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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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停顿了一下，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顶上狭窄的夜空。
他怎么会找来的？他怎么可能？！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他知道我出了府？……一连串的疑问，把我困在了无助的谷底。我莫名地有些惶恐，潜意识里抵抗着他的到来。
这个人，在古代唯一知道我真正名姓的人，是四爷。
……
“胤禛，你有没有小名儿啊？”晃荡在树干上，我一边吃着从树上顺手摘下来的果子，一边低头朝着坐在树底下的胤禛问道。
胤禛靠在树干上，手里又翻过了一页经书，摇着头淡淡道：“没有。”
“哦。”我吐了吐舌头，应了声。心里盘算着总算开了个好话头。
见我不语，胤禛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稍侧过了脸来，带着些许笑意问：“因何提及此事？”
听他如此询问，我心里欢喜，心想既然他主动问起了，那更是好，只道：“没什么，只是问问罢了。对了，你可知道我的小名儿是什么？”
轻笑着，胤禛合上了书本，将整个身子都侧了过来，微仰起头，侧着眼瞧我道：“洗耳恭听。”
我笑了笑，随手洒下几片树叶在他身上，样子随意可实际上却是无比认真道：“晓暄，我叫晓暄。破晓之晓，暄和之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轻，我心中略有些忐忑，惴惴不安地看着树底下的胤禛。虽然有点危险，可是，我想告诉他，想告诉他我真正的名字。
“晓暄——”他低声重复着，眼眸微沉，像是在细细思虑着什么。他稍扬嘴角，暗暗的声色，轻声喃喃，“晓暄，破晓的温暖，晓暄——”继而，他嘴角的笑颜，渐渐绽放开来，转身带着笑意看我，对我道：“果真是个‘晓’名儿。”
我失笑着，看着他调笑地模样，手上抓着一根树干，使劲地摇着，叶子落了他一身。他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嘴角一勾，撩了袖子便轻松攀了上来，一下坐到我的身边，让我想跑都跑不掉。
暖阳里，嬉笑声如同枝叶蔓延。
“晓暄……这名字，和你很配——”
……
我本能地站起身来，拖着不便的右腿，努力往边角的地方躲，不想让他找见。脑海里回忆起当初告诉他名字时的情景，莫名地有些怅然。其实，我又躲什么呢？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就不该介怀了啊——
渐渐地，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可有人在？”
洞口一个试探的喊声。他已经找过来了。
我心里仍旧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应声呢？
脚步停在一处的阴暗里，我咬了咬唇。如果我真的放下了，那么我就不该再害怕和他相对，对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情绪。他是胤祯的哥哥，我是他的弟妹。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我吸了几口气，心里一定，转身拖着扭伤了的右腿，往亮处走去，朝着外面大喊，“四爷，我在这里！”
听见了我的回应，原本已经打算离去的胤禛立即回过了身来，探头往下边看着。我艰难地移动着脚步，最终，出现在他眼前。
黑夜里，对上了他的眸光。他微伏在洞口，看着我，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眼神里闪着一些莫名的光亮，我分辨不清。
他向我微微颔首，眼神一掠，注意到了我的脚上，微微皱眉，道：“是否受伤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脚踝，仰起头对他道：“跌下来时扭伤了右踝。无碍，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嗯。”他点了点头应着，接着便观察起了困兽洞里的情况和深浅，片刻后，道：“你的脚还能不能撑住？这洞太深，我随身没备绳索，只有德儿鞍上防难用的长鞭。你试试能否尽量往上再攀，只要六尺我就可以用马鞭拉你上来。”
我想了想，看着周围岩壁的状况，右脚稍动了动，点头应道：“好！”
胤禛点了点头，忽而眉心又蹙，似在思虑着什么。接着，他的身影便突然离开在了我的视野里，不知去到了哪里。
“四爷？”看着他的离开，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心里一阵疑惑，原本就要开始攀爬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下，不明所以地看着空荡的洞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地离开。
而顷，就在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他略显冷淡地面孔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朝着底下对我道：“小心点。我拉你上来。”
我怔了怔，看了他一眼，然后调整好了身体的状态，向他点头，抓着洞壁突出的岩石，一点一点地努力向上攀。
石缝里渗着些许凉水，青苔满布着，让人毫无着力。我死死地抓住每一块突起，忍着脚上的疼痛，手上用力，可是身子却尽量放得轻松，以免增加了身体的负担。我像壁虎一般渐渐往上攀着，额头上冷汗密布，身上也已湿透。就差一点，差一点了——
“还差一点，撑住！”长鞭从洞口抛下，伴着胤禛的声色传来。我抬头看着那长鞭，一手死扣着岩石，身子尽量的贴墙，另一手慢慢地试探着离开岩壁。谨慎地舒了一口气，我一点不敢懈怠，看准时机，接着迅速一够，牢牢地抓住了鞭子，顺势将手臂缠绕上马鞭。
成功了！我和胤禛都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来。接着，他同样单臂缠鞭，身子后侧，想是用脚抵在了洞口旁的树干上好能借力。他沉吟了一声，手上开始用劲。
身子渐渐地上升，我也不耽误，同样用手抓着石壁，努力上攀，好减轻他的负担。周围的空气愈见清新，他一点一点稳稳地拉着我向上，眼看着，我就可以重见天日。
就在我以为我马上就可以逃出这个困兽洞的时候，谁料忽然之间，原本就同样是支力的双脚踩在了青苔之上，猛然一滑。
“啊——！”我的身子瞬间往下落着，手里的鞭子连接着我和胤禛二人，扯得他同样难以保持住平衡，倏地前移。
这丛林周围的地形，本就恶劣。洞口除了几颗树木，根本没有别的撑点。胤禛被我这么一拖，身体立即失衡，眼看着就要被我拉下地洞。
未到一个眨眼的时间，他整个人身子一翻，无法制止的落进了洞里。可毕竟是从小习武，加之游牧民族血液里流淌的在野外高超的生存能力。胤禛眼神一凛，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就用快到看不见的速度，另一手将长鞭的把手用力抽了出来，狠狠插在了地洞的岩壁上。原来那鞭子的把手，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匕首顺着岩壁，深深地划下了一道长口，发出骨削般的声响。坠落停下。我和胤禛悬在了半空之中，难以抑制的喘息声和冷汗，不断渗出。
他一手抓着匕首，另一手仍旧缠着长鞭，紧紧地拉住了我。
手臂扯得生疼。我单手尚且如此，而他却是一手用匕首撑着岩壁，另一手负着我全部的重量！
看着他隐忍着的表情，和手臂上的筋脉尽显。他的呼吸已经开始不稳，而那把匕首插在岩壁上，也渐渐松懈。
眉头紧蹙。我抬起头对着他道：“你别管我了！趁着尚未落入深处，赶紧上去！”
此刻他所处的位置，并不算太里。他手里有匕首，凭着他的本事，如果没有我这个负担，一定可以攀得上去。
他紧咬着牙关，低低的沉吟声从嘴里溢出。紧握着的拳头，我看见他的手臂，刮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尤其是掌心，已经磨得不成样子了。
心里一怔，这是粗糙的马鞭刮出来的痕迹。他，为了救我，竟然用了全力——
“该死。”他咒骂着，看着自己抓着匕首的手渐渐的颤抖，想要紧握，却慢慢失了力气。他的太阳穴稍稍突起，浑身的线条全都紧绷着，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我看着他的样子，他咬着牙，那眼神里的坚毅和执着，逐渐让我迷惑，似乎透过他，看见了另一个人……
看见了，胤祯——
一样的神情，一样的永不言弃——
“啊——！”身体又一次往下落了几分。我的身子在半空中摇晃着，两个人的喘息声，在污浊的地洞里混杂。他手臂上的鲜血，顺着鞭子落到了我的手上，我心里一突，感受着他渐渐失去的体力，一咬牙，冲着他喊道：“你上去！”接着手臂一松，放开了维系着我和他之间联系的那条长鞭，迅速下落。
“啊——”耳边风声呼啸。尘沙和瑟风关进了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松开了鞭子的一瞬间，手臂原本该有的空落，却被另一只满是汗水的大手，紧紧握住。身体被劲风抽打得疼痛，“轰”的一下，我再次摔落了地面，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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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逐渐透上了暖意。恍惚里，我渐渐睁开了双眼。眼前的火光很亮，晃了我的眼睛，让我下意识地伸手遮挡。
枝干挑动着火堆的声响，窜动着火花。我顺着这声响转过眼去，这才发现，原来胤禛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手里正拨弄着面前的柴火，让它烧得更旺。
疑惑着，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看着他的身影，我心里一诧，低下头去，用力地甩了甩，努力回忆着刚才的事情。
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摔下来了——
混乱的思绪渐渐倒回从前。悬在半空的摇晃，长鞭缠臂的血痕，还有我松手的那一刹，他立时抓住的我的手腕……失去意识前的一切，渐渐回到了脑子里。我身子一僵，想起刚才他不顾一切也要拉住我的模样，禁不住侧眼看去，看着那个正安静地坐在另一边的人。
他的袖子依然高高挽起，上头一道道的血痕，鲜血已经止住。他漠然地神色，仿佛置身于他自己的世界，对外界的事情全都不管不顾，任凭天塌下来，他也不为所动。
可是，他刚才为何要那样拼了命的救我？
忍不住心里的疑惑，我注视着他，全然忘了分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里发生的一切，都让我觉得诡异得紧。譬如，他是怎么知道我不知所踪的？是怎么找过来的？又为什么要一反常态地这样奋力地救我……
所有的疑问，像一团乱绳，越缠越紧，最后，只能是死结。我看不明白，也想不通透，他这是怎么了？还有——
他，怎么会叫我的那个名字——
半晌，或许是终究不耐我这样一瞬不瞬地打量。胤禛手里的动作一停，忽然闭上了双眼。他握了握手里拿着的树枝，突然站起身来，径直就向我走了过来。我看着他的样子，莫名地有些害怕，直觉得他今日肯定有哪里不寻常。
“四爷——”我没有底气地喊了一声，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眼看着他的走进，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他大步迈到我的面前，只看了我一眼，接着便蹲下了身子，抬起我的右腿，不由分说的“咔咔”就是两下，惹得我惊声尖叫起来。
“啊——！你干什么！？”脚踝传来的疼痛，瞬间袭满全身。我瞪着眼前的胤禛，气怒着看着他抓着我的右脚，让我动弹不得。
“如果不想瘸了的话，就不要乱动。”他头也没抬，冷淡地说着，手心再次用力，愣是拽得我不能移动一分。
我忍着脚上的疼痛，心里已经反应了过来，知道他这是在替我治伤，可却还是不愿意被他这样给抓着，可偏又挣脱不了，只能别过脸去忍着想要尖叫的冲动，祈祷着他赶紧松手。
脚上拉扯着的筋脉渐渐舒展。胤禛松开了抓着我的手，没有耽搁一秒，只待我脚上稍有了好转，他便又重新坐回了另一边儿去，走时，还丢下了身上的一件外袍。
“穿着吧。”
袍子被丢在了地上，我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想着刚才他给我治伤时候说的那句话，仿佛许久以前，胤祯也这样对我说过……
夜，沁凉如水。
墨色完全占据了澄净的天，铺满压抑地暗夜。洞里火光窜动，可势头却很微弱。除了方才我昏迷之时，胤禛将火升得很大以外，之后，他便去了枝叶，只保持着一些光亮，周围渐渐失温。
我下意识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臂弯，仰头看着那浸满了黑色的洞口。
胤祯，你什么时候会来——
“他还没那么快。”
冰冷声起。我转眼朝他看去，心里颇有些诧异，心道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胤禛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手里的动作缓了缓，却还是渐渐加快了起来，于是，火苗渐旺。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用树枝轻轻地拨动着面前的火堆，语气平淡，却莫名地有种成竹在胸的自信，“前面有个岔路，他定然是向左拐去了。左边朝南，他走了那条路，想回过来，怕是还有些时候，”他顿了顿，看了眼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对我道：“穿上吧。这洞里本就鲜有气息，再生火，便是在夺了我们自己的喘息。”
闻言，心下了然。我这才明白他没有把火升大的原因，此番更是觉得惭愧。我一个现代人，却还没有他来得具备野外求生保命的技能。而他在我昏着的时候生了暖火，是为了不让我失温吧……
看着他淡漠的眸子，我眼神一沉，回到刚才他有意无意扯开的话题，道：“你很了解他。”我试探地说着。据我所知，胤祯这个习惯，很少人知道。而随着年岁渐长，胤祯早已改去了少年时那遇事冲动的毛病，遇到这种抉择的时候，他亦懂得根据实际的情况再来选择，已经少有这般凭着直觉地时候了。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轻笑了笑，鼻子里发出几声冷哼，“只是赌一把而已。即便他如今怎么样的克制了性子，人在极度迫切之时，总会有些本能的反应，是抵挡不住的。你该庆幸的是，你在他心里总算占了个地位——一个能让他心慌的地位。否则，方才我也不会找得到你。”
我看着他低语的眸子，心知他言语里有某些隐瞒，却也不知他究竟是为了瞒我，还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我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可你的口气，并不像是要赌一把，反而像是胸有成竹。”
手上一顿，他任由着火光，渐渐透了上来。
“哼，难道天底下，会有人不了解自己么？”
“哗——”一阵火光四窜。他的声音淹没在烈火里，埋葬着他眼神里的排斥和不屑，却又注定无法摆脱的那种愤恨。他手下的力道，越见深重，似乎在发泄着那些他心底久久不愿正视，却奈何真实存在的东西。这一切的矛盾，拉扯着他的内心，让他没有一刻可以停歇，没有一刻可以自在。
我看着他此刻的眼神，这才发现，
原来，他们俩之间，并不是单向的付出，而是双向的了解……
神色里过份的情绪外露，渐渐地收回，面前的火堆重新恢复了正常。他将手里的树枝扔到了一旁，身子一靠，抵在了身后的岩壁上，闭上了双眼，“我在上头留下了标记，他总会找来的，耐心等着吧。”
我看着他心静的样子，回想起了方才。原来，他刚才忽然离开的那会儿，是在上头做下记号，以防如今这般状况的发生。他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这样即便他没能拉我上去，也可以让胤祯或是旁人更加容易的发现我们身在困境。可是，难道他在当时就已经做好了和我一起摔下来的准备，没有想过要自己一个人挣离么……
“谢谢。”
静默中，我低着头，暗暗地开口。
周围微光摇曳，篝火燃起了几分光耀，维持着四周仅有的一点暖。我看着面前的那堆火光，心里忽然有些苦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经过了那件事后，我还可以这样安然地和他独处，没有怨恨，也自然，再没有所谓情爱。我看着地面上，投射出的他淡淡的身影。以前，我和他也曾像现在这样一同坐在火堆旁，只是心境，却早已大相径庭了。而如今再次想起，也只是觉得，恍如隔世。
他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动，唇线不可察觉地轻轻抿起。他渐渐睁开了眼，只是眼神依旧低视着前面，神色黯然。
鼻子里溢出些许气息，他轻笑了声，低低道：“你可还记得，以前我告诉过你，不管你走到哪里，只要你还肯等着，我都会找到你——”
“如今，我没有食言……”
夜色里，我听着他隐隐认真着的话语，往日种种浮上心头。我低下了脸，嘴角牵起一丝浅浅地笑意，摇了摇头，心里牵挂着另一个人的脸，“以前的事，我都已经忘记了——”
手上摩挲着扳指的动作一停，他的线条明显一滞。他淡色的眼眸，凝视着地面缭乱的痕迹，脑海里像是快速掠过了什么，却终是在淡然的空气里，渐渐松释开来。
“我也忘了——”
淡淡地笑意，萧瑟在空气里。他重新闭上双眼，后脑靠在了身后的岩壁上，轻叹起，满是萧索。
“睡吧——”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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