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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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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红帷垂缨宝马香车在相府门前停下,车内下来一额点花钿,鬓缀雪珠的娇媚女子,她虚扶着身旁婢女递来的手,急忙下了马车,往相府门口奔去,海棠红蝶纹织金纱裙摆如水般微漾,在空中划过一道绮影。
相府门前的守卫见一个容貌妍丽的少女朝他们奔来,怔忪了片刻,随即将她拦了下来。
“相府已封,进府出示皇上手谕。”
楚纤纤从腰间绣包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道黄色卷轴,交给其中一人,眼含期冀地候着正在打开卷轴的守卫。
“确是皇上手谕,姑娘可以进去了。”,守卫检查了卷轴后,将相府的大门打开,楚纤纤道了谢带着青禾往府内走去。
途径长长的抄手回廊,只见怪石嶙峋的假山,郁郁葱葱的竹林,流水潺潺的清溪,府内景观依旧雅致,却未见一人。
当初楚相被擒,二房着急着与大房分家,阿娘下放了仆人们的俸禄,并遣散了九成的人,以至府内寂静戚戚,人气寥落。
在快要到楚周氏所住的碧空院时,楚纤纤心中如同揣了一只白兔,不可抑制地“砰砰”直跳,连身形也因着逐渐杂乱的脚步微晃起来。
刚走到门前,一老妇人将门打开,从院内走出,手上挎着一个竹篮子,正要出门,见了疾奔而来的少女,瞬间瞪大双眼,手腕上的竹篮子“哐当”一身掉落在地。
“青枝姑姑!”,楚纤纤见那老妇人是青枝,连忙过去,握住老妇人的双腕,“阿娘可在屋内?”
青枝的面容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姑娘终于回来了,老奴还以为,还以为......”
“姑姑快起,不必行此大礼,这叫纤纤情何以堪啊。”,楚纤纤和青禾扶起青枝姑姑,并递给她一块洁净的绣帕。
青枝姑姑接过帕子,擦净泪水,道:“夫人就在屋内,姑娘快去吧,这些日子夫人可是为姑娘和相爷操碎了心呐。”
望着青枝姑姑双眸泪水涟涟的模样,楚纤纤觉着自己眼眶发烫,像是吞下一口棉絮,堵在心口,闷滞不已。
飞快儿拾掇好情绪,少女提着海棠红裙子迈入门槛,院内有一棵百年香樟,树下坐着一妇人,未梳发髻,任由着瀑黑的乌发如缎子般披在肩头,一根天青色系带自腰际拦腰截断,将墨发整齐束了起来,明朗的日光透射过层层绿叶,挥洒在她纯白的衣裙上,如同点点碎金。
“阿娘!”
端坐在白色云岩上的妇人顺着声望了过去,只见一抹红影蹦跳着扑了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腰身,熟悉的兰息迫不及待着钻入她的瑶鼻中,少女将俏脸埋进她柔软温宜的怀中,轻轻娇蹭着。
“卿卿……”,周氏面容微滞,黯淡无光的双眸渐渐亮了起来。
楚纤纤抬起头来,眼中黑珍珠亮莹莹的:“阿娘,女儿好想您。”
甜美的噎声传入周氏耳中,一颗泪珠瞬间凝成,夺眶而出,落在女孩儿凝脂般的脸蛋儿上。
缓缓抬起手,轻轻拂去那滴泪,周氏双唇微颤道:“阿娘也想你。”
“阿娘……”,正说着,一根银丝骤然出现在楚纤纤的眼中,她仔细一瞧,发现周氏一头乌发中竟藏着几根白发,那几根白发在日光下泛着亮眼的金光,在一众墨色中显得尤为明显。
再看周氏面容,眼下略带乌青,倦态尽显。楚纤纤心尖涩涩,口中像是含了一颗莲子心。
“阿娘,我们进屋去吧。”
***
“陛下,云肃大旱已近四个月,苍天久不降甘霖,以致于当地百姓颗粒无收,难民皆往临州奉贤,云安涌去,近日两州皆连续出现暴乱……”
“啪!”
一本厚重的奏疏朝正在汇报灾情的官员砸了过去,劈头盖脸,毫不留情,霎时官员脸上泛起淤青。
“陛下息怒!”,被砸的柳知府哆嗦下跪,肥胖的身体趴在御书房冰冷的地板上,汗如雨下。
玉案后的帝王额间青龙暴起,颌线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一把亮晃晃的砍刀。
“一月前,朕就下令,要尔等开官仓济民,如今你告诉朕出现暴动,究竟是你没传达朕的命令,还是其余官员不将你放在眼中?”
“陛下息怒!微臣对此祸事无不竭尽全力啊!是那群刁民……”
“闭嘴,既然你办不好差事,那你也别活了。”
“来人。”
庚烈微起薄唇,一字一句着说道,两名金甲武士听令步入屋内。
“陛下饶命啊!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微臣一定妥善处理此事!绝不让陛下再次失望啊!”,趴跪在地的柳知府见金甲武士来拿他,吓得浑身颤栗,慌忙磕头求饶。
“陛下!看在太后的面上!再给臣一次机会吧!臣一定赴汤蹈火,办妥此事!”
“斩首示众。”,庚烈冷笑着道出最残酷的字眼。
金甲武士将柳知府拉下去后,房梁上跳下来一影卫。
“主子,襄王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跪在玉案前的简一道。
“做得好。”,玉座上的男人站起身来,负手走到窗边。
窗外壁圃中的朱顶红开得正盛,片片花瓣染血似的,鲜红欲滴,摇摇欲坠。
***
碧空院内,镂空石榴花纹铜炉中沉香袅袅,周氏坐在寿字蝠纹罗汉榻上,红衣少女窝在她的怀中,周氏一只柔荑抚上她乌鸦鸦的发髻,瞧着她粉嫩的桃腮,道:“卿卿,此次回府,可还要去宫里?”
“女儿午后就要回宫了,陛下只允了卿卿半日……”
周氏闻言,看着女儿溢彩的眸子,复而小心翼翼地问道:“卿卿在宫中……可有人欺负你了?陛下……碰过你么?”
楚纤纤一怔,坐起身来,与周氏对视着。
那令人神魂荡漾的画面又浮现在了眼前,昨日替庚烈更衣,庚烈竟趁机轻薄了她,霎时间她吓得连连后退,却不慎踩中裙摆,狼狈的向后倒去。
正是脑昏眼花之际,她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那人紧搂住她柔弱无骨的腰身,将她抱坐在大腿上。
楚纤纤下意识地想挣脱了去,却发现他的双臂如铜墙铁壁般,禁锢得她动弹不得。
下一刻,男人粗重的呼吸碾了过来,冰凉的双唇吻上她樱红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尝着,仿佛在咬一颗易碎的果冻。
她杏子眼睁圆,面颊红烧,心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排斥,反倒是溢出一丝丝如饴糖般的蜜意,渐渐停止挣扎。
力道逐渐加重了起来,唇舌相接,两眼相视,楚纤纤看着庚烈眼中的那团火越烧越烈,殿内温度陡然升温。
男人将她压倒在柔软的锦衾中,细细厮磨她的檀唇。
手上除了紧紧搂住她的腰身,再无动作。
意乱情迷间,楚纤纤没忘进宫来的目的,她小手柔柔地攀上庚烈的颈项,喘息嚅嚅道:“陛下,奴婢……”
“嗯?”,庚烈喉间发声,随着她的顺从,更是缱绻亲吻着她蜜桃般的粉颊和白玉般的耳垂。
“奴婢想见一见父亲……”
身上的人一顿,睁开凤眸,眼底光芒逐渐熄灭。
“不可。”,他冰冷开口。
身上的重量猝然消失,庚烈翻身下榻,自顾自地整理微皱衣饰。
楚纤纤眉头蹙成一团,连忙坐起身来,双手握住男人的一只手腕,切切着道:“那奴婢可否回府看望阿娘?”
理好衣袍的帝王侧头,看着她水濛濛的眸子下尽是伤神之色,沉默了半响 。
女孩儿眼中的微光渐渐消逝,她讪讪着收回手,眼周泛彤,委屈得下一刻就要掉下泪来。
庚烈本不愿允她,可瞧着她这副可怜儿巴巴的模样,心下又不忍,道:“朕只允你半日。”
……
周氏瞧着楚纤纤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下了然,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卿卿这般姿容,娇弱堪折,有如此女子常伴左右,红袖添香,又怎会有男子能稳住心神,坐怀不乱呢。
“卿卿,是阿娘和阿爹没本事,护不住你,若是今后有幸能出宫,阿娘给你找个好人家,也不求多么富庶显贵,只要能真心待你好就成。”
周氏一下一下抚这楚纤纤的秀发,怜惜着道:“这事你不用担心,阿娘会想办法,替你瞒过去的。”
楚纤纤听闻周氏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渐渐知晓了阿娘的意思,她眨了眨晶莹的水眸,挽起缎袖,露出腕间一点红樱,道:“阿娘,陛下待卿卿极好,虽是为奴,可从未令卿卿做粗活,也未欺辱过女儿。”
“当真?”,周氏咋舌,瞧着她皓腕上完好明晰的守宫砂,心下信了几分。
毕竟当年,楚家给庚烈的羞辱不小,如今庚烈为帝,不仅旁人料定楚家必会跌入谷底,连她自己都觉着庚烈必不会轻易饶恕自己的丈夫和女儿。
静立在一旁的青禾,温婉地看着二位主子,面露浅笑,昨日她亲眼看着陛下在昏迷着的小姐榻边,守了整整一夜。
如许深情,不似作伪,何况楚家近日处境,陛下又何须作伪。
看来,楚家逆境,这便快要解了。
“楚姑娘!该回宫了。”,碧纱芍药窗外响起一道声,催促离别。
回宫路上,楚纤纤坐在马车中,闭眸冥思,与周氏离别前的那番话,在她的心间来回搅动,拨乱了一池春水。
忽而,坐在一旁的青禾喊道:“小姐当心!”
声音艰涩,楚纤纤睁开双眼,见青禾已经侧身倒在她脚下,她心中一惊,欲倾身去扶,却觉眼皮子瞬间厚重起来,竟睁不开了,紧接着脑中一片虚无,四肢也跟着软弱无力起来。
有人往车厢中喷了迷烟。
心下得出这个结论后,楚纤纤彻底失去了意识……