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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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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清水刚刚做完实验记录,正准备整理以前的铸剑手札,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她走过去,打开门,却见紫英站在屋外,神色间有些黯然落寞。
询问之后,韩清水了解了紫英欲解月牙村之旱,向夙瑶求借水灵珠遭拒的始末。
“幽夜,你既已成仙,不知可能解月牙村村民之难?”紫英望着韩清水,目光中暗含期待。
韩清水叹息一声,无奈地告诉紫英,“我日前破冰已消耗大量法力,渡劫也是九死一生,现在法力根本不及往昔十分之一,便是有心也无能为力••••••”
“对不起,是我打扰了••••••”紫英有些失落地转身准备离开,却被韩清水出言叫住。
“照你所述,月牙河谷现已严重沙漠化,且流沙还在不断推进侵蚀着更多的土地。要让沙漠变为绿洲,首先要阻止沙漠的蔓延。当植被盖度达到30%以上时,土壤风蚀就会基本消失。在此基础上,再使水源回到月牙村才能彻底消除沙漠化。而且,沙漠化产生的根源是人口对土地的压力过大造成的。也就是说,月牙村的村民不改变以往的生产畜牧模式,即便再还他们一片绿洲,十年,二十年之后一样会变成沙漠。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就算掌门愿意出借水灵珠,也无法短期内解决月牙河干旱的问题。”韩清水顿了顿,继续道,“你若真想做些什么帮助那些村民,便先寻些耐旱植物,让那些村民种上,送些水和粮食给他们,让他们维持基本的生计。源的话,可以从播仙镇引流,只是那样耗费人力财力过大,但除此之外也再无办法,若掌门愿意妖界之危解除后出借水灵珠自然皆大欢喜,不过依我看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今日所言不过推委之辞罢了。”
“好!我这就去吩咐弟子每日送足够的水和食物给村民,谢谢你,幽夜。”
韩清水抿嘴一笑,淡然道,“修仙问道抑或是发明创造本就为了造福于人,不过是尽己之责罢了,又如何担得了这一声谢。快些去吧!莫要耽搁了。”
紫英点点头,快步离开处理月牙河的事情去了。
夜半时分,韩清水正在整理资料,却听一阵轻鸣声从挂在床头的剑匣中传来。韩清水奇怪的取下剑匣,打开来,却见混沌腾空而起,悬在空中,剑尖指向禁地的方向。韩清水做事被突然打断,心中已极为不耐,又见这混沌分明是人为的与什么起了共鸣,怒火中烧,二话不说,提着混沌,一个瞬移便到了禁地,准备寻到那个半夜引得自己宝剑鸣叫的罪魁祸首,一剑劈了他。
韩清水的记忆中琼华从未有过这样的禁地,一条岔道非为两边,一边极热,而另一边极寒。行至洞中极寒之处,只见处处寒冰,中间伫立着一根巨大的冰柱,细看进去,竟然有一人被封在其中。
韩清水怔楞在原地,如斯情景,与曾经的她何等相似,一时间,所有的恼怒尽数退去,只余同命相怜。
白袍蓝纹马甲淡蓝边,显然是琼华辈分修为颇高的弟子,只不知是哪一代,竟如曾经的她一样,被封在冰中。她凌空飞至与那人等高处,凝望着冰中的男子,额生朱纹,五官如刀刻般立体凌然,微锁的眉宇透着无尽的骄傲,长发披散却不显狼狈,年纪不过双十上下,竟与她初见紫英时一般,让她心生熟意,仿佛以相识多年。
韩清水伸出手,透过冰层,抚摸他的面颊,冰意顺着指尖凝上心巅,熟悉得让她恍惚,一时不知身在何方,仿佛她从未摆脱囚禁了她数百年的玄冰,仍孤独的被锁在那幽暗的冰室中••••••
冰中的人感到面上温热触感,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缓缓睁开眼,正撞进韩清水黝黑深沉的眼瞳中。相似却更甚,冰结了一切的寂寞,在两人心中引起的共鸣,胜过混沌羲和••••••
“夙••••••璎••••••”半晌,冰中那人的生灵出声轻唤着,百转柔肠,纠结纷繁,似积压着无尽的情感••••••
“••••••你在叫我?”韩清水迷茫地望着他,不确定的问,“这名字••••••好像不是我的••••••”
“那••••••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幽夜••••••以前叫什么名字,我忘了••••••”韩清水摇头道。
“你忘了?”冰中人语调突然提高,似乎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你居然忘了!”
韩清水不满的蹙起眉头,收回抚在他面上的手,背在身后,挑衅地昭告,“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想不想得起也无所谓了!”
“你怎么可以忘记!我被封在这里,不昼不晦,不知日月,一切都因你而起!而你却只告诉我,你忘了!哈!我无时无刻不被那些过去的记忆折磨着,你却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你忘了,忘了之前的一切,忘了曾经的背叛!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何其可笑!”
这样的指责令韩清水万分恼火,“我不是什么夙璎!不需要背负她的罪过,你不要认错人,妄加指责!”
“夙璎!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冰中人咬牙恨声道,“你以为你不承认,一句忘了便能抹杀过往吗?”
“可笑!”韩清水冷笑,“不是我的过往,我要如何承认!我失了记忆,却并非完全记不起,印象中从未有过夙璎此名,我为何要承认!倒是你!莫不是被冰封久了,冻坏了脑子,疯了!逮住一个相似之人,便要其为从未经历过的往昔负责?”
“哈!我是疯了!我疯了才忘不了你!忘不了你加诸于我身我心的一切!”冰中人自嘲地大笑,“不管你承认与否,我都不会认错!你就是夙璎!一模一样的眼神对应着的灵魂,永远都骗不了人!”
“哼!疯子!”韩清水冷睨了冰中人一眼,落回地面,转身离开。
“咦!幽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清水转身,正撞上迎面走来的菱纱三人。
“你们三个怎么会在这里?”韩清水疑惑地反问。
“咦?那把剑••••••”
三人顺着天河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冰柱上正插着一把火红的炎剑,韩清水了然,这便是今夜引得她来此的罪魁祸首了。
“••••••这个人又是谁?怎么会在冰里?”天河好奇地问。
“此话应是由我来问,你们不知擅闯琼华禁地乃是重罪?”冰中人冷冷开口,完全不复方才激动反常。
“呀!尸体、尸体还会说话!”菱纱吓得缩到天河身后躲着偷瞄。
“这个人还活着,和我们说话的正是他的生灵,只不过气息很弱••••••”梦璃安慰地解释道。
“••••••少年人,你,能否靠近一些?”那冰中人突然开口道。
“莫不是又以为是你旧识吧?”韩清水讥笑着道。
冰中人不理她,只是打量着走近的天河,“••••••你的长相,果真••••••你,可认识一个叫云天青的人?”
“哈!”韩清水轻笑一声,满是果然如此的意味。
“••••••他是我爹啊。”天河单纯的回答道。
“••••••幽夜姑娘可是你姐妹?”冰中人的语气骤然一升,似乎隐忍着莫大的怒火。
“怎么你们都这么问?”天河摸不着头脑地说,“幽夜只是朋友,我爹没说除了我还有妹妹啊••••••”
“你••••••你叫什么名字?”冰中人的声音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名字?我叫云天河。”
“••••••天••••••河••••••天悬星河••••••”冰中人喃喃道,“你娘是不是叫夙玉?”
“对啊。”天河眨了眨眼,回答道,“到处都有人认识我爹,这次头一回有人问起我娘呢,娘也是琼华派的人吗?你又是谁啊?怎会认识我爹娘?”
“••••••吾名玄霄,乃是你爹和你娘的师兄。而你身上所携之剑名为“望舒”,与冰中的“羲和”正是一阴一阳的配剑,以日月之神为名,原本都归本派所有。”
原来他叫玄霄••••••这名字有点熟••••••难道她真的是那个什么夙璎?可是不对啊!她的记忆里一点关于夙璎的印象都没有••••••玄霄这个名字她到底在哪听过呢?韩清水纠结地想着。
“‘望舒’••••••‘羲和’••••••”天河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只觉得非常有趣。
“你••••••你是天河爹娘的师兄?那,我们应该称你为前辈了?但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啊••••••”
听到菱纱这么问,韩清水的脸色不免臭上几分,暗怪菱纱知道了情况烂在心里就好,何必提出,这个讨厌的家伙,要让她叫他前辈,她才不干呢!
“••••••前辈后辈,不过都是些繁文缛节,何必理会。我于冰中,不知外界年月流逝,只不过看来容颜未老罢了。”
韩清水颇有同感地点点头,这是她来这里那么久,听他说的最顺耳的一句话。
“玄霄••••••你刚才说••••••这把剑是琼华派的东西,那为什么又会变成爹传给我的呢?”
“你可是不信?望舒、羲和经久重逢,才会发出共鸣。想必你们也并非无缘无故闯入禁地,那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是,我没有不信,只是觉得奇怪,再说••••••上回菱纱问掌门,她也没告诉我们••••••”
玄霄避而不答,转问道,“••••••是你爹和你娘让你上山来的?”
天河摇摇头,有些黯然地回答道,“不是,爹早就死了,娘也死了,他们什么也没告诉我。”
“••••••死了吗?••••••他们都已经••••••都已经••••••那夙璎呢••••••难道也••••••”玄霄的声音带着恍惚,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幽夜姑娘••••••你••••••你娘••••••你可有印象?”
“有!我有一生母,一养母,都不在这世上了!但她们没有一个叫夙璎!”韩清水不耐烦地回答,不喜他过多纠缠。
“姑娘勿恼,方才是玄霄无状了••••••我原以为自己常年于冰中,早已心如止水••••••不想听到故人噩耗,仍是百感交集••••••”
韩清水心里恶意地想,就算你那些故人不死,你也一样百感交集!
“••••••我不小心闯进爹和娘的墓室,看到一些东西••••••我想知道他们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跑来琼华派。玄霄,你能告诉我一些我爹娘的事吗?”天河满目期待地望着玄霄。
“哦?你在那墓中所见为何?”玄霄语调一升,显然对天河所见十分好奇。
“••••••其实,要是菱纱不说,我也不觉得有多奇怪••••••那个房间里全都是冰,把我娘的棺木都埋了起来,还有一块会发光的玉••••••”天河一边回忆着说。
“••••••那块玉,你们是否用它打开了禁地石门?”
“对啊!就是这个~”天河从怀中掏出一直随身带着的玉,展示给玄霄看。
“••••••灵光藻玉,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人生百岁,终归尘土。当初我们四人一同修炼仙道、参研剑术,正当风华之年,如今却只剩我一人••••••”玄霄低沉的声音在禁地中响起,带着无限的怀念与伤感,“幽夜姑娘••••••灵光藻玉世间仅有两块,你又是如何进得这禁地的?”
“区区封门法术,如何奈何得了我?”韩清水轻哼一声,不屑地答道。
“难道••••••她果真也去了?”玄霄声音里带着恍惚,似乎仍不愿相信自己所想••••••
“只剩你一个••••••但是,这儿冷到骨子里了,你干嘛一个人待在这里呢?”菱纱好奇的问。
“幽夜姑娘,你应该自小就十分畏寒吧?进入此地岂非度日如年?”玄霄没有回答菱纱的问题,却转向韩清水问起她的情况。
“这点冰寒于我不过如夏日凉风,怎会让我难受?”冰室中的玄冰乃是狐狸以万年功力凝成,比及此间不知寒上多少倍,被封在里面长达几百年,早已习惯了冰寒之感,又怎会畏寒。
“噤声!••••••又有人闯入,今天可真是热闹。”玄霄止了话题,幽然道。
“云天河!你们简直目无规矩!连禁地都敢闯!”紫英一见天河,便厉声喝道,转眼却见韩清水懒洋洋地靠着一块寒冰站在一旁,“••••••幽夜,怎么连你也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既已来了,又何必大呼小叫?这禁地中并无惊世骇俗之物。”
紫英这才注意到冰中封着的人,一时愣在原地。“你是••••••!?”
菱纱看着紫英诧异的神色,心中平衡了许多,“我们也吓一跳呢,想不到这里会有人,玄霄他还是天河爹娘的师兄!”
“玄、霄••••••你!你是玄霄师叔?!”紫英惊闻此名,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师叔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啊?!师叔的师叔••••••”菱纱惊讶地掩住嘴,没想到玄霄辈分如此之高。
“哦?你是何人门下?竟负有寒月冰魄所铸的剑匣?”
“弟子慕容紫英。曾蒙宗炼长老传授武功心法、以及铸剑之术。”
“••••••宗炼?他如今••••••过得如何?”玄霄意味不明地问道。
“师公••••••早些年便已过世了••••••”紫英低头回道,情绪有些萧索。
“••••••他曾告知你,我在禁地?”
“师公并未说过,他只交代,若有生之年得见玄霄师叔,必要恭敬相待。师叔有任何差遣,不问原由,弟子纵然粉身碎骨也要达成。”
“••••••我不过是个遭弃之人,宗炼未免小题大做。”玄霄如是说,带着淡淡的自嘲。
紫英听他自弃之言,露出不易察觉的怜悯,“••••••无论如何,弟子自当谨遵师公之命。”
“不问原由?好、好!”玄霄闻言,朗声笑着连声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吩咐你两件事,第一,禁地发生这种种事情,不必告知掌门。”
“这•••••”紫英没料到玄霄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二,其他几人闯入禁地,依照门规本应重罚,但我命你不可追究此事。”
“••••••是!”其实就算玄霄不说,他也不会追究,因为韩清水也是同犯••••••虽然他一向恪守门规律人律己,但只要渋及韩清水,他都很难再有顾及。
“就是说不用被训?哈哈!”听到不用挨骂,天河欣喜不已。
“••••••你们闯入禁地已经很久,都回去吧,即便有种种疑问,也无须再提,只当幻梦一场。”
“那••••••还能再来吗?”天河期盼地仰头望着玄霄。
紫英闻言,挥袖训斥,“云天河!你将本门禁地当成什么地方!”
“不行吗?”天河见玄霄默然不语,有些失望。
玄霄瞥眼看了看吊儿郎当地站在一旁的韩清水,开口道,“若想来此,改日再说吧。”
“师叔••••••?”紫英没想到玄霄竟然会同意。
“好,改日~呵呵。”天河听了心里万分高兴,傻呵呵地笑着说好。
“那个人••••••真的太奇怪了,怎么会被封在冰里呢?”一出禁地菱纱便提出了一直不得解的疑问。
“哼!估计是因为他超烂的个性惹得她朋友生气,直接冰封了他!”韩清水不屑地猜测道。
“他••••••也许是个很可怜的人,我还从来没有感觉过一个人的灵,像那样孤单、寂寥,简直像要把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冰结了,实在太痛苦了••••••”梦璃没有把韩清水的气话放在心上,只是说出了自己感受。
“那,我们以后过来多陪陪他不就好了?”天河单纯地说道,眼中含着期待的笑意。
“师叔之事,我们做后辈的,不必妄加猜测!”玄霄的现状让他想起曾经的韩清水,梦璃所描述的感受是否她也曾经历过,紫英不忍想,出言阻断了他们的猜测,眼神飘向站在几人身后的韩清水。
韩清水根本没有听他们说话,用手托着下巴,兀自思考着什么。
“••••••九龙缚丝剑穗?!”紫英惊讶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
有什么自韩清水脑中掠过,刺得她心微微疼了起来。
“••••••九龙缚丝剑穗••••••菱纱••••••”韩清水喃喃道,仿佛看见了紫英一闪而逝的黯然。
“啊!?什么?幽夜,你说什么?”菱纱听到韩清水叫自己,转身问道。
“不••••••没什么••••••”
“幽夜姑娘,你是否身体不适,脸色很差••••••”
“幽夜,你——”
不等紫英说完,韩清水强笑了下,道:“我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径直消失在众人眼前。
“咦!?她怎么一下就不见了?”天河饶有兴致地问道。
“那是‘虚空移形换位’之术••••••”紫英淡淡地说。
菱纱正想问个清楚,却被紫英打断,“••••••好了,通通回房去,若是错过明日早课,我定不轻饶!”
“哼,凶巴巴~”看着紫英离去的背影,菱纱忍不住抱怨,“肯定是找幽夜去了,走得那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