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怜》流洛

59、那年夏天（上）

　　那年夏天，她五岁，她们六岁，韩夜九岁。

　　六月的‘关昌’，鸢飞草长，短暂放晴的天空，澈如琉璃。

　　柳岸碧波里倒映出一张粉嫩的娃娃脸，虽然只有六七岁的光景，女孩精致的五官却注定了她长大以后会拥有惊为天人的美貌，她的胸前挂着一只上好的玉佩，玉佩上栩栩如生的苍兰环绕着两个字——珍语。

　　只是，此时小小的脸上却显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哀伤，良久，站在河岸边女孩小小的樱唇吐出了两句诗来：

　　东风劝，劝不得鸳鸯堪比肩。
　　西风阻，阻不了孔雀东南飞。

　　说完便提着裙摆上了岸边的小路，拍了拍身上的柳絮和泥土，沿着小路向东市走去。

　　待到女孩走远，岸边柳树下出现一个男孩的身影，浑身的贵气和霸气不宣而泄，虽然只有十岁的光景，却有着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势。男孩看着女孩消失的方向，目光纯澈又略为久远。

　　“哥哥。”一个稚气的声音拉回了男孩已追逐远去的思绪。

　　“柔儿？你这么会在这？”男孩讶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妹妹问道。

　　“爹和娘又吵架了，柔儿害怕，就出来找哥哥了。”女孩稚气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声音里有一丝呜咽。

　　“柔儿乖，不怕，哥哥带你去买你最爱吃的云酥糕好不好？”妹妹才五岁，却连普通孩子童年的快乐都没有，看着妹妹稚气的脸上满是委屈，韩夜很心疼。

　　“好，有哥哥在，柔儿不怕。”五岁的年纪，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小小年纪，还不知道眼泪代表着什么。

　　男孩摸了摸妹妹的头，在心里叹了口气，爹娘吵架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顾忌一下自己的孩子？他已经厌倦了看爹娘吵架的样子，所以每次感觉到他们要吵架的前兆，他总是在那之前先离开家。只是妹妹年纪还小，每次见到都会被吓哭，下次离开之前还是带上妹妹一起吧。

　　男孩宠溺的看着妹妹，牵着她的手向大街上走去。既然做父母的不能保护妹妹，那就由他来保护妹妹好了。这个十岁的男孩，在柳岸碧波旁许下了人生的第一个承诺。

　　单府的后门，一个五官精致的小脸蛋不时探出来四处张望，当她看到出现在拐角的人时，脸上的表情半是高兴半是生气。

　　等到外面的人走近，门后的人一把把她拉了进去，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对视着，其中一个语气带着焦急说道：“你怎么才回来，爹让我们去书房呢，你非得害我陪你一起受罚是不是？”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爹找我们干什么？”面对姐姐的嗔怪，女孩毫不为意，依旧悠哉。

　　“爹说今天给我们请了老师，让我们去见一下，以后就要开始上课读书了，我先过去，你赶紧回房梳洗一下。”知道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脾性，也就不想再啰嗦她，说完，径自离开了，好歹得去爹那边拖延一下时间。

　　剩下的人正是刚才在河边的粉嫩娃娃，她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是有点脏了，未免爹爹又要啰嗦，还是换换的好，想着便向后院走去。

　　隔日，单府门口来了一辆马车。

　　“爹，为什么娘不和我们一起来？”稍显稚嫩的童音带着些许疑惑从马车里传来。

　　“你娘不舒服，让她在家好好休息，我们来就可以了。”韩霄看着自己年仅十岁却显得早熟的的儿子，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以前的韩夜也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无异，喜欢到处跑，到处闹，到处恶作剧，有着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顽皮和活力。只是现在……如果自己和夫人不是闹到这般情境，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变成这样吧，哎……

　　愁眉未展，就见好友已经迎了出来，韩霄收拾好情绪，迎了上去，单任天一脸温和的笑意：“怎么才来，你这唯一的客人还迟到，不像话。”

　　“呵呵，你嫂子身体不舒服，耽搁了一阵，来晚了，见谅。”见到多年的老朋友，韩霄露出了很久未见得笑容，也只有到了单府，他才能感觉到些许属于家的温暖。

　　“嫂子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也好先过去探望一下才是。”好友家里的情况单任天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这个局外人除了安慰，什么也帮不了他，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

　　“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没关系，夜儿和柔儿都来了。”韩霄说完掀开车帘，从车里抱下的自己儿子和女儿，他知道好友的关心，只是天生的傲气让他无法将家丑完全摆在别人眼前，哪怕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单任天摸了摸韩夜的头，抱起韩柔，引着韩霄向府里走去。单家的大厅中央，放置了一张很大的古楠木桌，桌上已摆上了很多菜肴，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都是精致非常，样子十分可口。

　　刚好柳湘带着两个女儿走了进来，两个一摸一样的粉嫩娃娃，一样的发式，一样的衣裳，只有脸上的笑容有细微不同：“韩大哥来了，怎么不见嫂子？”

　　“你嫂子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我便带了夜儿和柔儿过来，不好意思，来迟了。”韩霄一脸歉意，今天是雪语雪言的生日，现在已过了午饭时间，他们一家却因为等他们到现在还未吃饭。

　　“韩大哥见外了不是，只是个小生日，就叫了你们家来热闹热闹，没别的，我们也忙到现在才准备吃饭，你们倒是刚巧赶上了，呵呵。”柳湘看出了韩霄的尴尬，温柔出声宽慰他。

　　柳湘牵过韩夜和韩柔，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女儿面前说道：“语儿言儿，今天你们是小主人，可要好好招待韩伯伯家的哥哥和妹妹，明白吗？”

　　“知道了，娘。”两姐妹齐齐回答了柳湘的话，柳湘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对单任天和韩霄说道：“你们先吃着，我去厨房打点一下，今天有几个特别的菜，得我亲自去做，呵呵。”

　　单任天点了点头，便引了韩霄入座，几个孩子也坐了下来，单任天看着眼前吃的高兴的几个孩子，满脸笑意，只是韩夜比较沉默，一直在替自己的妹妹的夹菜喂饭，看着儿子，韩霄不由得叹了口气。

　　单任天拉过好友，低声问道：“嫂子怎么样了？”

　　“还不是天天闹，吵着要带着孩子搬出去，我不拦着她搬出去，只是她想要带走孩子，是不可能的。”一想到家里的烦心事，一想到夫人恶劣的态度，韩霄的心情又立刻跌到了谷底。

　　“夜儿知道这件事吗？看他似没有以前开朗了。”单任天担忧的看了看韩夜，他很喜欢韩夜，在他身上能看见好友的影子，这个孩子长大之后必是人中之龙，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韩霄也看向韩夜，叹了口气说道：“时不时的看着爹娘吵架，日子久了也就自然明白了，夜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多事瞒不过他，最近她娘闹的厉害，都是他在照顾柔儿。”

　　韩霄看着眼前还不懂事的女儿和早熟的儿子，再想到家里的妻子，不禁心里翻起一阵苦涩，贵为将军的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可是为什么他连一个小小的家也管不好，使得小小的年纪的儿子和女儿受这般罪，不能在这么下去了，这件事必须解决。

　　单任天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友年年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谁知他的妻子却红杏出墙，如今不顾颜面，闹的不可开交，这样下去，那个家迟早会毁了的：“不管怎么样，其他的都依了她，可是夜儿和柔儿你一定要留在身边，她承担不了这两个孩子的一生。”

　　韩霄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很明白，这个决心他始终都没改变过：“放心，孩子是绝对不会让她带走的。”

　　“啊~~~~~~”只听韩柔叫了一声，她打翻了面前的碗，汤汁溅了满身，韩夜赶紧将妹妹抱离桌边，只见韩柔的衣服已脏了大半，韩夜为难的看着。

　　这时，单雪语走了过来，拉着韩柔的手说道：“妹妹别怕，跟姐姐进去换身衣服好不好？姐姐给你找最漂亮的衣服”

　　韩柔看了看自己的哥哥，犹豫着。单雪语见韩柔看着自己的哥哥犹豫，便对韩夜说：“你也一起来吧，陪着妹妹。”

　　韩夜看着妹妹，点了点头，三个人便走向后院，单雪言看大家都进去了，也跟了进去。到了后院，单雪语让韩夜在外间等着，自己和妹妹带韩柔进去换衣服，进门前想了想，又回头对韩夜说道：“你可以随便转转，别拘束着，不打紧的。”

　　韩夜笑了一下，理解她的善解人意，打量着眼前雅致清新的房间，一股淡淡的香味时隐时现，他寻着香味来到了偏间的书桌旁，只见书桌上放着一个香炉，显然香味是从里面散出来的。韩夜上前细细闻了闻，是茉莉香，正准备离开，余光却瞄见了桌子上铺着的宣纸，上面有两句诗：

　　东风劝，劝不得鸳鸯堪比肩。
　　西风阻，阻不了孔雀东南飞。

　　果然是她，方才刚进大厅，他便知道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是昨日在河边的人，原本他还不确定，昨天在河边看到的人是单雪语还是单雪言，如今确定了，便是写这诗的那个，只要弄清楚这字是谁写的，就知道自己要找的是哪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