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谢》延影

8、黄流苏

　　当颜扉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雪白的床帐上挂着的一束明黄色流苏，颜扉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委屈。那床帐上挂着的明黄流苏来自苏落寒的紫玉萧，正是她在与苏落寒单独相处时，在苏落寒更前假昧偷偷拆下的。她曾经满心欢喜的将那一小束流苏束在床帐上，好让自己在每一天的最始和最终都能看见它，从而想起那个神色清冷却待人温和的玄衣男子。曾经楚安也因此取笑过她，说她是“朝思暮想”。
　　而昨夜，正是她“朝思暮想”的男子在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拉他时，决然地将她推向了锋利的剑锋，以换取反击的时机。颜扉蓦地有想哭的冲动，却不知道自己这股委屈是从何而来。伤心吗？失望吗？不甘吗？这一切原来就是一场皮影戏，只不过当虚假的繁华落幕后，真正主角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已。
　　颜扉不由得潸然泪落，耳畔却传来了一个清朗如风的声音，“嗯？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吗？”楚安的右手正搭在颜扉的脉搏上，淡淡抬眸，“你伤得很重，右手的筋脉近乎尽断，就算是重接也将会很难复原，二十年内，你暂时没有办法重执清影。”楚安似乎是很害怕颜扉无法接受，连语气都放得格外轻柔，就如同是平时与颜扉的闲话家常。
　　一股清淡的药草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转入了颜扉的鼻间，颜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泪越落越凶，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似狡黠的笑容，“哦，这样啊，那么哥哥就惨了，流尘山庄这担子就落在他肩上了，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他的竹林旧友啊，估计一时半会...”开始还有些调皮玩笑的意味，可是愈到后来声音愈哽咽颤抖，最后几乎连声音也没有了，颜扉轻轻地转过身，别过头去，不愿意让楚安看见她狼狈的样子。
　　楚安坐在一旁,无声叹息，只是手仍然轻柔的握住颜扉的右腕。一时，房间的气氛极为安静，依稀能听见泪落的声音。虚空中，明黄色的流苏无声地坠着，阴沉的光线衬得原本明丽的颜色也沾染了些许黯淡。
　　一声轻咳打破了这沉默的寂静，颜扉循声看去,夏约影一身紫衣,单手倚门,盈盈而立,“公子，庄主有请。”
　　楚安这才放开了颜扉的手腕，随手理了理衣襟，神色散漫悠然，“你且与他说，我稍后就到。”
　　夏约影身形一顿，随即抬眸道：“庄主也让小姐一同前去。”
　　楚安闻言，向来悠然的长眉也轻轻地蹙起,直视夏约影“颜扉伤重，一时难以移身。”声音也敛去了散漫，多了几分如泉般的清冽。
　　夏约影直视楚安，不卑不亢“庄主请小姐务必前往。”
　　不待楚安回答,颜扉已抢声道:“颜扉知道了，稍后就到，有劳约影姐姐了。”
　　楚安蹙眉道：“你的身体...”
　　话还没有说完，就已被颜扉打断：“不碍事，师兄莫要与约影姐姐为难。”说罢，便要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忽然，肩头传来一阵痛意,很快,那痛意便沿着经络散入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颜扉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就向桌上倒去,楚安还来不及去扶她,夏约影已抢先一步揽住颜扉的肩,稳住了身形.
　　颜扉抱歉的向夏约影笑了笑,“有劳约影姐姐了，我们这就走吧。”
　　夏约影朝颜扉点了点头，如若幽泉的眼眸深处掠过一闪而过的担忧，扶住颜扉肩膀的手略略的用力。
　　颜扉仍是昨日的一身蓝色衣裳，右肩上血渍斑斓，向来健康红润的脸色也因昨日的惊吓过度及失血过多变得惨白。身形摇摇晃晃，似乎只要夏约影一松手，颜扉便会如同失去丝线控制的木偶一般瘫软下去。
　　楚安看着颜扉蓦然心中一紧，目光瞟过苏落寒居住的流暮轩，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上升。直觉明晰地告诉他这次颜扉的伤势与苏落寒脱不了关系，而且，关系匪浅。曾经，他担心苏落寒会利用颜扉少庄主的身份，甚至于伤害到颜扉，而警告过颜扉远离苏落寒。却不想，一语成谶。也罢了，这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的罢，无论是颜扉抑或是苏落寒，他都无法忍心伤害。纵是知道一切，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是静观其变。无论是他自己的命运，还是颜扉落寒的命运，都是他无法改变的。八年前如此，八年后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