
　　关斯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曾经的坚持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本以为是自己在忍耐，其实从始至终自己都是被迁就的那一个。
　　“我一直都很差劲的，对不对。”
　　叶乐昂朝他看过来，收起了最开始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目光沉静而深远，默默地凝视了他几秒，才说道：“其实还好啦，你总是躲着我，不喜欢我，但还是会在体能测试后背我回去，会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帮我补习整本机甲理论基础，即便你自己也是擦边低飞过线的，后来我才明白，你那不是不耐烦，而是不擅长才有的恼羞成怒，跟辅导孩子家长会变得异常暴躁一个道理。”
　　叶乐昂朝关斯年挤了挤眼睛，看上去心情不错，他接着说：“学校里总有人用我的家世说事，就是那些废柴啊，走后门啊之类的，后来就没有了，听木哥说，是你去把人揍了一顿。”
　　“不得不说，干得漂亮，替我省了不少事。”
　　关斯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被夸奖了，自己做的这些，对他根本毫无帮助。与叶乐昂做的那些相比，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叶乐昂却不这么想。
　　“即便很多人嘴上不齿，但元帅的顺风车谁不想搭呢，可是你没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光明磊落。”
　　“哪怕是这一次你赶我走，你是想要保护我的吧。不顾一切，一味地只想保护我。你想让我藏在大后方，说真的，刚开始有点生气，我就想你在瞧不起谁啊师兄。完全没有把我当做一名战士看待啊，真的以为我是废物嘛，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
　　关斯年沉默地听着叶乐昂用轻快地语调复述着曾经的埋怨，青年嘴角带着清浅的笑，看上去并不太在意这些了，可他越是这种态度，自己就越是难过，心脏像是被人夯进了木栓，一下又一下，是难以言表地钝痛。
　　“但是临阵脱逃什么的，一点都不像你，全战区都知道，你手下的兵，想要做逃兵，皆是杀无赦。可你却想让我躲起来，你在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我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一起迎接胜利然后好好的活下去呢？”
　　“你啊，是什么时候把我当做责任的？当初我妈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连自己的原则都放弃了。你啊，总是把担子压在自己身上，好歹也信任一点我们嘛，谁规定的你必须保护弱者。”
　　“再说，我们并不弱的好么。”
　　“你都没有发现吧，师兄，你的温柔总是用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身后传来水的声音，扭头看了过去，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海底世界，白肚皮的鳐鱼扑扇着大翅膀般的胸鳍从窗口滑过，冲散了一群结队前行的沙丁鱼队伍。
　　青年依然靠在懒人沙发上，好像对突然冒出来的生物见怪不怪，他歪着头静静地看了很久，慢悠悠地说：“我在科教片里见过海洋和海底世界，很喜欢，总想着有生之年，一定要去地球亲眼看看。”
　　关斯年的手终于忍不住覆在青年的脸颊上，他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他看着青年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手背，脸颊亲昵地朝自己的掌心里靠了靠，对他笑。
　　“小叶子。”
　　“嗯？”
　　“我想你回来。”
　　叶乐昂笑着摇了摇头。
　　“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师兄，违抗命令独自行动，我不后悔，所以，你也不要后悔了，好吗？”
　　“师兄，你也该醒过来了，天亮了。”
　　面前的青年身上忽然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渐渐地，青年的身影愈来愈淡，他始终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直到彻底消散在风里。
　　眼前是一片白茫，关斯年眨了几下眼睛，眼中的雾气徐徐散去，从叶乐昂的床上坐起身，昨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窗外天空灰白，天还没有大亮，窗子被开了条缝隙，温暾的晨风吹拂过茶几上敞开的书本，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心中的悲怆到达了极点，关斯年捂着胸口，抵御着阵阵蚀骨的心绞痛，那个跟在他身后许多年的人，那个会温柔地笑着喊他关的人，这一次真的离开了，带着他给他的创伤，甚至没有说一声再见。

作者有话说

　　然而此时的关斯年还不知道，真正的叶乐昂也没有这么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