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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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气息流窜，因为窗外的蝉声而愈加明显。流云不绝，只是天空的湛蓝掩去了它的踪迹，就像一直以为看得见的，却直到他消失无踪后，才知道原本曾经有过的依赖。
轻描眉，淡云妆。
“啪——”黛色染上了苍白。手里的眉笔，竟就这么被我折断，掉在地上，打出几声轻响。
芳儿弯腰拾起地上的半截眉笔，看着侧着身子失神的我，眉头紧皱。
“格格，您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口气里掩不下的担忧。
我从芳儿的手里接过眉笔，笑了笑，转正了身子，对着菱镜伸手擦了擦涂出了眉线的黛色。芳儿为我梳理着长发，照常挽起。
“爷来了没有？”
我没有回答，只是扯开了话题，专心着手上的动作，接着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一支银制的发簪，轻轻别在髻下。
“来了，爷正在外头的等着。”芳儿熟练的将那如云的青丝盘起，一寸一寸的缠绕，一丝一丝的纠结，然后盘在云端，一次一次的隐藏。
“恩，那我们得快些了。”
“爷吉祥。”我微福下身子，脸上带着淡得微不可见的笑，轻声给胤祯请安。
胤祯背手站在门口，阳光直射进来，照着被他阻挡了的门外，阳光散去大半，打得他的身影朦胧。
他转过身子，似乎是光线太过刺眼，我微眯着眼，无法看清他的脸，看清他此刻的表情。他走进我身前，瞧了瞧，接着抬起手指着自己右边的眉毛，语气淡淡道：“你的眉毛没有画好。”
“是么？”随意的开口，我下意识的抬手往刚才眉毛画出了界的地方擦了擦，这么淡的痕迹，可他还是看出来了。
“走吧，马车在外边等着。”胤祯转过身子，跨步出了门外。我依礼福了福，这才起身，跟在了他的后头。
马车颠簸，摇晃了风景。
车上没有人说话，窗外的芳儿，眉头紧皱着，时不时随着被风吹起的帘子往里头瞧着，担忧的神色久久都不曾散去，想想，她这个样子，似乎已经好几天了。
我顺着马车的节奏，身子轻轻的晃动，不觉得安静，也不觉得彼此沉默。
好像有一段时间了，奇怪，我有些记不清楚。每天准时过来和我一起进宫去请安，每天一句话也不说，每天做足了规矩一点不敢怠慢……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记不清了……
蹄声嘶鸣，马车在宫门前停了下来。
胤祯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我跟在后头，弯着腰刚出了马车，正要跳下车去，却看见胤祯宽厚的手掌。
抬眼，他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伸出的手依旧停在我的面前。犹豫了一下，可我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胤祯的掌心。他扶着我跳了下来，只是一下了马车，那手心的温热便就离开了，毫不迟疑。
“儿子（媳妇）给皇阿玛、额娘请安，阿玛额娘吉祥。”
我福下身子，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今天倒也赶巧了，康熙也在德妃这儿。身旁的胤祯同样施礼，却总是比我好，笑得这么开怀。
每天的早晨都是如此，面上的闲适自在，可是心里却怎么也笑不开来，只是每笑一次，每瞧一次，就每伤一次，每苦一次。
“都起了吧。”康熙抬手让我们起身，嘴角牵起。不在朝堂，在一众子女面前的康熙，也是如慈父一般不吝疼爱。
“都快坐下。”德妃温柔的笑着，抬手让人看座。
我福了身子，退到一旁，安安静静的坐着。耳边都是他们几个兄弟不停打趣着的笑话，气氛也是热络，可我却没听进去多少，只是笑着坐着，似乎听得认真。
通报声传来，门口一个俏丽的身影，手上端着茶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欢颜缓步走进。她给房里的众人都一一请了安，这才奉了茶，在小桌上摆上了几道精致的茶点。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不会笑得太过，显得轻浮，却又不让人觉得冷着脸。
溶月接过了茶水，浅酌了一口，神色略有异样，又细细琢磨了一番，这才抬起头问：“这茶水可是加了红月季？”
奉茶的丫头闻言一笑，答道：“福晋好厉害，这茶确是用月季煮成。月季性温，有活血熟络之效。”
溶月轻轻莞尔，复又低头闻了闻茶香，微努着嘴，点头赞道：“茶色清澄，四散飘香，更是有活血之效。用红月季入茶，寄柔姑娘真也是巧思。”
叫做寄柔的丫头福了福身子，乖巧道：“多谢福晋夸奖，不过是寄柔闲来无聊的游戏之作而已，福晋见笑了。”
寄柔把托盘交在另一个小丫头手上，换上了另一套茶具，又上前来，笑道：“活血熟络对女子更为有益，所以皇上和几位爷的茶水，奴婢斗胆，换下了龙井，改成了天蓬草，又名雪里开花，有强健筋骨之效。”
康熙端起茶碗，浅呷了一口，转脸对着德妃笑道：“的确有点心思。”
“那这点心呢？这点心很是精致，是用什么做的？”一旁的胤祥瞧了一眼身旁细细品着香茗的溶月，眼角带笑，拿起盘里的点心送进嘴里，却尝不出这其中的滋味，于是开口问道。
寄柔浅笑着，转脸回道：“谢爷夸奖，回爷的话，这是芋枣。先把芋头切片儿煮熟，趁热再往里头加上白糖和香油，而后捣烂制成泥状，用油炸成。奴婢还往上头裹了一层芝麻，争得多添几分香脆。”
寄柔旋身而过，来到我的身前换下了桌上的茶盅，我朝她微微颔首，看着她清秀里尚还带着青涩的样貌，和眉目间掩不下的满满自信和傲气。仔细想想，这个姑娘在永和宫里也有好一阵了，只是我最近的心境不复，每天浑浑噩噩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竟连她的名字也没有记住。
“你是哪家的格格？”
端在嘴边的茶水一顿，我没有抬头，只是把茶继续送进嘴里。
胤祯的脸上扬起探究的笑容，微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弯着腰正要退下茶水的姑娘。他轻挑起的眉头，侧脸带起的那点点坏笑，无一不散发着慵懒随意的兴致。寄柔抬起脸来，原本微笑着的面容，正要从容对答，却在撞上胤祯的眼眸时，呆呆的怔住了，一下子失了神。
“回十四爷，奴婢伊尔根觉罗氏，阿玛是四品典卫。”寄柔收回发愣的神情，低下头恭敬的答话，只是双颊快速晕过的两道红云，还是掩不住少女内心的娇羞。
胤祯笑了笑，笑得可有可无，却不知他这样的神情更是让人有一种恼人的慌张和心动。
“多大年纪了？”胤祯问。
寄柔的双手不自觉的扣在了一起，早已不似方才的自信，而是低着头小声答道：“今年十三了。”
胤祯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茶盅放在了桌面上，手里一阵摩挲，终是抬眉，道：“那么，你可愿意来我府上？”
点滴滚烫，几点茶水溅在手背上，赤炼了冰凉。
我转眼看着此刻正凝视着寄柔的胤祯，不敢相信的注视着他眼角的笑意和兴趣。手心的冰凉和滚烫，两级分化，折磨着不知所措。
“可以吗？皇阿玛。”胤祯站起身来，笑眼朝着康熙问道。
“这……”德妃同样也是讶异。她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可是我却没有看她。
周围的人投来的目光，可我只是看着胤祯的眼角，那没有一丝一毫的回避和盈满的笑意。
“可以吗？”
转过脸来，他侧着的身子，眼光随意的扫过我的脸，最后定格在寄柔满是诧异可又不胜欣喜的脸庞。
胤祯站在寄柔的身前，颔首瞧着她那羞涩的娇态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他正对着我的身影，却因他身前的寄柔，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握着的手紧了紧。可是，我有资格管么？
“弘春也快要周岁了吧？”康熙拨弄着手里的玉扳指，向胤祯问道。
“是，再过两三个月便是周岁了。”胤祯答道。
“恩。”转脸，康熙看了看站在一边似乎还不敢置信的寄柔，点头道：“倒也是个灵巧的姑娘。十四啊，就允了你吧。”
“谢皇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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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盏红灯高挂，绫缦连绵着缠绕在房梁上。屋里烛影摇红，人影重重。宾客的道贺声不绝于耳，一声声的，却好似都是重复。
来回在人海之中，宴会开始热闹起来。不停的敬酒，众人客套的寒暄，我在宴席里来来回回，脸上笑得早已近乎机械。
“福晋，爷要行礼了。”
管家来到身边通报着，我略一颔首，转过身，脸上带着看戏一般的旁观神色，带着点点戏谑，朝着众人大声宣布着最新的行程，笑意盈盈，撺掇着人们去闹新房。
隔壁间喜轿摇晃着，新郎三射轿门迎娶新娘。高声唱着的喜歌，祝福着一对新人子孙延绵，幸福长存。
手心渐渐握热。
身后的喧闹声渐渐走远，我独自绕到几天前才匆匆整理好的别院里。门才关上，一众闹酒的人影方才散去。我悄悄靠在墙后，不让人看见，只是脚步却不曾移动，定定的站着。
他是真心的吗？是真的因为喜欢，所以才请的婚，才会娶寄柔的吗……
正当我准备绕出墙角时，一阵门板的吱呀声响，我快速闪回墙角去，瞥过眼，便瞧见两抹大红色的身影小跑而过。
带着厚重的头饰还有花盆底敲在地面的“嗒嗒”声响，细碎的笑声洒满夜空。墙角处，两个互相依偎的身影，花前月下的淡淡芬芳，弥漫在周围，包围起浪漫和甜蜜。
我看着眼前的两人，胤祯轻轻牵起寄柔的手，腰身一带，逼得她紧靠在自己怀里。寄柔害羞的别过脸去，却被胤祯牢牢锁着，怎么都不肯放开。他神色里的故意挑逗，似是就是为了看见她那羞涩的娇态，有意为之。
紫色丁香的淡香，袅袅传来。他们在月光下摇晃的身影，女子欲拒还迎的矜持，男子饶有兴致的拨弄，惹来阵阵芬芳。
我轻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人，月色下情动的浪漫。
看来，胤祯是真的喜欢她。他故意调戏人家的举动，看着她的眉眼时，那嘴边不自觉带起的坏笑……看来，他是真的喜欢寄柔的。
意识到这一点，我心上一喜，跳着就要离开，不好打扰他们俩的甜蜜，却猛然发现自己这是在偷看，不能发出声响来。我脱去了脚上的鞋子，拎着鞋子在地上乱蹦，然后小跑着离开。
这样就好，如果是这样就好！
胤祯，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可以放心的离开，放心的走，如果是这样，我真的好替你开心，开心你终于遇见了真正的幸福。
胤祯，祝你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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