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养宝贝蛋》青山瑟瑟

9、十一顾

　　第九章烤肉

　　夜幕四合。
　　浅滩上火光莹莹，干柴发出阵阵“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火舌随着和煦的夜风微微飘摇，架在木棍上的烤鸡附着一层馋人的蜜色。

　　嬴宁乖巧地坐在火堆旁，直勾勾盯着爆汁流油的烤鸡，时不时抬手在唇边擦拭，每擦一次，悄悄往前挪动一点。
　　“……下次不要随便什么东西就往嘴里塞，别说是那种不能吃的蝴蝶蜜蜂，就是能吃的珍馐美味送到你嘴边，你也得想想是不是有毒，在城里我见你有些警惕，怎么出了城反倒……”
　　十一顾给烤鸡翻了个面，嘴里絮絮叨叨，正说到兴头上，频繁听见“吸溜”的水声，抬头一瞧，就见原本应在另一头的幼崽不知何时已经溜到了跟前，正蹲在下风口朝着他手上的烤鸡一阵猛吸，哪儿有一点在听他讲话的样子？

　　“……”
　　瞧给惯的，一点心眼也没有。
　　现在尚且在他身边有吃有喝，若真到了云镜城无人护着，往后还不知道会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思索片刻，十一顾忽然提着烤鸡起身。

　　“嘤嘤？”
　　火堆旁的幼崽也跟着起身。
　　她该是以为烤好了，伸出双手端在身前，眼巴巴等着投喂，未料那烤鸡恍然就从大胡子手上消失。
　　幼崽不解，圆溜溜的一双鹿眼满是疑惑。
　　“想吃？”大胡子叔叔问。
　　“嘤咛。”幼崽当然点头。
　　“这雉鸟是我抓的，我烤的，你何曾有过半分功劳，凭什么吃？”
　　“嘤咛？”幼崽微微一愣，看了一眼火堆，上前抽出一根燃烧的干柴，拿给大胡子看，嘤嘤解释。
　　“不过两根干柴而已，我自己不能捡吗？”大胡子不为所动。
　　幼崽闻言，脸上失落一闪而过。

　　恰在此时肚子里又传出“咕噜”的声音。
　　她下意识捂住肚子，瞥了眼十一顾，见他确实没有玩笑的意思，并没有胡搅蛮缠，而是转身抱起地上的蛋壳，站在原地脚趾抠动，很是局促。

　　【出尔反尔？】
　　【干什么这个大胡子怎么忽冷忽热，逗小孩很好玩吗？】
　　【一只野鸡而已至于这么扣扣搜搜？】
　　【上午刚对此人有所改观，这是又犯哪门子病？】
　　【他们西界的江湖散修都这么小心眼吗？】

　　众人对十一顾此举很是失望。
　　但十一顾接下来所言，又有些出乎他们意料。
　　“想吃可以，但不能白吃，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嬴宁一听又很快高兴起来，接连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十一顾忽然蹲身，伸出右手悬于她身前，“你若是能抓住我，我便给你。”
　　听闻这话，嬴宁本就圆润的眼睛愈发睁大，仿佛不敢相信他要自己做的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你尽管抓，我说话算话。”

　　嬴宁狐疑伸手，慢慢去抓他的手，却挥了个空。
　　眼前的大胡子叔叔还是刚才的姿势，分明一点没动，难道是她看走眼了吗？再试试？
　　她上前几步，对着那只手又挥了出去，可依旧没有抓住。
　　嬴宁鼓了鼓腮帮子，放下蛋壳，这次整个人都奔着大胡子扑过去。
　　“飒——”
　　火光颤动，人影晃动。
　　嬴宁回过神时，原地已经只剩她一个人。
　　她诧异转身，大胡子叔叔居然到了她身后。

　　“嘤咛？”
　　“再来。”
　　嬴宁追了上去。
　　可这回还不等她凑近，十一顾就闪身到了火堆的另一边。
　　嬴宁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耍自己，当即不满地跺了跺脚，一屁股坐在地上生起闷气。
　　十一顾见状放下手，但没有起身，“这就放弃了吗？”
　　嬴宁控诉，“嘤咛嘤咛！”
　　“只是靠脚你是追不上我的。”他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等嬴宁疑惑望过来，他指了指耳朵又道，“要听风，风会告诉你，我在什么地方。”

　　“嘤咛？”嬴宁不明白。
　　“要再试试吗？”十一顾也不解释。

　　嬴宁现在其实很想一走了之。
　　但经历了大虫的危险，她知道跟在大胡子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而且她现在肚子很饿，根本走不了很远。要不，再试试？
　　“嗯！”她给自己打了个气，握拳起身，再次奔着十一顾而去。
　　“我说了，要听风，跑是没用的。”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原地的十一顾却消失了。

　　虽然不理解，她还是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原野之上，夜风徐徐草叶摇动，偶有小妖穿梭踩中枯叶，干柴猝然爆裂，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左边的耳朵溜过去了！
　　嬴宁下意识伸手，朝着耳畔风声一爪子刨出去，下一瞬手心里果然多了什么东西——
　　一头乱毛。

　　她的手正抓在大胡子叔叔的头顶上，大胡子叔叔双目圆睁，看起来很是诧异的样子。
　　“……”
　　先是大眼瞪小眼的一阵沉默。
　　反应过来嬴宁大喜，“嘤咛嘤咛！”
　　她抓住了！听风果然有用！她可以吃烤鸡了！
　　想到这儿，她立刻在大胡子叔叔身上搜查起来，这里摸一摸那里摸一摸，爬上爬下好不快活。
　　但没等找出烤鸡，颈子上就猝然一紧，她被大胡子叔叔提起来。

　　“你会法术？谁教你的？”她听见大胡子叔叔问。
　　“嘤咛？”法术？没有啊，没有人教她啊，叔叔怎么会这么问？
　　“你……你天生？”大胡子叔叔话没说完忽然伸出一根指头点在了嬴宁眉心。
　　片刻后，她被放了下来。
　　嬴宁抬头，大胡子叔叔蹙了蹙眉欲言又止，眼神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你究竟什么来头，竟天生灵体？”
　　“嘤咛？”嬴宁更加听不懂了。

　　知道嬴宁不可能给他答案，十一顾薅了薅头发，掏出那只烤鸡递给嬴宁，“没事，你吃吧。”
　　嬴宁一点没客气，当即接过来大快朵颐，抬头对上十一顾打量的视线，想到什么扯下一只鸡腿，递到他面前。“嘤咛。”

　　幼崽咧着嘴，脸上的油光被火光映得仿佛蜜蜡，晶亮的眼眸盛满了明晃晃的毫无防备，如此坦然。
　　十一顾怔愣良久，终是伸手接过。

　　与火堆旁边的静谧相比，直播间的弹幕就热闹多了。
　　【……所以，大胡子其实是想教蛋蛋法术？】
　　【结果发现蛋蛋天生灵体，压根就用不着他教！笑死！】
　　【灵体！是那个天生经脉全通学什么都很快还没有心魔的那个灵体吗？】
　　【不能吧，东西两界都多少年没出过灵体了？】
　　【难怪选她直播了，这种千万年难见的天选之子，可不比这个榜那个榜上的闲人好看多了？】

　　【心性纯良，也算是有些预兆。】
　　【老夫早说过此子根骨绝佳，只是可惜生在西界，若在东界我必要收她为徒。】
　　【这大胡子还知道什么是灵体？有点见识啊。】
　　【说不定认错了呢，他就一游侠哪儿见过什么世面？】
　　【话说，凡灵体必有大神通，蛋蛋的神通又是什么呢？】
　　【……如何用鸡腿把自己噎死？】

　　“咳咳咳……”
　　喉咙中的异物被一掌拍出，嬴宁止不住咳嗽，抓住鸡的手却未松动分毫。
　　十一顾接过烤鸡，撕下一小块递到她手里，“慢点吃，再让我看见你呛住一次，你就饿一天肚子。”
　　嬴宁不乐意他只给这么点，“嘤咛~”
　　十一顾面色不改，“撒娇也没用，要么这么吃，要么你别吃。”
　　嬴宁不满，推开他的手哼哼唧唧。
　　十一顾冷脸，“你再哼一个试试。”
　　“……”
　　嬴宁吓得正身一凛，抓过他手里的鸡丝老老实实塞进嘴里，不敢有什么怨言了。

　　虽然吃得不过瘾，但好歹还是吃饱了。
　　吃饱喝足，没多久嬴宁就抱着圆圆的肚子犯起困，迷迷糊糊中，她还记得拖着蛋壳躺到十一顾身边。
　　十一顾没有动，看似盯着火堆在出神，等到蛋壳里传出均匀的呼吸，他忽然将嬴宁连人带蛋壳捞进怀里，灭了火堆起身。
　　暗夜之中灵光骤起，一柄长刀悬空而立。
　　十一顾踏上飞刀御风而行，不过眨眼遁光就消失在天际。

　　嬴宁第二天醒来，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周围依旧是树林，只是山多了一些，离地图上的云镜城又近了一些。
　　她和大胡子叔叔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相处得很愉快。唯一不愉快的是每次吃饭之前，大胡子叔叔都会让她学点新的东西，有时候是在手指上生火，有时候是在掌心里生水，有时候是飞得和他一样高，有时候是和他跑得一样快，有时候是和林子里的小动物躲猫猫……
　　总而言之，她想要吃饱肚子，就得陪大胡子叔叔一起玩耍，叔叔高兴了，才会支起火堆烤肉给她吃。她没觉得叔叔有什么不对，想要吃饭总是要付出努力的，只是有一点小烦恼，因为每次她还在兴头上时，叔叔都会叫停。
　　但是，烧掉他的胡子，浇灭他生的火堆，把他撞到山上去……这些也不是她故意的。
　　好吧，有一点点故意，但大胡子叔叔总是会和她生很久的气，一点都不讲道理。
　　有一次叔叔居然甩下她直接离开，她急得差点甩掉手里的烤肉，但还是很快跟上去，只是跑得急，原地的火堆还没灭，又急匆匆跑回来，三两脚踩灭火堆再转头追上去道歉。
　　道完歉，也就和好如初了。

　　大胡子是个有点坏的好叔叔。
　　嬴宁再一次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她正抓着草丛，蹲在刚挖的坑上憋得满脸通红。
　　“嗯……”她深深吸了口气。
　　“哈……”良久，气泄了出来，她想拉的粑粑却还没有出来。

　　东安酒楼。
　　众修盯着下半截灰蒙蒙的灵光幕，眉心皱成一团。
　　“她这是在……解手吗？”不知是谁打破的沉默。
　　“这还用问？你以为她挖坑是做什么？”有人答。
　　“已经过去大半炷香了都快，还没结束呢？”
　　“看起来不是很顺畅的样子……”

　　圆脸女修蹙眉回头，“吵死了，你连吃半个月烤肉不见半点蔬菜水果，你也拉不出！”
　　“噗嗤！”有人爆笑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却是猝然终结在那位抱剑男修毫无波澜的眼神里。
　　“咳咳，”痦子男修挠了挠额角，“今天的秒杀是谁抢了？是不是可以送点通那什么的药过去？”

　　他话音刚落，灵光幕里突然传出一道绵长的声音。
　　“噗——”
　　紧接着，那幼崽脸上也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畅快，“嘤……”
　　圆脸女修跟着舒了一口气，“终于通了。”
　　毛线女修摇头，“这大胡子还真是个糙汉，烤肉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孩子长身体呢也不换点口味……”
　　“这种情况应该吃点什么好啊？”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只是没有讨论多久，就被某个突发恶疾的修士惊叫打断——
　　“等会儿！她这是要干什么！”
　　众人闻声抬头，等看清灵光幕里的场景顿时大惊失色。
　　那颗蛋，她竟然将手伸进了坑里！
　　尽管坑里那块儿的灵光幕盖着灰色雾团，看不清里头的具体情况，但这并不妨碍众人揣测那颗蛋在干什么——
　　她想用手去戳刚拉的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